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妾身有不情之請
前生,也是如此。
柳懷袖十歲起打理家業,將柳家的生意做大,長年累月下來,結識了不少人,也收了不少禮物,這百毒不侵的古玉便是這樣得來的。柳懷袖得到這份禮物的時候才十四歲,只是覺得這古玉通身晶瑩,紫里泛着紅光,甚是漂亮,所以才打造成項鏈,帶在身上。後來也因此救了她一命。
只是,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才十六歲,祖母要毒殺她,她緩過神來的時候,正是楊晟涵要背她跨火盆的時候,那時她聽到楊晟涵對柳家人說:我今日背起新娘子,跨了火盆,從此柳三姑娘就再也不是柳家人,不再隨你們的姓了,也與你們無關了!我此刻帶她走,就是想告訴你們,她柳懷袖生是我楊家的人,死了也是我們楊家的鬼!”心裏便就明白自己差點就死了。
那時她心裏后怕得緊,便不敢胡亂動彈,就假裝昏死,任由楊晟涵把她放入轎中,帶回麟王府。那時她本想假死,趁麟王府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再偷偷逃跑,但沒想到終究是忍不住夜裏飢餓,偷偷爬起來偷吃祭品,這才讓麟王府的人發覺她未死的事情,也錯失了逃跑的機會。
而如今,她將這事提前了。
她,一定要在出門的時候,“活”過來。
她有事要辦。
她抬起手,從動彈不得的脖子上扯下古玉,呈到前面給諸人瞧個明白:“麟王與祖父若是不信,可將此玉拿去,看看孫兒所言是真是假。”
沒有人向前。
在他們的眼中,柳懷袖應該已經死了。
只有楊晟涵膽子大,思量了一番,上前一把奪過古玉項鏈,拋給自己的隨從,隨後又對柳懷袖說道:“這麼說來,你是活人了?”
柳懷袖微笑道:“麟王若是不信,還可探我鼻息,看看我是否還有呼吸。也可探我脈搏,看我的脈搏是否還在跳動。若這樣還是不信,也可摸摸我的心口,看我這心是熱的還是冷的,是動的,還是不動的。”
楊晟涵一聽,就知道她是活的了,問道:“你既活着,那就說明他們之前真的要毒殺你了?”
“是。”
“好,那你要我做些什麼?他們這般害你,我斷是不會放過他們了!”楊晟涵掃了一眼柳家人,只見這些人兩眼直勾勾地瞪着仍跪在地上的柳懷袖,臉色均已發白,被柳懷袖嚇得不輕,心裏更是惱怒了,暗道:這些人妄為柳三姑娘的長輩,竟然要在出嫁的時候害我妻子!
哪知柳懷袖不惱也不怒,只是淡淡笑道:“麟王莫怒,常言道天下間無不是的父母,祖父祖母乃是我父親的父母,他們就算一時糊塗,在孫兒看來也不是錯,要說錯,也是錯在我的身上,怪不得他們。更何況,我現如今安然無恙,便就不要再責怪他們啦。”
楊晟涵被她這麼軟言一勸,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就說道:“好吧,就聽你的,現在你就隨我回去拜堂成親,此後你就與他們再無關係啦!”
柳懷袖道:“這一日為父,便終身為父。我身上流着柳家人的血,出嫁了也仍然是柳家的女兒。”說完就轉過身,用那僵直的姿勢給楊晟涵磕拜下去,道:“妾身求夫君三件事,還請夫君應允。”
楊晟涵對她極為寬容,對他人時他說話聲音朗朗,但對柳懷袖總是柔聲細語:“別說是三件,就算是十件,我也應你。”
柳懷袖笑道:“夫君言重,妾身並不貪心,就三件小事罷了。第一件,妾身請夫君莫要惱怒於柳家,也不要記恨此事,成親七日後准許妾身回門與祖父母賠個不是。”
楊晟涵道:“你何錯之有!”
柳懷袖道:“嫁人後不能再侍奉祖父母,是錯;今日讓祖母惱羞成怒,是錯;令祖父叔伯們受到驚嚇,均是錯。”
楊晟涵忍不住道:“那有這般無理之說?”
柳懷袖道:“麟王自幼便以孤兒身份長大,對普通人家的親情倫理自是不明,但這些於懷袖而言,卻是必須遵守的規矩。”
楊晟涵想了一想,覺得有些道理,便嘆了一聲,妥協道:“你是這世上第二個與我說理之人。第一件事我准你就是。”
柳懷袖笑了一笑,說道:“我有兩個從小就侍奉我的丫鬟,此次出嫁,祖母道我已死,便沒有多作準備就將我送出門了,這也無妨,都是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只是我這兩個丫鬟從小就伺候我了,我與她們情同姐妹,我出嫁可以什麼嫁妝都不要,但我一定是要她們做我的陪嫁丫頭的。她們一人喚作冬箐,一人喚作夏梅,請夫君替我找來,若無她們,我兩袖清風地嫁過去,對有損麟王府、對柳家的顏面。”
“好,這也是小事,我應你。”說完他看了一眼柳家人,料不到自己還未發話,那李氏便抓着頭髮,痛苦地喊道:“好、好!我一定把那兩個丫頭還你、還你!”他這下便就明白過來了,這柳家人要害柳三姑娘,那這兩個從小就伺候柳三姑娘的丫鬟也被無辜受牽連了。
這時,柳懷袖又道:“第三件事,我有個平日裏關係親厚的弟弟,母親過世時交代我一定好好將弟弟養育成才,養成跟我一樣的人。我出嫁后就不能再管教他,這樣一來,便是違背了母親的遺願。還請夫君見諒妾身的最後一個不情之請,妾身想將弟弟一同帶入王府之中,待弟弟成年,再讓他回柳家來。”
不曾想,柳懷袖往日裏懦弱至極,在大場面下不敢亂吱一聲的父親此刻卻跳起來大喊道:“不成不成!才兒是我獨子,囡囡你要帶他走,豈不是是要我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