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那之後,邊翊沒再來找他,周如斯也沒讓自己再去多想什麼,生活一如既往,只要不提及林煥,一切似乎都沒什麼改變。上課放學、讀書寫字,偶爾也會回回周如雪發來的問候短訊。
十月漸近,旭七和李大霧開始利用課餘時間認真練球,操場基本都能看到校隊那群人,老隊員對新學期聯賽已經習慣,新進的成員則有些激動和忐忑,可當練習超過負荷,又是一片叫苦連天。
旭七覺得他們毅力不行,站在前面訓斥:“打球除了基本球技,好體力也很重要,還有後面偷偷笑的那位,你的體力是不錯,就是速度慢了,到防守的時候對方輕而易舉都能越過你,今天可以多練習些直道加速!”
被點名的立馬蔫蔫道:“知道了……”
旭七又要指另一個人,李大霧趕緊過來打圓場,把那堆人趕去跑步,然後對他道:“你也別太苛刻了,人本來就不多,嚇跑了就虧了。”
旭七搖頭:“不虧,有人當年做過這些苛刻許多倍的練習。”
“你說大斯斯?他跟別人不一樣啊!”
旭七的眉頭動了下:“怎麼不一樣?”
李大霧抓了抓頭髮,沉思狀:“怎麼說呢……我很多時候都覺得他只是把打球當成和吃飯一樣的習慣,一種到了時間就會去做的事情,這種習慣如果讓他經歷麻煩,也不是不可以捨棄的,而他之前很好地把這件事堅持了很多年而已。所以,你說你能讓成年人和剛學會走路的小孩賽跑嗎?”
旭七想了想,沒話可說。李大霧說的對,比起他們對這項運動的熱愛,周如斯對籃球其實更多的只是一種習慣和依賴,如同突然去食堂窗口點了份沒吃過的飯,而那份飯恰巧很合胃口,以後自然會多多光顧。
周如斯光顧很久,最終卻是不再來了。
兩人正沉默着,不遠處操場球框下幾個練球的人突然就吵了起來。旭七過去一問才知道裏面有個叫作呂誠的男生明明投不了三分卻一直不傳球給隊友,而且好幾次都自己投,結果可想而知,完全是把球送給了對手,幾場下來,呂誠這邊被虐的慘不忍睹,隊友就忍不住開始罵街。
旭七問他為什麼不傳球。
呂誠說:“我覺得自己能投,想試試,多試幾次說不定就進了,畢竟又不是正式比賽,練球不就是為了提升自己實力嗎?”
“練習賽是提升整體實力與配合,你應該想想怎麼放大自己的長處。短時間你想投三分基本不可能,我之前看了你的打法,你更適合籃下。”
“可我覺得我可以繼續試試。”
旭七沉思了下:“你已經試了夠久了,如果執意這一方面,短時間你可以不用來練習。”
呂誠有些接受不了:“為什麼?”
“因為其他人需要一個正常的練習賽環境,籃球不是一個人打的。你無聊的話或許可以打打桌球,那裏可能比較適合你個人炫技。”
“你什麼意思?”呂誠臉黑了,突然看向他身邊的李大霧,嘴角一抖,“你們不會因為那件事想把我擠兌出去吧?”
旭七並不知道KTV事件,只是被他的語氣弄得有點不舒服,李大霧此時也並不想看這個人,直接走到另一邊操場運球玩,旭七問:“你做了什麼出色的事讓我這麼想擠兌你?”
