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而流離終歸家

這唐氏和產婆自認為天衣無縫，卻不知紙終究保不住火，那天晚上隔壁老二家的六歲小兒子唐佳俊正好因為好奇而看到了最後那一段。

唐老爹四個兒子，早早就分了家。大兒子唐聞伯在市裡安了家，二兒子唐聞仲就留在身邊，住在隔壁，三兒子唐聞叔在鎮上一家傢具廠做工，四兒子唐聞季還小，正在上高中，如今還在學校。這唐佳俊正是二兒子家雙胞胎中的弟弟。

小孩子雖小，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可畢竟守不住話，無意中就透露給產後極為虛弱的宋慈。

宋慈生了孩子本就元氣大傷，得知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更是產後大出血，要不是丈夫唐聞叔一直鼓勵，最後吊著的一口氣都不一定能存住。不過再得知了不對勁之後，為母則強的宋慈生生挺了過來，那是她和愛人的孩子，是無數次期待的血脈，是世界上與自己最為親近的親人！

宋慈幼時流離失所，8歲喪父，14歲喪母，獨自一人守着父母留下的一座小小宅院，摸爬滾打，驅狼吞虎，才保得自己周全。之後雖然有了個乾哥哥楊虎，兩個人相依為命極為親近，可還是難以磨平她對家的期待。

一個完整的家怎麼能沒有孩子？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了的一塊肉！更何況，經歷這次出血后，她再也沒有當母親的機會了，那會是她唯一的孩子。

宋慈畢竟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她並沒有衝動行事，而是查明情況后託人通知了自己在外打拚的哥哥楊虎，有了娘家人撐腰之後，她才開始行動。

楊虎聽到妹子讓人遞過來的消息嚇了一跳，自家妹子他是知道的，除非是遇見了過不去的坎，不然絕不會向自己求助訴苦。到底發生了什麼？妹夫連自己老婆都護不住么？

連夜收拾東西，輾轉多路，終於在兩天後找到了妹妹家。

此時宋慈已經出院，雖然身體還沒能恢復，但是再住下去也不過是浪費錢財罷了，所以她很貼心地自己要求回家，這個家可不是婆婆那裏，而是她和唐聞仲的小家——唐聞仲廠子提供的員工樓。

聽到敲門聲，躺在床上的宋慈掀開了被子，臉色依舊蒼白，不過比起醫院裏的一團死氣已經好了很多。況且她長的本就秀氣，五官很是精緻，這樣的臉色卻越發楚楚動人了。

又是學校的同事來看望自己？還是隔壁的於媽想過來陪陪自己？

“稍等一下，馬上來！”她喊了一句。

雖然能下床走動，但是卻要扶着東西的宋慈總算挪到了門邊。

門一開，楊虎臉色就是一黑。

他長得本來就人高馬大，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皮膚也是偏黑，雖然也是濃眉大眼卻有着一股子兇相，尤其是左眼上側的蜈蚣狀刀疤，更是讓很多人害怕。這臉一黑，不了解地肯定要嚇個半死，而對於與他相依為命的宋慈來說，沒有比這張兇巴巴的臉更親切的了。

“哥！”宋慈一下子撲到了楊虎懷裏，聲音里的哭腔嚇了楊虎一跳，也顧不得臉黑了，連忙把妹子抱住了：“這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給你報仇！”

時隔三年再見到自己大哥，一向堅強的宋慈只覺得滿腹委屈訴說不盡，聽過大哥這話反而更加止不住眼淚。

而楊虎最怕的也是妹妹的眼淚，雖然只見她哭過幾次，可越是這樣，就越說明她受了多大委屈，也就越心疼。

他這麼個看着惡狠狠彪型大漢，自進了這棟家屬樓，就是吸引了一些閑來無事的大姨大媽的眼光，宋慈這一哭更是被人指指點點，他抱住妹子，抬眼朝那些人瞪了一眼，嚇得他們連忙躲進了屋子。

稍稍打量一下房間，東西不多，算不得簡陋，卻好不到哪去，他皺了眉，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帶着妹子去闖蕩呢。

看着宋慈臉上的蒼白和眼淚，怒火一點點上漲，可現在也不是年輕時候的毛頭小子了，到底是沉住了氣，把妹子抱回床上，任她半躺在自己懷裏哭個痛快。楊虎一手環着她的腰，一手有節奏地在她上輕輕拍着，臉上的烏雲攏了一層又一層。

宋慈也是突然見到親人沒控制住情緒，就像是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心裏發狠，忍着不哭，見到了家人委屈卻更多了，怎麼也止不住。

