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你想賭什麼
關於讓世子爺當自家小兒的先生,蘇然表示很頭疼。[超多好看]
倒不是因為世子爺的學識不夠,事實上,世子爺之所以被京城裏的閨秀們這般惦記,除了他長了一張無可挑剔的美人臉之外,還和他自身的博學有關。
當年,世子爺還只是個孩童,卻是敢坐在聖上懷裏揪他的鬍鬚,聖上龍顏大怒之後,小小的世子爺卻還一本正經的與聖上與理據爭,膽量大不說,還十分有主見。
蘇然覺得,聖上把世子爺從小就寵起,和他的機智果敢密不可分。
說到這裏,蘇然不由想起了幾年前的一次殿試。
當是時,蘇然與其他同僚把殿試的最終結果呈到了聖上跟前時,小小的世子爺正被聖上摟在一處坐着。
跟前的這些卷子到底是要決出狀元探花及榜眼等其他名次的,自是不能馬虎,聖上看得很認真也很專註,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的;大抵是看到了好文章一時激動,竟把一名考生的卷子遞到小小的世子爺跟前,笑着道:“這卷子倒是答得不錯的,舒白你來看看。”
說完之後,才想起他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哪裏看得懂這些?
正欲把卷子挪開,卻見小小世子爺已經伸了小手把卷子握了住,似模似樣看了起來;聖上揚了揚眉,倒是沒想到小世子爺有這般的舉動,當下來了興緻,也沒把卷子收起來,只等小世子爺會不會有什麼童言童語逗樂他。
半晌,小世子爺開口道:“這位叫祝生的考生倒真是個人才。”又拿了手指在卷子的中間偏左處,“不過,這裏如果稍微改一下,則會讓這篇文章更為出彩。”
隨後,想了想,便張口改了幾行字。
聖上笑眯眯的,本是抱着好玩的心思,哪曾想。等他把小世子爺改的地方與文章合對起來之後,差點拍着大腿跳了起來:“妙,着實妙哉!”
蘇然到現在仍記得,當年的殿試之後。這位名喚祝生的考生是奪了頭籌,也就是狀元;而他若沒記錯,當年的小世子爺才十二歲,卻已經能指出狀元那篇堪稱完美的文章中的不足之處,這等才學不敢說定能勝過狀元。至少也是能和當年的狀元持平的。
之後,京城裏便盛傳世子爺的博學多才,驚了不少人的眼,卻因世子爺遲遲沒什麼表示,亦沒放出什麼風聲;遂,這般的傳言漸漸就止了,可蘇然作為當時的見證者之一,知道那些關於世子爺博學的那些傳言是真的。
如世子爺這般的才能,若真的能成為炎哥兒的先生,當真是求而不得的。
他擔心的不過是。聖上那邊不好交代;不僅如此,世子爺成為炎哥兒的先生之後,也不知京城腳下又會出什麼樣的騷亂。
蘇然一想,就冷汗直冒,遲遲不敢出聲應下來。
卻不想,世子爺那清貴的聲音傳來,“念語將是我的世子妃,子炎便也是我未來的小舅子,由我來教的話,岳父大人理應放心的。”
蘇然又無意識地抹了一把汗。熱門想反駁吧,又覺得世子爺說得有道理,只得乾巴巴應道:“……世子爺說得是。”
“唔,那就這般定了罷。左右外頭找的先生也不一定及得上我。”
蘇然又是中規中矩地應了聲是,心知世子爺說的並沒有半點誇張;倒是蘇念語看了看世子爺,露了一臉懷疑的神色,她趁着給他夾蝦之際,側過頭很是委婉地問:“世子當真沒問題嗎?”
還沒等來世子的答覆,她又道了一句:“……其實我先頂着是夠用的。世子您千萬不要勉強。”
凌舒白涼涼地看來她一眼,也趁着給她夾了幾片藕的空當與她小聲道:“你既然對我這般沒信心,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蘇念語偷偷抬了隔着幾個位置遠的父親大人一眼,低垂着眉眼道:“這怎麼好意思?”頓了頓,又矜持道:“那我們賭點什麼?”
