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用心良苦
蘇然面上的笑容又深了深，怎麼看都是漫着滿足。
“炎哥兒聰慧得很，就算我看不到，他要成才也無人阻得了他的！”
蘇念語沒好氣地糾正道：“爹爹說的什麼話？什麼看不看得到的！委實太不吉利了。”
蘇然神色一凝，似閃過一絲黯淡，須臾卻又笑了起來，“對了，你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我已經幫你們打聽好了，是一個叫落日山莊的地方，聽說景緻十分不錯，可在日暮之時看落日之境，亦是有山有水的。水裏有魚可以垂釣，山上亦是有鳥獸，你們若有興趣還可以自己去打獵；更是長了許多的野果子，有些能吃，有些卻是不能吃的。回頭得讓懂得分辨的婆子跟着，知道不？”
事關生命安全的，蘇念語自然是笑眯眯地應了好。
蘇然又嗉嗉叨叨交代了一些，這才心滿意足地趕她回去，“行了，總歸你們路上小心些，只要到了落日山莊，你們便會十分安全……不，便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左右是讓你們去享福的，府里一切有我。快，回去整理東西吧，明日一早就啟程。”
原本笑眯眯的蘇念語一愣，“明日？爹爹，這時間着實太緊了。”
蘇然卻是道被蘇然笑着打斷了，“沒什麼只是不只是的，遊玩要趁早，更何況炎哥兒被關在：“怎麼緊了？現在才是午後，還有大半日及一整夜供丫鬟們收拾東西，難不成這樣都完成不了？”
蘇念語眨了眨眼睛，“這倒不是，只是……”
後面的話便府里那麼久了，估計已經等不及了。這小子。也不知得了這個消息會有多興奮。”
蘇然面上攏着屬於父親的慈愛光輝，看得蘇念語也跟着咧開了唇角，“那行，女兒便先回去打點了。”
蘇然又笑了笑，只跟她溫和地揮了手，“走罷走罷。”
蘇念語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待得拐了個檐角。她這才笑容一收。藉著那擋着的牆面往方才坐着說話的亭子看了看，就見父親一人孤零零地坐着，目光直直朝她的這個方向而來。
蘇念語當下心頭一震。趕忙把頭往回收。
想來父親是看着她的背影走遠的。
一時之間，竟是眼角有些濕潤。
元香元秋小心地伺候在身邊，自是想不通方才還笑顏如花的姑娘，這眨眼之間。怎麼就淚眼朦朧了。
蘇念語卻是沒多說，只是稍微擦了擦眼淚。便又提腳走了，話裏頭還帶着輕微的鼻音，“我們回去吧，便聽了父親的話。早點收拾好早點走。”
邊走，邊補充了一句，“……這次把東西收拾得仔細些。只怕這一趟出門，沒那麼快就回來的。”
元香元秋應了聲是。倒沒過多揣摩自家姑娘的話中之意，只以為姑娘所說的沒那麼快回來是因為要在外面多玩上幾日，自是不知走在前頭的主子又流下淚來。
能和親弟弟及祖母一同出去遊玩一番，按理說，蘇念語應該要歡喜的，可是她的心裏卻是越發沉重。
如今聖上病重，太子又可能會對世子不利，而在這個時候，一向公務壓身的父親竟會主動提起了讓他們到外面去遊玩一事，當真是蹊蹺之一；先是以炎哥兒需要放鬆為由，讓她帶着出門，又以增進感情為名，連同祖母一同送了出去。
父親鮮少會涉及到這些，若是一般情況下，父親定會直接讓她去與祖母商量，看看祖母是如何安排，可偏偏父親是少有的已經“打聽”好了。
父親這般舉措，她又如何會看不出來，他不過是藉著遊玩之名，把他們一同送出蘇府……興許是，要不了多久，京城就要變天了吧？
而父親卻先一步送他們走，無非就是不希望他們被捲入其中，所以說，蘇府也在變天之列吧？
……那世子爺呢？
蘇念語想了一路，心裏很是難受。
她忽地停了下來，對身側的兩名丫鬟道：“你們先回去忙活吧，我過去看看炎哥兒準備得如何了。”
待身邊沒了人，蘇念語才敢尋了個僻靜之處哭上一場，一想到父親瞞着她們做的這些事，不免又是悲從中來。