不過哭了一會，她也就收住了眼淚，這麼大的人了，還哭成這樣，也有些丟人。

在大哥衣服上蹭了蹭，楊虎因為這個熟悉的動作心也軟了軟。

小心地把妹子臉上的眼淚鼻涕擦乾淨，楊虎沉下臉，很是嚴肅地開口：“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哥在這給你做主呢！”

宋慈坐好，很認真地交代了這幾年尤其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在說到自己難產，又聽聞孩子夭折心神晃動大出血的時候，緊緊盯着大哥的眼睛，隨時準備控制住狂怒額暴龍。不過楊虎只是雙手緊握，青筋凸起，整個人都陷入了暴風雨前的平靜，卻比以前聽到這種事情直接跑出去拚命讓她放心很多。看來在外面這幾年，大哥也真的成長了很多。

這樣子，自己也就能放心把事情全盤托出了。

再說出自己無意中得知，孩子沒有死，而是被婆婆送人以後，宋慈驚訝地發現，大哥竟然完全平靜了下來。

摸了摸宋慈的頭，楊虎沉聲道：“囡囡，你自己是怎麼想的？還要和他過下去么？”就算明白這一切和妹夫關係不大，楊虎還是難免遷怒。雖然說這個年頭離婚還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但他楊虎是誰？從來都不需要在意外人的眼光，只要妹妹過的好，什麼選擇，他都支持！

說實話，宋慈也沒想到楊虎竟然問了這麼一句。

要過下去么？雖然婆婆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又發生如今的事情，可是丈夫對自己還是不錯的，為人又踏實肯干，腦筋也比較靈活，算的上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感情當然是有的。

雖然婆媳矛盾什麼的，確實是夫妻情感的一大困擾，但誰家沒有本難念的經呢？更讓她不捨得是自己閨女，剛出生就那麼坦坷，怎麼忍心讓她再沒的父親？如果是孩子她爸自己犯了錯，還會糾結下，婆婆的話……還是想個辦法吧，離婚，總歸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見妹妹搖了頭，楊虎也不多說：“成了，你想怎麼過就怎麼過，有哥哥在，總歸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囡囡啊，既然你把我叫回來，應該有想法了吧？”

於是，在工廠里聽說自己媳婦被一個彪形大漢欺負了，立刻請假跑回家裏的唐聞叔推開門一看，傻眼了。

“大，大舅子……”就算是，就算是沒見過這個大舅子幾次，唐聞叔對於這個形象特別引人注目的大舅子印象還是極為深刻的，比如現在他就覺得自己肚子疼……想當初追求媳婦的時候，被大舅子收拾的……真是一把辛酸淚啊！

“呦，幾年沒見，成結巴了啊。”早就看這個拐了自己寶貝妹妹的臭小子不滿了，現在還敢讓囡囡受那麼大委屈真是……手，好，癢！

眼看着大舅子開始活動手腕，唐聞叔覺得頭皮一緊，趕緊向媳婦求助！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就憑大舅子的一米八五的身高，雄壯的體魄，怎麼看被收拾的都是自己呀，何況自己還不能還手！不然媳婦的九陰白骨爪也不是很好商量的。

妻管嚴？錯！這是疼媳婦！娶了媳婦就是用來疼的！

“行了，哥，別嚇唬他。”

楊虎看着妹妹，眼裏**裸寫着：胳膊肘往外拐！

咳咳，不看大哥的臉，宋慈迅速轉移話題：“你是請假回來的？”

連忙點頭。

“行，和我們一起去個地方吧。”

咦，為什麼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找個地方給我套麻袋吧？一定是我想多了！

楊虎實在不想看妹夫這個傻樣，他這次回來，本來就帶了四五個兄弟，乾脆找了點關係，包了輛破車，然後按計劃安排了下，就帶着妹妹妹夫和幾個兄弟去找自己那個命運多舛的小侄女去了。

到了隔壁的鎮子，很快就找到了李家，這麼五六個人一來，還有幾個看着就不是善茬，自然引起了圍觀。

李母今天剛好在家，看到這個樣子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讓人通知自家那口子，然後關裏屋好門，打開了院子。

“你們是什麼人？”

“大姐，求你把孩子還給我！”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近在咫尺，宋慈就有些控制不住，腿一軟，差點跪到了地上。一旁的唐聞叔眼疾手快接住，腦子裏一團霧水，什麼孩子？

李母也是嚇了一跳：“什麼孩子，你們瞎說什麼！”

