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 那把小提琴

所有的禮物中，最出風頭的應該算王念三哥王黎送的那把小提琴，那是一把從佳士得拍賣行天價拍回來的史特拉底瓦里的小提琴。據說是收藏家盧吉塔里西俄曾經收藏過的一把未經使用的新琴，曾經在幾個拍賣會中被瘋搶。

王思的音樂來自於天然，並不拘泥於任何樂器，但一個熱愛音樂的人不可能不對樂器沒有一點興趣，聽到王黎向眾人介紹這把小提琴，也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圍觀。

“爺爺有了這把小提琴，您的樂器收藏室可要增色不少，連國家博物館都沒法跟您比了！”王黎在旁邊自吹自擂。

王念爺爺拿着那把小提琴樂不可支地撫摸着。眾晚輩看老爺子高興，各種奉承不絕於耳。

大哥王稷看了看王思開口道：“再好的樂器如果僅僅是收藏就有點可惜了。我們這裏有個現成的演奏名家，為什麼不請她拉一首曲子呢？”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王思，莫秋蓮笑着拉住王思的手道：“是啊，思思，你被稱作魔音少女，今天來的都是自家人，爺爺還沒有在現場聽過你的演奏，今兒爺爺過生日，就給大家拉一曲吧。”

老爺子摸着小提琴看向王思道：“王思小姐，如果不嫌棄老頭子這琴差，就給大家拉一曲。”

王思扭頭看看王念，見他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莫秋蓮親切地叫王思思思，似乎把王思當一家人看了，但老爺子依然客客氣氣地叫王思王小姐。王思心思單純，也不怎麼會聽別人的話音，但王念已經知道。爺爺這樣稱呼王思，基本已經否定了王思在王家的地位，他是不會給王念戶口本的，他們是不會讓王思成為他合法的妻子的。

王思接過老爺子手裏的小提琴，拿起琴弓抖了一個音，放下弓，認真地調了調琴弦。又拿起琴弓。一串靈活跳躍得音符悠揚傳出，眾人剛剛要陶醉在這琴聲中，聲音卻戛然而止。

大家不解地看向王思。用目光詢問為什麼不拉一個完整得曲子。

王思抿嘴一笑道：“這不是史特拉底瓦里的小提琴，只是一把製作精良的高仿琴而已。”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最驚詫的當然是王念三哥王黎，他的語聲甚至有些顫抖：“你……你怎麼肯定這不是史特拉底瓦里的小提琴？這分明是我從佳士得拍賣會拍回來的。這裏還有證書……還有多為專家的鑒定……”他邊說邊手忙腳亂地打開盒子找鑒定書。公然欺騙王家至高無上的老爺子，除非這個孫子想被逐出家門。想放棄億萬繼承權。

王思並不去看他的鑒定書，只是淡淡道：“我不懂樂器，更沒有見過什麼名家樂器……”

“那你為何還妄斷三哥的琴是假的？”莫秋蓮打斷王思的話，急着道。丈夫的損失就是她的損失。

王思依舊不疾不徐地說：“我不懂樂器。但是我懂音樂。小提琴的滑音是小提琴最有代表性的一種演奏音，柔滑舒暢，又節奏分明。一把好的小提琴的滑音更是美妙絕倫，但是這把小提琴的滑音。你們可以聽聽。”說著她拿起琴弓再次拉起，美妙的琴聲又響起，如天空中飄蕩的一縷青煙，柔滑連貫，但樂聲滑落到低音處，似乎青煙被什麼東西生生砍成階梯型，只一下又恢復了柔滑，但稍微有點音樂常識的人都明白，這是樂器表現力不夠的原因。

王思停下道：“普通的小提琴都不會出現這樣的瑕疵，出自名家手筆的小提琴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敗筆？所以我判斷這應該不是史特拉底瓦里的小提琴，至於證書什麼的，都可以偽造，唯有真正的史特拉底瓦里小提琴早不來。”說完將小提琴交還到王老爺子手中。

王黎的臉色已經鐵青，其他眾王家人有的意興索然、有的幸災樂禍。王老爺子呵呵一笑道：“不管真假，黎兒這份孝心爺爺知道了，老頭子這就給你們切蛋糕吃。”

王思退回王念身邊，拉起他的手道：“我們走吧。”

王念點點頭，兩人沒有去吃蛋糕，逕自出了大廳。

王念媽媽追出來道：“念念，既然回來了，怎麼也要在家住一晚，我也幫思思收拾好房間了。”

“不用了媽媽，我還有事。”王念不冷不淡地拒絕了媽媽，帶着王思出了王家正門。

汽車駛出藍海市，停在郊外一處小山下。

王念下車道：“我小時候常常來這座小山玩，山後是一片瓜田，我們兄弟幾個在山上玩累了，就到山下去偷瓜。”