可是，她們是不得不走的。
留下來的話，她們一個個的手無縛雞之力，真遇到了危險，不僅護不住自己，反而還要拖了後腿；而父親，想來也應該不是一個人的，世子爺前些日子往府里跑得勤，每每和父親在書房裏一呆就是大半日，保不準讓她們先離開的法子，是世子爺作的決策也不一定。
這般靜靜待了會，蘇念語便擦了淚眼，直接往雙喜苑而去。
到底是時間緊迫，她真得去看看炎哥兒，也好看看東西帶得全不全。
蘇念語進了院子的時候，裏頭的丫鬟婆子已經進進出出地在給自己的小主子整理着，個個以為真的只是單純要出去遊玩，面上都是喜洋洋的；瞧見她來了，還很是熱情地打着招呼。
蘇子炎本是埋頭在他的小案台後整理着本本，筆墨紙硯的，一聽到外面婆子的問候，雙眸一亮，即刻把手中的東西一放，就很是利索地跑了出去；一見那笑着朝他走過來的少女，很是親熱地喚了一聲：“姐姐，您來了。”
蘇念語抿唇笑了笑。
如今，站在門口處晶晶亮望着她的小男孩，早已不復從前。
那日回來的那名黑不溜秋、瘦不拉幾的小不點，經了這前後近一個月的調養，長了些肉不說，暗沉暗沉的膚色如今也白嫩了許多，特別那兩片小臉頰，還泛着淡淡的紅暈。
咋這麼一看，五官倒是和她越發像了。
蘇念語伸出了手，本是想扶着小人兒的肩膀進屋去的；小人兒卻是直接牽住了她的手拉近了屋。走得極快，又是興奮又是苦惱：“姐姐，這次要出去玩兒，您說我要帶些什麼為好？若是能在如畫的美景里讀書寫字，當真是一件美事。您說，我是要帶爹爹送的那方小魚硯台，還是世子哥哥的荷葉硯台？”
這般說著。小人兒已經先一步跑到了小案台邊上。一手捧了一隻精緻的硯台朝她晃了晃，蘇念語忙也快步走了過去，道：“炎哥兒小心些。可別把它們摔壞了。”
……當真是因為，爹爹所送的及世子爺相贈的，皆是又好看又貴重的硯台，隨便拿上一塊出去。都是經得起誇的；若是一個不慎摔了，自然是要萬分可惜的。至於什麼小魚硯台及荷葉硯台。不過是因為它們上面有類似之類的圖案，小孩子一看，自然便很是容易便記住了。
蘇子炎沖她一笑，“姐姐放心。這兩塊我最是喜歡的，每日裏都是我親自擦拭的，自然不會摔了的；更何況。我還要用它們好久好久的呢！”
說完之後，看看左邊的。又瞅瞅右邊的，蘇子炎皺了皺兩道小眉頭，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算了，兩個一起帶着罷。”
事情解決了，蘇子炎便神色一松，趕忙把兩方硯台給裝進了鋪着紅布的小盒子裏，又小心翼翼地蓋上了；之後，動手抱起了跟前的一小沓書，略略翻了翻，便直接放進了邊上擱着的一隻木箱裏，“唔，這幾本是世子哥哥要我日日學習的，自然不能落下的；可是這小人書我只看了一半，到底是要回來再看呢？還是帶着在路上看為好呢……”
蘇子炎摸摸這摸摸那，樣子看起來很是糾結，蘇念語也便沒去打擾他，轉了個身找了雙喜苑的主事婆子問了一番打點情況。
主事婆子福了福，笑着道：“大姑娘放心罷，素日裏小少爺比較喜歡的那幾套都帶上了，還放了幾套新衣裳備着呢，問小少爺還需要帶點什麼，都說讓老奴決定就好；老奴只好帶得齊全點，總歸這一趟去的是落日山莊，單單路程就要走上兩日，若是一時想起有什麼東西落在府中，那可是麻煩得很。”
蘇念語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些。”
主事婆子笑了笑，“大姑娘謬讚了，這些都是老奴該做的；小少爺倒是想帶些書一同上路，說是玩歸玩，學業也是要兼顧的，不能荒廢。老奴覺得，大姑娘倒是可以去書房裏看看小少爺帶些什麼書比較好……”
一聽到被婆子提及的人，蘇念語心裏柔軟了不少，不免又綻了笑意。
又見時不時有丫環過來問婆子事情，便讓主事婆子先下去忙了。
自己則是進屋去陪着炎哥兒又東整西整了一番，甚至兒連畫板畫架之類的都裝了一個小箱子。