宋慈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大姐求你了，那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啊，求你還給我！”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母當然才出了這群人的目的，她的臉色十分不好，不過還是把人扶住：“我是收養了個女娃娃，可這女娃娃可是人家不要了才送過來的，現在又是個怎麼回事？”

一聽這話，宋慈眼淚就下來了：“我苦命的孩子啊！要不是媽早產害得你身體不好，也不至於剛生下來就被嫌棄送人了啊！”

唐聞仲此時自己愣住了，突然發生的情況令這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丈夫有些措手不及，什麼叫被送人？自己的閨女不是夭折了么？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妹子，咱們有話好好說，我們夫妻倆可不是狠心拆散別人家庭的人，這孩子抱來的時候，人家可是說得明明白白，是親生父母家不要的，我們還給了兩百的補償費！”

“我剛把孩子生出來就暈了過去，醒了才得知孩子夭折了，可最近才發現孩子是被送人了，我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親骨肉送出去啊！”宋慈臉色越發蒼白，李母看了也很不忍心。

可是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又是個乖巧惹人疼的，眼看着身子骨也漸漸有了起色，怎麼捨得隨便就還回去？再說了，事情究竟怎麼回事還不好說呢！

“大妹子，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可這孩子也不能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先找到那個把孩子送過來的人對證下吧！”

楊虎本來是在一旁震場子的，眼看着妹子體力不支，乾脆從唐聞叔手裏把人搶了過來：“行，人我已經讓人過去請了，你看我妹子身體到現在沒養好，能不能找個地方給我們休息下？”

雖然對這群來搶孩子的實在沒什麼好感，但是光看着凶神惡煞的樣李母也不敢得罪，只能把人帶到了旁屋裏坐下，至於院子裏外那群看熱鬧的，只能當看不見了，任他們瞎討論去！

宋慈一進屋就提出要看看女兒，李母卻以孩子正在睡覺拒絕了，宋慈考慮到現在場面一團亂，也就沒有強求。直到李父趕到，李母直接把人都扔給他，自己躲到屋子裏看看孩子有沒有被吵到。

李嫣早就被吵醒，見李母走進，睜着一雙大眼睛靜靜看着她，即使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孩子的眼光最是純凈，李母心一下子就軟了，即使只養了個把月，卻有了感情，尤其這個孩子，除了身體不好，真的不用怎麼費心，極少哭鬧，特別的乖巧，又因為瘦弱，很容易讓人母性泛濫，憐愛有加。

小心地把孩子抱了起來，李母喃喃道：“你親生父母找來了，我們還是沒有母女緣是不是？”

親了親小傢伙的臉蛋：“不怕啊，能把孩子送人的家庭，我還不放心送你回去呢！肯定得給我交代清楚，不讓你受委屈！”

原來，自己是被送人現在又要要回去？自己親生父母家是有多混亂？哎，完全可以預測到一大波麻煩正在靠近。

不過也好，生活太無趣的話，她也會很無聊，以前在宅子裏無所事事的時候，她還會特意在一群小妾中間這裏點點火，那邊扇扇風，然後她就能看熱鬧了！一群會動的百花一起爭艷，再看看背後的波濤洶湧，有戲看總比沒事只能逛花園餵魚強。

其實她還真是沒事找事。整天只等呆在那麼點地方，管家也就那點事，一旦上手很是無聊，后宅的女人又沒什麼娛樂活動，那些繡花什麼的，偶爾玩玩也就算了，她又不指望這些過日子。

所以，無聊的話，也就只能自己找樂子了。反正就她們那點段數，完全不夠看。再說，不鬧出點什麼，怎麼體現她在後宅僅有的那點價值，總要發揮點餘熱的！要不是身為女兒身，她還真想到朝堂上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想想就很有意思的樣子。

李母抱着李嫣嘮嘮叨叨說了不少，全是些瑣事或者擔憂，李嫣倒沒有不耐煩，人家是真心關心自己，自己也不能不知好歹。

於是她只能默默聽着，還伸出小手，握住了李母的一根手指。

被那麼小，那麼軟的手輕輕握着，李母不知不覺就閉上了嘴，只覺得心裏像飄着一團棉花，輕輕的，軟軟的，也暖暖的。

只是這樣美好的氛圍沒能持續多久，很快就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哭鬧打亂了。

王婆子幾乎是被兩個壯漢拖進院子裏的。

本來這兩個陌生人跑過來請她接生她就覺得有點不對，不過被他們掏出大手筆打動，也就沒細想。可這路越走越眼熟，越走越不對，她眼見着就要不好了，恨不得腳底抹了油，溜得越快越好，只可惜楊虎派來請人的漢子早就防着呢，看她想溜，乾脆毫不掩飾，一左一右，直接把人架着，硬生生的拉進來，完全不顧她的掙扎和哭罵。

