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我不也隨口應聲了嗎?」竟然還面露無辜,真是夠賴皮了。

話雖回得頗無奈,可羅修武終究還是因那俏顏而軟了心,「他們自有打算,你就甭多慮了。過些時日平曦便要遠嫁,要不你進宮多與她相陪,等我忙完了再去接你回來。」

「那你會忙很久嗎?雖然我喜歡同平曦作伴,可我更愛待在你身邊呀。」

小嘴微嘟,陽黧雖有些些不願,卻也多少懂得他真有要事得處理。

大掌輕揉小腦袋,羅修武笑得寵溺,「我知道,最遲明天便去接你。」

「打勾勾,食言的要給人掐耳喔。」細巧小指伸出,伴着笑容在他面前晃了晃。

修長指頭勾着小指晃了下,羅修武抬頭喚人:「滔,護送公主進宮。」

隔日,與八領護商討完軍事,又親自與嚴選出的十名斂影衛對練后,羅修武正打算進宮接陽黧回府時,秦狩捎回的捷報卻讓他腳步一頓,轉而在水榭樓台里召來了韓芸。

「手怎麼傷的?」縱然對眼前女子從不上心,可撇開領兵的鐵血手腕不談,羅修武向來極善待府中之人,所以在見到韓芸的手纏着傷布時便開口詢問。

優雅地斟茶入杯,韓芸一臉含冤帶屈地好不可憐,「前幾日妾身在亭里撫琴,誰知公主追着貓便衝撞了過來,妾身一時不察,被這一嚇便教琴弦給割了。」

前幾日那貓明明拐了腳,鎮日縮在貓窩裏,也因為這樣那妮子才會又老巴着他,如何能唐突了她?暗自思忖着韓芸話中的真實性,羅修武神色冷清。

見羅修武冷着臉不發一語,韓芸心下犯虛,卻仍是矯揉造作地朝他挨軟了身子,「爺千萬別怪公主,公主身分尊貴,妾身沒在見着時自動閃避,是妾身的錯。」

最好那妮子懂得端公主架子。明褒暗眨的話刺耳得讓羅修武心裏一陣陣不舒坦,不着痕迹地避開了挨近的嬌軀,直接挑明了重點,「八領護之一的秦狩對你心儀已久,待他回京,我便擇期幫你倆辦了。」

聽到羅修武要將她許配給秦狩,韓芸心下一驚,忙不迭地跪了下來,慌亂地揪抓着他的玄色衣袍下擺,哀求道,「求爺別趕妾身走,妾身這輩子只認定爺一人,就算沒個名分、就算不如個來路不明的公主——」

「放肆!再怎麼樣她都是皇上指賜下的公主,豈可語出不敬。」冷眉一挑,羅修武語氣森冷地怒斥。

「不、不,妾身不敢,妾身只是一時急了。」韓芸急忙否認,瞧見他冰寒的眸光,她的背脊不禁竄過一陣顫慄。

沒料到羅修武竟已這般在意那女人,甚至只因句來路不明便動怒,韓芸心中既氣且急,正愁着怎麼扭轉劣勢之際,瞥見不遠處正朝此奔來的身影,隨即靈光一閃。

匍匐地爬到羅修武腳邊,韓芸哀求地拉住他的長腿,急得淚眼迷離,艷容染凄,「千錯萬錯都是妾身的錯,求爺彆氣壞了身子。」

縱然對眼前女子從沒動過心,可進府多年的韓芸不僅儀貌出眾,舉止行儀更是有着名門閨秀的風範,如今卻跪在身前慌亂泣求,羅修武不免意外,正欲伸手扶起她時,原本跪地的身影卻突地往他懷裏軟倒……

遲遲等不到羅修武來接的陽黧,在平曦被玄殷帶出去賞花后便在宮裏待不住,硬是要奉命護衛的滔帶自己回府。

豈料,開心地來到水榭樓台的她,撞見的卻是羅修武摟抱着韓芸,那親昵的畫面刺目地讓她瞬間炸毛。

「你們在幹什麼!你為什麼抱着她?」一股酸意衝上腦門,陽黧氣憤地衝上前,用勁一使,便硬生生地將韓芸給推離羅修武懷裏。

「我只是同韓芸在談事情,你在激動什麼。」面對她的指控,羅修武胸口一窒,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談事情為什麼要抱着她?」雖然知道韓芸只是個姬妾,也隱約知道妾就是會陪主子睡,可是乍見羅修武與她舉止親密,陽黧還是覺得自己的所有物被搶了,醋意激起獸的桿衛本能,讓她根本什麼都顧不得。

