112 111挨打
北重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得了糧倉,繼而開始大肆攻打關外城池,一時間戰火綿延,在北方大地上蒙上了一層薄霧般的硝煙。就在北重軍攻下周邊第三座城池的時候,秦軍大軍先頭部隊也終於趕到,面對北重軍的勢如破竹,秦軍也不敢輕舉妄動,在秋水關外十五里紮營,便再無動作,北重軍的人數本就比秦軍少,自然也是不會去做那玉石俱焚的傻事的,竟像是說好了般,退回了秋水關,只留少量人馬在剛攻下的城池駐守。
唐綾站在秋水關的城樓上眺望遠方,看似平靜無瀾的模樣,心裏卻隱隱不安。
雖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可如今的戰場與從前她所經歷的截然不同,與現在的大軍壓境相比,從前那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那是穆無極尚不成將他們放在眼裏,而當穆無極正視北重軍之後,竟是傾巢而出,大有不滅北重軍不還的強勢。
面對秦軍的十五萬大軍,北重軍不過六七萬而已,兵力的懸殊,似乎讓人猜測到了結局。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的,她應該想着北重軍要如何軍心如一、要如何群策群力、要如何以奇計取勝,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在她的內心裏,還是不安,非常的不安。
這將會是一場生死的決鬥,是一場不勝即滅的賭博。
遙望逐漸下沉的夕陽,溫暖柔紅的霞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上,給她清冷臉上覆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一身赫紅,彷彿是日落夕陽里的一抹最艷冶的顏色,也同樣,是這場戰爭中,最讓人意外的色彩。
唐綾在城樓上逗留了很久很久,直到有小兵前來,說是裴海尋她回去,她才漸漸的回了神,將雜亂無章的思緒驅散了個乾淨。
回到營里,裴海早就在大門前等着了,她在暮色中一步步的走來,彷彿是霞光里走出來的人,竟是明艷無比,裴海看得有些走神,看了半響才迎了上去,也不怕人看見,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手怎麼這麼涼?”
“……大概是在城牆上逗留久了些。”她凝眉。
時已入秋,秋水關佇立地北,相較泰安,秋水關冷得更早些,見她不欲多說的模樣,裴海也不追問,而是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密密的披到了她身上,低垂着頭,修長的十指將披風的繩帶繫上了結,又不放心的撫順了披風的皺褶,似有非要將她好生護着才罷休的模樣。
唐綾平視面前高大的男子低垂着頭站在自己面前細心照料的模樣,一股暖流如溫泉流入心間,他額頭上還有方才訓練過後還來不及拭去的薄汗,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來,輕輕的撫去那顆即將要滑到眉心的汗珠,裴海動作一頓,便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
他笑得直爽,一如往常,眨了眨眼睛,將她略顯凌亂的碎發捋到耳後,隨後便順勢牽起了她的手,帶着她往回走。
一路上他們碰見了許多人,剛訓練完畢的將士、從將軍屋裏議事出來的副將、從身邊匆匆走過的幕僚,見了兩人,皆露出了瞭然的笑意,雖不點破,可兩人的事情卻已是眾所周知,只差一個儀式罷了。
唐綾不再拒絕,在面對他人目光的時候也難得的點頭示意,手心裏傳來的暖暖的溫度似乎正在無聲的訴說著什麼。
她突然感覺自己是如何的幸運,此生能夠遇到這些真心待她的人,將幾乎已經墜入冰窟的她重新拉回了人間。
兩人回屋一起用了晚膳,說了會兒話裴海便又與唐綾出了屋,這大概已經成為了兩人之間的習慣,清晨的時候裴海拎着早膳趕到破軍營去與唐綾一起用早膳,隨後兩人便各自在自己的營里練兵、議事,等日落西山,唐綾便會與裴海相約秋水關用晚膳,晚膳之後裴海便步行送她回破軍營,再自己回到秋水關來。
雖然是有些麻煩,有些耽誤時間,可對裴海而言,卻是香甜如蜜、甘之如飴。
他牽着她,走得很慢,不時的偷偷去看她,終於在裴海第三次偷偷看自己的時候,唐綾停下了步子。
“你有話要說?”
被她這麼直接的點出了自己的心思,裴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看着她在夜色中格外亮眼的雙眸,認真的點點頭。
“阿綾,你可有怪我,執意不肯此時成親?”