“來人啊，救命了啊，有人強搶民女了啊！”

圍觀的人一聽就笑開了，這是戲曲聽多了吧？就她那滿臉的褶子，這得多不講究才能下得了口！

聽得這哄堂大笑，王婆子臉上又青又紫，乾脆破罐子破摔，一個勁兒的往地上坐，也顧不得衣服臟不髒了，現在耍潑才是最要緊的。

還別說，看着年紀挺大了，力氣倒不小，兩個人生生沒拉住，就見她往地上一拍，兩腿直瞪，說還不停的從地上抓土衝著兩個人就扔，嘴裏還不聽咒罵著：“哪來的兩個有人生沒人養的＊＊的，沒臉沒皮欺負我一個老太太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啊，黑心黑肝黑腸子啊，老天她不開眼啊，怎麼就沒收了你們啊！”……

塵土，唾沫星，再加上高分貝的嗓門，戰鬥力瞬間爆表，讓兩個壯小伙不得不退後幾步，其中一個更年輕的，臉皮直抽，手握緊又松，差點沒衝上去真揍幾下。

“行了行了，還真和瘋婆子計較？你打算和他滿地打滾揪頭髮啊？還不夠跌份的呢！”另一個到底老成點，連忙把人拉住，這種人，沾上就惹一身腥，除非一次把人整怕了，讓她見你就躲着走，不然有的煩。

“我看黑了心肝的是你吧！”宋慈撐着一口氣衝到了院子裏，更不得衝上去照着臉來幾下，還好被楊虎及時攔住。

還有點回不過神的唐聞叔愣愣看着與印象中淑女形象完全不同的媳婦，突然覺得有點冷，護犢子的母親誰都不能惹啊！

看到宋慈，王婆子難免有些心虛，都這樣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過她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從地上坐起：“我說誰為難我這個老婆子呢，原來是你這個沒良心的！早知道你是這種恩將仇報的人，我就不該救你，讓你難產死了得了！”

好一個顛倒黑白反咬一口！宋慈氣的不行，半靠在大哥身上，指着王婆子的手不停地抖，說不出話來。

剛剛那句死了得了可是直接碰到了楊虎的逆鱗，他這輩子也就這麼個親人還在身邊了，本就護犢子得不行，現在還有人敢火上澆油，簡直是活的不耐煩了的典型！

大長腿一伸，不是躺地上不想起來么？那還就真不用起來了！

這一踹，院子裏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包括被踹的那個，臉色發青，抱着腹部，嘴大張着，卻連痛都喊不出來，真真成了滿地打滾。

“哎呦喂，這還真打人了啊！”不知道哪個圍觀的有些看不下去了，雖然有些懼怕看着就不好惹的楊虎，可想着人那麼多，估計也不會被發現就偷偷喊出了口。

“就是，怎麼能動手呢！還是不是男人！”

“再動手可就叫警察了啊，大家都看着呢是不是！”

……

這個時候的人還沒有那麼冷漠，又很容易去同情弱者，只是一句抱怨，還真就差點引發了民憤。其實這也是仗着人多勢眾才有的膽氣，不過楊虎也不能就這麼放着不管。

“你當初把我侄女偷走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吧？”楊虎特意放大了音量，聲討聲立刻降了下來，不得不面面相覷，要是真是個人販子，就踢了這麼一下還算是輕的了，誰家沒幾個百般寵着的小祖宗啊，那可是心頭肉，碰一下就鑽心的疼！

“你胡說！”王婆子可不敢認了這個罪，“誰偷你的孩子了，明明你們自己不要了的！”

“你才胡說！那可是我冒死生下來的親骨肉！連看都沒看到一眼就被你偷出去賣給了這戶人家，怎麼能有人心那麼黑！”宋慈緩過了氣，總算挽回了理智。

“明明是你婆婆嫌棄是個拖累，才求我給孩子找個好人家的，怎麼就成賣孩子了，怎麼就成賣孩子了啊？”該死的，被稀里糊塗帶到了這個鎮，幾個兒子都不在，難道只能被這麼欺負？