呂誠愣了下,顯然不信他的話:“隊長看我不順眼很久了吧,聽說你一直想讓周如斯歸隊,我是不是一走了,他正好也就能來了,從此隊裏還少了個礙眼的人,一舉雙鵰。”
旭七輕輕皺眉:“你太看重自己的存在了,周如斯那個人想回來的話,隨時都可以,還用不着挪你騰位置。”半晌,他又溫和地笑了笑:“對了,你真那麼想練三分球的話,建議問問周如斯,他在我高一時手把手指導過我中投和遠投,制定的練習也很有用,我當年在他那裏受益匪淺,不過更重要的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他曾說得分後衛是很適合我的打位,希望你也是。”
這句話語氣柔和,嗓音不輕不重,卻像個不留情面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呂誠的臉上。
旭七是昭河校隊一直引以為傲的存在,和周如斯之前的地位相差無幾,雖然昭河贏得比賽不多,但作為得分後衛,他幾次漂亮的三分球都給觀眾和評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前林煥在校隊的時候,他們三人簡直就是昭河三寶。
呂誠到底還是沒有退隊,不過接下來的一天都沒去練球,旭七也不想繼續因為這點事兒浪費時間,索性沒管。
可他萬萬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校園論壇出現了個爆伺服器的醜聞。
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靠在一個高壯的男人身上,兩人舉動曖昧,越往後場面越不堪入目,背景是混亂的酒吧。這段視頻被人突然傳上了校園論壇,男生正是最近風評難看的周如斯,另一個人的臉卻被馬賽克掉。馬賽克君穿着林煥曾穿過的同款外套,不過露出的身材和聲音明顯與林煥不是同一個人。
此貼被持續頂到了頁面第一名,跟帖的紛紛表示勁爆,然後展開眾口一詞的聲討。
如今的周如斯,除了被懷疑變態同性戀外,又被扣上了**的名號。
真不知周如斯是該哭還是該大哭。
關鍵是,發帖的人,是個新註冊無法查詢的賬號。
——
周如斯是在來往學生們的圍觀下走進學校的,樓道的高考倒計時牌還很厚,他匆匆掃一眼就走了,剛踏入教室,前一秒還喧囂的環境立馬像停了電的收音機般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用着不同的眼神偷瞄他。
他打開書,班主任王海龍這時走進來對他招了下手,周如斯起身跟着前面發福的中年男人走上天台,男人的西服被圓鼓鼓的肚皮頂起,看上去頗具喜感。
這個時候辦公室老師很多,他選了這個地方談話是想保護一下周如斯所剩不多的**。
他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視頻是誰發的?”
周如斯愣了愣,搖頭。
王海龍愁眉苦臉:“這可不好辦啊。”
周如斯其實很想問他為什麼不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或者像他曾經的老師一樣對他失望地嘆氣。反而用一種想解決麻煩的老大哥口氣問他這麻煩是誰給的。
直入主題,卻又不像是老師該切的主題。
這讓他有些不適應。
似乎是知道男生在想什麼,王海龍擺手道:“誰也不能老揪着過去不放是不是?你之前那件事我不太清楚,但不管怎麼說,你都已經付出代價了,另一個當事人也表示不再追究,現在你就應該一門心思花在學習上,不要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推到歪路,我對你的學習能力還是很肯定的。可你看啊,現在論壇上的這個視頻……影響真的不好,咱們得找出源頭,狠狠地掐斷他!”
周如斯緘默起來,王海龍嘆了口氣:“學校下午要開會討論這件事,你最好在短時間裏組織組織自己的語言,給大家解釋好,就算你不愛說也要說出點什麼,最好把發佈視頻的人找出來,咳咳,你就想想誰知道……知道你那事。”
天台的陽光刺眼,周如斯看着自己的影子道:“我沒有。”
“什麼?”王海龍問。
“我沒有做那樣的事,視頻里的人的確是我,但我當時不清醒,後續也沒發生他們想像的結果。”
天台吹來一陣淺淺的風,王海龍突然笑了。
周如斯抬頭看他,發現對方的眼中露出一絲欣慰,彷彿說了這麼久,就是等他這一句話。
“好,那我就更放心自己作出替你說話的這個決定了,說起來自己學生一直被人黑,還真窩心啊。”他用了下家裏兒子最近愛說的流行語。
周如斯嘴角動了動。
“我會自己解決好。”
王海龍走了,周如斯短時間不太想下去,他撐在天台的欄杆前吹着風想事情,吹了五分鐘左右,褲子斜口袋裏的手機就嗡嗡震了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身子就定住了。
是邊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