王思看看小山道：“我們也去爬山。”

小山不大，但爬上山頂也累的有些氣喘吁吁。山上清風徐徐，山頂有幾塊平整的石頭，石頭上有些許泥漬，王念不管泥漬，坐了下去。

王思想起當年在棲霞中學，莫秋蓮去找他，他帶着莫秋蓮在食堂吃飯，學生弄的凳子有些臟，他用自己的袖子給莫秋蓮擦乾淨凳子，才讓她坐下。女孩子都喜歡乾淨，她一樣也不喜歡坐在泥漬上，可是他似乎沒有看到一般，只顧遠眺山後有沒有瓜田。也許在男人心中，只有初戀是最美最珍貴的，他的細心體貼只有對莫秋蓮，即使今天他看莫秋蓮的眼神那麼平淡，但莫秋蓮還在他心底最重要的地方。

王思心裏酸酸的，轉身要在王念身旁的一塊石頭上時，腰被王念一把勾住，她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他輕輕摟住她笑道：“想什麼呢？那麼憂傷。”

“沒……沒什麼。”她臉紅了，他不給她擦污漬，卻讓她坐在他大腿上，這……與莫秋蓮比，孰輕孰重？忍不住心裏又一陣甜蜜，“其實，其實王黎那把小提琴是真的，是真的史特拉底瓦里小提琴，我……我騙他們的。”王思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岔開話題。

“哦，”王念詫異，看着懷裏臉蛋兒緋紅的他不解問：“騙他們？”

“我……我看他們讓你不爽，我也讓他們不爽，那個滑音的瑕疵是我故意調音調出來的。”

王念點點她的鼻子笑道：“你這小精靈，連我都騙了。其實，他們爽不爽，跟我沒什麼關係。”

“那為什麼我們還要來參加這個派對？”

王念輕輕嘆了口氣：“我本來想要到我的戶口本，可是現在看來，他們是不可能給我的。”

“你要戶口本幹什麼？”

“我想跟你結婚。”

王思剛剛恢復的臉又紅了：“其實我不在乎那個證書的……”

“我在乎。”

看到他叛逆而堅決的臉，王思突然感覺一種快樂的心酸湧上心頭，就像所有自由戀愛中的少女一般，自己談了一個男朋友，奈何人家男方條件好，家裏人看不上自己，堅決反對兩人結婚，而男孩死活只非她不娶。這不是大多數肥皂劇的節奏么？

“是不是你家人都不喜歡我，所以反對我們在一起的？”王思試探着問道。

“家人？”王念冷冷笑，“如果這樣的就算是家人，人生是在太悲哀了，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你才是我唯一的家人。”他微微抬頭凝視王思的臉，眼睛變得那麼溫柔，“不要多心，這不關你的事情，我原本早就成了他們的棄子，這些年我是死是活，誰關心過？現在不過是看到我又有了利用價值，便想起來干涉我的婚姻了。”

“利用價值？”王思怎麼都想不透這一家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家子。若搞透了，定是一部精彩宅鬥文。

關於結婚的問題，王念也就在山頂上提了這麼一次，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王思生性坦然，凡事並不執着，結不結婚對她並不重要，能每天看到他平安快樂的樣子就很好了，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從天天被他粘着，到只有很晚才見他回來，再到隔天見他回來一次，再在道隔好幾天才能見到他回來一次。

王思從沒想過要把那個男人栓到自己身邊，有時候她坐在沙發整晚等他回來的時候會想，也許對於男人來說，事業永遠是最重要的。等不到他的時候，王思會打電話提醒他注意休息，如果他不接電話，她會發一條短訊提醒他，然後回自己房間睡覺。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神都的春天來臨，王思在新聞里看到王念被選為副市長，他被那些他以前很討厭的人簇擁着，而且笑得很燦爛。

“他還要從政？”王思搖搖頭，夾起桌上因為等待已經涼透的菜，慢慢咀嚼，這個餐桌上已經一個月沒有他來吃過飯了。“他或許本來就是一條龍。”

涼透的飯也沒吃幾口，王思的手機響了，她知道一定不會是王念打來的，懷着沒有希望的希望跑過去接電話，陌生的號碼。

“思思，我是秋蓮。”電話里的人說。

“秋蓮，莫秋蓮，王念的莫秋蓮。”王思喃喃道，似乎是對自己說，又似乎是對電話里的莫秋蓮說。

“對，是我，但不是王念的莫秋蓮，我是他三嫂。”莫秋蓮笑笑道。

“對了，你已經嫁給他三哥了。”

莫秋蓮又是莞爾一笑，聽到她的聲音，似乎她嬌媚的臉就在眼前：“出來一起喝杯咖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