對她,他縱容退讓,上回在外人面前撒野翻桌他沒跟她計較,可也不代表他能容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的尊嚴盡踩在地。即便他喜歡她的笑容、她的天真單純,甚至總不自覺地因她心軟,可素來冷硬剛強的心性也容不得此般受制於她。

「我做些什麼由得你管嗎?」銳利的冷眸只睨視了她一眼,便轉身欲牽扶起跌坐在地的韓芸。

徹底被輕蔑及無視的感覺讓陽黧腦門一炸,頓時理智全失,氣憤地張大了嘴朝他撲了過去。偏生少了能撕裂肉的尖牙傷不着他,反倒磕疼了一口小白牙,滿腔的憤怒惱恨本能地全化成了攻擊,對着結實長軀死命地又槌又抓的。

「該死的你到底在撒什麼野!」

極力壓抑的怒火被惹得全盤爆發,羅修武忍無可忍的伸手一推,失控的力道讓未及防備的陽黧撞着了亭柱。

突來的震驚蓋過了額際傷口的疼痛,陽黧奮力站直了微抖的身體,倔強的雙眸中含着一絲委屈的水氣,「我沒有在撒野,我是公主、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呀!」

看着陽黧那白皙光滑的額頭被暗紫瘀紅取代,刺目的鮮紅自裂了口的傷處流淌,羅修武的心霎時如針穿刺,揪心的痛意讓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探抹,可一想到她總是不分清紅皂白的莽撞,他仍是攥緊了掌心,硬是撇過頭。

「就算你貴為公主,可這也只是一相情願的指婚,別以為這樣就能控制我的人生。就算我想納諸多侍妾,你也沒個說不的權利。」

一直以為他的縱容、疼寵是因為喜歡她、愛她的陽黧臉色瞬間刷白,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所以……你要我回宮陪平曦只是借口,其實是想與你的侍妾做陪?」

「夠了!」聽到她將他的好意這般曲解,羅修武心頭火燒得更盛,卻也不想多做解釋。

不夠不夠,我還沒能讓你知道我就是小黑炭,什麼控不控制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原意,我不過是想與你相愛呀……

有那麼一剎那,陽黧滿肚子的吶喊幾要衝口而出,可跨界入世的禁忌還是讓她遲疑了,向來壓抑深埋的那絲恐懼也生生喝止了讓他知道自己真實身分的念頭。

今天她是個女兒身他都能如此無情,倘若知道她是只豹,他又會怎麼想?

撲殺?驅離?高傲地與她劃清人獸殊途的界線……

她不敢去細想,因為害怕,更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那般不堪。

「原、原來,這一切只是我一相情願……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何不拒絕賜婚?」心像爆裂般地痛着,盼望得到他呵疼的那份心思、渴望相愛廝守而跨界的那份執着,全都開不了口地在心底張揚叫囂。

一句話便堵得羅修武愕然語塞。其實若他真要拒絕也非不行,可他為什麼不?他從來沒討厭過她,在被迫的無奈中甚至是有着絲欣喜的。反觀現下,他是做了什麼,讓那總是活力十足的笑臉成了跌入谷底的絕望表情?

沉默是一種傷害,尤其對單純的獸類而言。複雜的心思她懂不得、探不了,只覺得他的啞口無言像把無形刀刃,一刀一刀割着她天真的愛意,刨劃出她背棄一切的不值。

「你說不出口是嗎?那好,我去替你討這句話。」

縱使身為獸,可陽黧也有她的驕傲與尊嚴,在酸楚侵蝕眼眶前,她硬是撐着顫抖的身子,語帶哽咽的低嚷了聲,隨即轉身奔離。

御書房裏,嚴熾書批閱完奏章,高大修長的身軀往後一靠,斂起邃眸,任憑思緒自有意識地浮現某個倩影。

「皇上,時候不早,是否該歇息了?」內侍見時候不早,恭敬地站前一步,垂首作揖請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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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冤相豹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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