唐綾微微一愣。
自那日被楊雲昭說破、裴海道出不願當下成親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說起過成親的事,再加上戰事將起,彼此更加沒有機會去惦記這些兒女私情,時間長了,她幾乎都要忘了。
其實她並不在意是否成親,什麼時候成親,當日雖有着幾分逼着裴海答應娶自己的意思,可也不過是為了要裴海的一個態度罷了,對她而言,自己此時的狀態與已經成了親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於是,搖頭。
裴海定睛看她,見她目光中沒有絲毫別樣的波瀾,靜靜的與自己對視,心裏突然冉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她怪他的,因為在意,才會怨懟,雖然他很清楚她淡然的性子,可心裏終究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缺了點什麼,又似乎……本該如此。
但,她既已經執了意的要與他在一起,他何必還要庸人自擾?
他甩了甩頭,把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腦兒的全都甩了開去,拉着她又走了幾步,終究是沒忍住,反手將她拉入了懷裏牢牢的抱着,彷彿這樣才能驅散他心裏那隱隱約約的不安。
唐綾被他抱在懷裏,雖然不曉得他心中所想,卻也不曾動作,感覺到他意外的緊繃,於是柔順的將頭靠在他懷裏,手環在他的腰間,而後便是他更明顯的緊繃。
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大概猜到了裴海究竟是為何不安,“既已經決意要嫁你,我便已經是你的人了,成親與否,不重要。”
聞言,裴海渾身一震,他拉開兩人的距離,深深地凝視她,彷彿要將她此刻的模樣一絲不落的烙進自己心裏。
她就在他懷裏,安安靜靜的,哪兒也不去,就是他裴海的姑娘,此生都是。
此刻,裴海的心中有如驚濤駭浪無盡翻騰,最終在日出破曉之際,重歸平靜。
“等戰事結束了,我帶你回裴府,我一定會讓老頭子給我們準備一場最盛大的婚禮,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重新摟住了她,附在她耳邊沉吟:
“我裴海此生,只娶你唐綾一人,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唐綾不再說話,任由裴海將自己緊緊的摟在懷裏,靜謐的月色將兩人相擁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拉長,在這條兩人來回無數次的路上,投下溫柔的光。
翌日一大早,唐綾便已經清醒了過來,一如往日的在洗漱過後便在桌案旁閱讀軍要,忽聞外頭一陣喧鬧聲,她沒有抬頭,只以為是外頭的將士們平日裏打打鬧鬧,卻不曾想宣策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
“將軍!大事不好了!裴將軍他被打了!”
她倏地愣住,霍的站起身來,連手裏的軍要都顧不上,隨手一扔便跑了出去!
匆忙前往的路上,她腦子裏不斷的思考,裴海功夫了得幾乎無人是他的對手,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挨了打?!破軍營里的將士們對裴海甚是敬重,絕對不可能是破軍營的將士們動的手,連宣策都攔不住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趕到的時候就看見裴海背脊挺直的站在那兒,站在他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舉着拳頭對準他的臉一拳揮了過去!
唐綾來不及多想沖了上前擋住了中年男子的攻勢。
她抓住中年男子的手,眉宇微凝。
“你是誰。”
中年男子看着狼狽,可那風塵僕僕的衣衫卻並不妨礙男子出眾的容貌,又帶着幾分文氣,可以看出年輕時候也定是出色的公子。
“與你無關。”男子目光不曾從裴海身上移開,帶着滿身怒氣。
見他如此,唐綾當然不會放開他,正要開口,身後的裴海卻開了口。
“阿綾放開他。”
唐綾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卻從方才擋下他動作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對方不懂武,自然就放鬆了兩分警惕,聽裴海這麼說,便鬆了手,退到了裴海身邊,靜靜地觀察他的傷。
裴海傷得不重,也不過是嘴角被打得輕微的裂開,她便才放了心,迎上了中年男子打量的目光。
中年男子眉頭緊皺,在打量了唐綾半響后,終於開口。
“你就是唐綾?”
唐綾點頭。
中年男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淚來。
“皚皚真真是看錯了人,她竟會以為你小子會是她今生良人非你不嫁,為了你多次抗旨,若不是當年你不肯娶她,今日我的皚皚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他指着裴海,雙目通紅,“如果你當日娶了她,她又今日就不會受那樣的苦!……你可知道!皚皚如今落入了什麼樣的地獄!”
唐綾猛地一愣,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我終於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