心裏是認定,世子爺擁有一副天下無雙的容顏,必有什麼是他十分缺乏的;而她想了想,決定相信世子爺的肚子裏並沒多少墨水,這才符合中看不中用這個詞兒。
她覺得她贏定了。
卻從來沒有想過除了中看不中用這個詞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成語叫深藏不露。
凌舒白握着筷子,眯着眼道:“你想賭什麼?”
蘇念語想了想,半天沒想起襯得上這次賭約的好賭注,便萬分珍惜道:“……我暫時沒想好,待我想到好的賭注再跟您說成不成?”
蘇念語說罷,很是討好地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了他的唇邊;凌舒白嗯了一聲,極為自然地把肉給咬進了嘴裏,諸不知同在桌上用膳的蘇然,看着二人自自然然的互動,半是喜,半是猶。
雖說二人是訂親了的,可是這般直接在桌上餵食似乎也不大好吧?
元香元秋是伺候在自家姑娘身側的,故主子在用膳,她們也是立在一旁幫襯着;見自家老爺那一臉的苦悶及小眼神,馬上便藉著去倒酒的空當到蘇然身邊道:“老爺,世子爺本就是不拘小節的,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更何況,姑娘和世子爺處得和諧,足以看得出感情十分好,您應該要感到欣慰才是。”
蘇然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卻覺得自己似乎更鬱卒了些。
唉,果真是他老了,想件事情看件事情,卻還得需要被旁人點醒才想得通;左右眼下無外人,動作親昵些也是無妨,再說了……人家可是世子爺啊!就是當今聖上,他都敢不給幾分面子的。
蘇然執着酒杯自個兒想着事,那廂,膩歪在一起的二人渾然未覺桌上的另一個大人有什麼不對,只靠着又在一起悄聲說話。
蘇念語得了世子爺的承諾,自然是眉開眼笑的,連帶着聲音里都帶着幾分愉悅:“……那世子倒不如說說你要下什麼賭注?”
凌舒白只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唔,我倒挺喜歡你昨夜醉酒的樣子。”
“……”
蘇念語頭皮一麻,面上燦爛的笑容即刻就被各種複雜的神色替代。
世子爺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性子,未免也太不討喜了吧?她介意了大半日。好容易才暫時忘了,卻不想,被世子爺這輕輕一句,就前功盡棄了。
什麼叫喜歡她昨夜醉酒的樣子?這話中到底幾個意思?
蘇念語簡直就不敢再往下想。面上一紅,小臉一瞥,即刻就夾了一塊鴨肉放到了凌舒白的碗裏,還若無其事地笑着道:“來,世子您多吃些。我爹爹曾說過,在用膳的時候聊天對胃不好。”
是打定主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的。
很不巧,蘇然正好把這話聽在耳里,他掩飾性地咳了咳,便放下筷子,覺得自己不能在世子爺跟前墨守成規:“……你們已經訂親的人,趁現在桌上沒什麼人,倒是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不用顧慮我了。”
蘇念語:“……”
爹爹啊,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凌舒白卻是勾着唇角把身側的少女瞥了一眼。話接得極快,“謝謝岳父大人成全。”
蘇然笑了笑,口中直道:“語姐兒說得對,世子您多吃些。”
說著,這熱情一過度就提了筷子夾了塊魷魚想放到世子爺的碗裏,將將舉到半空,他面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世子爺是什麼人?哪是他一個四品官員能隨便招呼的?就算是喊了他一聲岳父,身份也擺在那裏,當真是他逾越了的。
蘇然一時進退兩難。
蘇念語自也是看懂了自家父親的意思,本是想端了自己的碗筷去接。也好幫着父親把這點小尷尬給掩了過去;卻不想,世子爺先一步端了自己的碟子去接,給足了面子。
“謝謝岳父。”
世子願意接,自然是最好不過。蘇然雖覺得丟盡了老臉。可到最後還是把魷魚給放到了世子的碟子,一張老臉卻是止不住紅了。
心中除了對世子的感激,連着好感也噌噌噌往上跑。
蘇然一向臉皮不大厚,在世子爺跟前丟了個小臉,便覺得同坐一桌不大自然,憋着張大紅臉扒了幾口飯後。就尋了個由頭便準備匆匆告別;這人才走出了幾步路,卻又清咳着回了頭,朝還在安靜喝湯的小不點招了招手。
“炎哥兒,爹爹帶你到處走一走可好?”