對此，蘇子炎倒是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我方才問過了，說是落日山莊最為好看壯觀的便是落日的那一瞬；這次世子哥哥又不去，我便琢磨着到時候把它畫回來，再拿給世子哥哥看一看，他也便不會錯過落日山莊的美景。”
說完之後，蘇子炎把幾個顏料瓶子一同裝進了箱子裏，抬了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姐姐，您說這主意好不好？”
蘇念語覺得眼角有些澀，卻是笑着回道：“炎哥兒想出來的法子，自然是極好的。”
蘇子炎一樂，沖她一笑；回頭見案台邊上還有一堆東西，只得道：“姐姐您先坐一會，我把這些東西分一分再陪您好么？”
蘇念語點頭應允，就見小人兒一頭扎進了書堆里。
蘇念語在邊上看着，心裏頭不免羨慕起了炎哥兒的無憂無慮；又看了一會，便靜悄悄地離去了。
本是要直接回玉蘭苑的，想了想還是決定也到寧容院走上一趟。
比起雙喜苑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的身影，寧容院自然是利索了許多，關乎蘇老夫人出去遊玩所需的東西皆是李媽媽和趙媽媽親手打理的，二人同為祖母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對自家主子的習慣喜好及禁忌自然是最為了解；二人又都是手腳利索的，不須一會，院子裏便有了幾個裝了東西的木箱子。
蘇老夫人就立在箱子邊上，看着忙活得出了汗的兩位媽媽道：“哎喲，我都是老婆子一個，還去什麼落日山莊？語姐兒和炎哥兒一起出去走走就足夠了的，我啊，就盼着府里府外都順順利利的，其他的也沒什麼好奢望的了！再者，這府里若只有蘇然一個人在，也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的了，我哪有那個心思去玩？”
趙媽媽正好讓丫鬟搬了個木箱子出來，指着讓她們輕輕放好了之後，才擦了擦汗笑着回道：“老爺都說了府里有他也還有其他的姨娘在，亂不了的；再說了，老夫人確實也好些年都沒好好到外面去看一看了，老爺也是看在心裏，心疼您的，趁着大姑娘和小少爺也一起，着實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李媽媽正把兩個蒲團疊着放在一邊，隨口附和道：“老夫人好容易身子骨硬朗了，確實是該去走一走了，您千萬別辜負了老爺的一番孝心才是。”
蘇老夫人道了一句，“蘇然也真是瞎折騰的。”說完之後，卻是笑了。
若非是蘇然讓她去遊玩的法子讓她心生歡喜，她也不至於嘴上埋怨着，卻是笑得這麼舒心。
蘇念語就立在院子的大門口把眉開眼笑的祖母看了兩眼，半晌也沒踏進去。
她身後的兩名婆子見她這副模樣，對視了一眼之後，便有一名婆子走了上來，恭敬問：“大姑娘，您為何不進去？要不要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蘇念語搖了搖頭，隨後轉了身，“不用了，本來只是過來看看祖母得到消息了沒有，如今見李媽媽和趙媽媽已經在打理東西，也不好相擾；更何況，我院子裏的事也不少，便不進去了。”
和守門婆子又寒暄了幾句之後，蘇念語便走了。
回到院子裏的時候，元秋坐在桌邊上疊着要放的各色衣裳濡裙，元香則是來來回回走着，手裏不時拿着發簪綢帶之類的，幫她收拾着常用的小物什。
見蘇念語從外面走了進來，元香便笑着道了一句，“姑娘您回來了。”又把手裏的東西捧到她的跟前問：“姑娘，這些都是在山水之景時極為搭襯的簪子，奴婢便都一同收着帶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