“你說誰呢說誰呢？誰賣孩子了？”唐氏也是剛剛才到，只聽到幾句，但也知道不好，她也是稀里糊塗被人騙來的，卻比王婆子要聰明的多。眼見着事情敗露，乾脆不再掩飾：“我當初是你說孩子養不活，我才讓你幫着找個好人家看能不能借個福氣，把我這苦命孫女的命救回來，怎麼就成了我讓你把孩子賣了？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麼？”

“三媳婦啊，千萬別聽她瞎說！這是也都怪我，當時吧，孩子情況確實不好，我就想起來我娘家那邊有個風俗，說著剛生產的孩子要是命格輕不好養活，就得托養到一個八字好的人家去，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驚動了神靈就偷不了福氣了，哪知道會搞出那麼多事情！”

能掰出這麼個理由，宋慈和楊虎也是不得不佩服，不過現在還不是扯破臉皮的時候，宋慈懶得拆穿：“媽啊，我就知道您不會那麼狠心啊，這可是您親孫女，怎麼著也不至於就送人了這麼造天譴啊！”不顧唐氏臉有點綠，宋慈拉着她的手哭訴着：“可這掉下來的也是我的心頭肉啊！不管怎麼樣，我都得放到自己身邊養着，寧願折我的福，我的壽，也不能讓她有一丁點的事！”

唐氏勉強拍拍她的手：“你是個好的。”合著我該造天譴是吧？可這個時候，她還只能忍了！

“媽，媽，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和孩子好，可這做人不能這樣做啊！閨女本來身子就不好，還瞞着李家大哥大嫂偷人家的福氣，不是折壽么？您聽誰蠱惑的這是？咱們家可不能這麼干，它缺德啊！”

好嘛，剛還是天譴，這就又加個缺德了！

唐氏心裏僅存的心虛愧疚卻沒了影，對這個兒媳婦的不滿更加深了幾層，甚至隱約有了狠意！要不是這個攪事精哪來的那麼多事情！

指桑罵槐一番，宋慈也算是稍稍出了口氣，在唐氏爆發的邊緣總算轉了話音：“媽，我今天就是想把孩子帶回去，不管是好是壞，我自己的骨肉，自己擔著！”

唐氏定定看着她，誰都不蠢，自然知道打的什麼玄機：“這孩子養沒養好還是一說，身子不好可是不小的負擔，你擔著，擔不了可不要找我們哭。”真是不識好人心，白白當了一回壞人，簡直是沒偷到雞反而惹了一身雞毛！

“您放心，就算妹妹妹夫養不活，不是還有我這個大哥么！”

唐氏被楊虎嚇了一跳，這個煞星怎麼也回來了？不是出去了？

心裏不禁有些後悔，有這麼個混混樣的大哥，她還真不敢怎麼得罪，萬一人家豁出去了倒霉的可是自己！聽說他還坐過牢？不管真假，反正兄妹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早知道當初拼了命也不會讓這個喪門星進門啊！

“你們是不是也太想當然了？這孩子，我們好歹也養了個把個月，好不容易有些起色，錢也花了不少，現在你們說接回去就接回去？”聽了半晌，李父也差不多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心裏那個氣悶！婆媳鬥法，連累孩子不說，還讓他們夫妻竹籃打水一場空，真以為自家好欺負呢？

“李大哥，我知道我們對不起你，孩子這段時間的撫養費我們給！這孩子畢竟還是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好您說是不是？何況我這妹妹，聽說孩子沒了可是直接大出血，差點沒了命，這孩子要是帶不回去，我真的沒法交代！”楊虎直接打起了同情牌，這事還真不能怪人家不高興，相反，他們還得感激着，起碼自己小侄女在這過得不錯啊。

李父再不滿也知道，這個孩子是留不住了：“撫養費什麼的就算了，也算我們和孩子有點緣分，不過當初孩子送來，我們可是給了兩百的，這錢，總該還回來吧？”這年頭，國企的工資都只有三四十一個月，兩百也是個不小的數字了。

“我可沒拿你的錢！”唐氏立刻反駁。她還真不知道這筆錢，她也不是真打算賣孩子，收錢是怎麼回事？

不用細想，唐氏就看到了還在地上的王婆子一臉的心虛：“好啊你個王婆子，你還真是把我孫女當東西賣了是不是！錢呢！錢呢！這錢你拿着也不嫌燙手也不覺得虧心！”

好不容易緩過腹部疼痛的王婆子臉色不能更白，不僅肉疼，她還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票子！本以為白得來的，現在交出去可真是挖她的肉啊！可這麼多人虎視眈眈，她再不樂意，心裏直淌血也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