蘇然的本意是想藉此和不大親密的小兒好好培養感情,合該着是要讓炎哥兒在府里走動走動,總不能老悶在雙喜苑裏;再者,他也是有心想把炎哥兒遣開,讓世子爺和語姐兒好好說說話的。
……人家是世子嘛,又是一口一個岳父地叫,饒是他覺得受寵若驚,心裏還是受用得很;這不,方才這布菜一事,世子又大大地圓了他的面子,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回饋回饋才好。
卻不想,蘇子炎從肉湯中抬起了頭來,把邊上的二人望了望,很是安靜地回了句:“我還沒吃飽。”
蘇然:“……”
這算不算二次丟臉來着?
最後的最後,蘇然自是讓小兒繼續蹲在桌邊用膳,自己又是清咳了兩聲以掩飾尷尬,走出去的背影顯得有些僵硬。
三人便都留在了桌上,除了蘇子炎一邊吃着一邊聽着,其餘二人倒是有說不完的話;待到天邊鋪滿了紅霞,凌舒白才起身告辭。
走之前對蘇子炎道:“以後我便是你的老師了,我可不會因為你是我夫人的弟弟而對你手下留情。”
蘇子炎仰着頭看他,只重重地點了頭,一雙眸子清澈無比。
接下來的好一段時日,一身閃閃發光的世子爺果真日日到蘇府的雙喜苑報到。
蘇然心知世子爺要來給自家小兒當先生,更是不敢馬虎,那夜在雙喜苑用膳的幾個人散了后,他即刻就遣了許多的家丁到了雙喜苑,硬是劈出了一間裝飾整理一新的氣派書房。
裏頭清雅不說,愣是設了兩處可悠閑泡茶的地方,供休憩輕躺的各類卧椅軟塌好說也有幾處,均是舒服到讓人一看就有想躺上去的衝動,始終是擔心把個養尊處優的世子爺給累壞了。
世子爺倒也沒多說,大多時候都直接與蘇子炎對坐在書桌前。
因着書房特意整頓過的,自不是只有之前的那一張;為了教授順利,除了之前的那張大書桌之外,還在其對面設了一處小書桌,專給學子蘇子炎所用。
蘇子炎學得很是刻苦,哪怕是世子爺只刁鑽地扔給了他一本教材,他也會一聲不吭地拿過去自己看,看不懂的再做個記號,合著再一起問;這般也就罷了,世子爺還時不時就會自己想些稀奇百怪的講題試題,而蘇子炎再好學再聰慧,總是要被虐得體無完膚。
可這樣的一段時間下來,蘇子炎的動腦能力及學習能力又匪夷所思地提高了一大截,就連蘇念語問起他的學業時,凌舒白都要點頭稱讚道:“……你這弟弟着實悟性頗高,被我這般折騰來刁難去的,沉得住氣不說,竟學得有模有樣的。”
頓了頓,又雲淡風輕道:“以後定不是個簡單的。”
蘇念語聽了,自然是歡喜的,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果真是學生聰明就夠了,先生不行倒是其次。”
凌舒白默了默,“你這話聽着有些奇怪。”
何止奇怪,簡直就是在赤.裸.裸地說他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先生不夠格!
蘇念語亦是反應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拿團扇遮了下半張臉,只露了一雙靈動的眸子在外頭轉啊轉,昧着良心道:“我的意思是說,炎哥兒聰慧好學,再加上一個才高八斗的好先生,學起東西來自然是飛快的。”
凌舒白眯眼望她,眸中似裝了一絲的似笑非笑,“你倒是會說。”
頓了頓,卻又道:“只是,我總覺得你這弟弟有些怪的。”
蘇念語聽得這麼一說,不免心中一緊,她握了握團扇道:“這話怎講?”
凌舒白歪着頭,思索了一番道:“你這弟弟聰敏機靈是沒錯,可總給人一種拒人千里的感覺。”頓了頓,又補充,“就好似,無論做了什麼努力,也捂不熱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