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不述
顧澈立馬回過了頭,“誰在外面。”
顧澈這次和顧曦說話是漫不經心的,然而卻是極為重要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小不了,怎麼說都是造反。
顧家有幾個人知道?
除開顧澈和顧曦就只有卉歌了。
顧澈和顧曦坐在廊外,燈光比較暗,所以投下來的影子其他人並看不清他們。
然而顧澈和顧曦回頭卻是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站在廊后的是公儀薰。
公儀薰正端着茶盞,有一些發愣,身體抖了抖低下了頭。
“怎麼想着過來這裏?”顧澈抬起酒盞送到唇邊,收回了實現,抬頭看着天上的皓月。
月光輕柔的投射在院子裏,發出冷冷的清輝。
顧澈的說話就和這月光一樣,明明是帶着一些關切的語氣,並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卻讓公儀薰打了一個寒顫,“我……我來找夫君,想給你們斟茶……”
“嗯。”顧澈應聲了一下,“下去吧,不要打擾了。”
公儀薰做了禮,然後邊抖着手端着茶盞下去了。
顧澈飲了一口酒,然後看了一下顧曦。
顧曦繃著臉,一直沒有開口。因為今晚,他們到這裏,之所以敢說這些話,肯定是交代了所有人都不許進來的,即使是卉歌也不會進來,甚至還帶人看着公儀薰的。
顧澈當時這麼做的時候顧曦是有一些不開心的,然而到底是敏感的事情,而這麼做實際上就如同顧澈所說的,這對公儀薰實際上是一種保護。
過了許久顧澈才慢慢的嘆了一口氣,而顧曦卻紅了眼眶。
他同公儀薰認識了十多年了。幾乎從真正知事開始,他們便是認識的。公儀薰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甚至在很多時候顧澈不在,顧家出現事情的時候公儀薰都會耐心的想辦法幫他解決。
就如同自己母親一樣,嫁到了顧家,公儀薰便是顧家的人了。這些年顧澈和卉歌的事情顧曦都看在眼裏。早些年他尚且不知道顧澈是女的,然而這些年顧家風風雨雨走過來。顧澈和卉歌這樣的相處模式。給顧曦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顧曦想要這樣一個伴侶,而且公薰儀似乎也一直是這樣一個人。
顧曦知道組從顧家落馬,顧家同公儀家的事情沒有辦法迴避。而公儀薰是這中間的受害者。她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也沒有辦法說服公儀家。
這些年公儀薰是不好受的,這一切顧曦都知道,然而對於顧曦來說。他一直以為無論如何,公儀薰都是他的妻子。
直到今日。
卉歌和顧曦當然不可能直接告訴她今晚談的事情她不能聽。否則這便是此地無銀了。然而今日,事情吩咐下去了,僕從一定會攔人的。不要說公儀薰,即使是卉歌也會攔下來。
而公儀薰此時來了。即使她說自己是來斟茶的。
公儀薰需要做多少?
需要擺脫卉歌,需要繞過這些僕從,需要無聲無息的到達身後。
若再說公儀薰是無意的。沒有人會信。
顧澈沒有開口,顧曦沉默了良久。
顧澈這才將空空的酒盞遞給了顧曦。顧曦接了過去,顧澈這才站了起來。
今晚顧澈同顧曦說的這番話,可大可小。
沒有幾個世家不培養自己勢力的,若真是偶然撞到,那麼只需要顧曦和公儀薰解釋一下,也就沒事了。
可是公儀薰當然不是隨意撞到的,那麼這件事情怎麼解釋清楚卻成了問題了。
而顧澈現在給了顧曦一個選擇,顧曦看着手中的杯盞,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
顧澈回了一下頭,在月光下看着顧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只知道,她沒有選擇你。”
顧曦低下了頭,隨後才抬起來。眼裏已經沒有了遲疑,沒有了動搖。
“曦兒知道了。”顧曦開了口,聲音出奇的冷靜。
顧澈沒有再說話。
顧曦斟了一杯酒,然後下了毒。酒盞印着酒水帶着盈盈的藍色,煞是好看。
顧曦端着酒盞回了房,公儀薰正靜靜的坐着,看到顧曦端着酒盞過來,只是靜靜的看着。
顧曦沒有多言,將酒盞放到了公儀薰面前。
公儀薰看着酒,然後笑了起來,“新婚那日,你也是這般端着酒過來,面上雖然平靜,手卻在微微的發抖。”
顧曦抿了一下唇,沒有多言,直接靜靜的站到一邊。
公儀薰抬起了頭,“這一次,你是來殺我的么?”
公儀薰這句話一出,顧曦終於有一些不忍心了,閉上了眼睛,“你就恨我吧。”
公儀薰笑了起來,然後端起酒盞一口飲了下去,之後才往後靠在了椅子上,“應該是你恨我,從一開始便是父親故意要我接近你。”
聽到這個話,顧曦終於睜開了眼睛。
毒藥發作的還沒有那麼快,公儀薰笑了一下,“我真是自私。”
顧曦看着公儀薰,公儀薰笑了起來,隨後很快毒藥的勁便上來了。公儀薰捂住了胸口,然後壓住了聲音,“顧郎能不能,出去……”
顧曦愣了一下,公儀薰扶着一邊的桌子,“我不想……”公儀薰說的每一個字都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顧曦心裏再清楚不過,這樣的毒藥,公儀薰已經說不出來話了,然而顧曦卻是再明白不過了,公儀薰不想讓他看到她如今這般模樣。
然而顧曦卻沒有走,公儀薰有一些絕望,也有一些開心的模樣,抬手捂着嘴,血絲已經從嘴邊溢了出來。
顧曦靜靜的看着,沒有上前,也沒有離開。
公儀薰捂着嘴不讓自己出聲,眼淚已經留了下來。她到底是世家女出聲,如今這般醜態,便抬起了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臉。
公儀薰是有私心的,在家中暗示她接近之前,公儀薰便因為哥哥見過顧曦了。
心機不是沒有,然而更多的是欣喜。
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而且還能夠幫到兩邊家族。公儀薰曾經高興極了,然而隨着時間的退去,很多事情漸漸和原來不一樣。
這中間孰是孰非不過是家族立場罷了,公儀薰從小在公儀家長大,要她斷了這份從出生便牽絆着的血緣,她做不到。更何況她同卉歌不同,卉歌已經有了顧曦這樣一個嫡長子,即便沒有家族的庇護也能夠立穩腳跟。
她不能這麼做,然而顧家和公儀家只能選擇一個。
這幾年顧家對她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本來公儀薰是有遲疑的,漸漸便也沒有了。
新帝要打壓顧家,那麼顧家便絕無出頭之日。而公儀薰想做的,不過是在這個時候讓娘家不要拋棄自己,再之後還能夠拉顧家一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顧家會沒落,沒落之後的顧家是怎樣的?沒落之後的顧家沒有了威脅,那麼新皇便不會再講其視為眼中釘。那時候公儀家還能夠再拉顧家一把。
政治不就是這樣么?互相平衡勢力。
然而公儀薰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今晚她會聽到這樣的內容。
從一開始她的方向便錯了,再怎麼努力,又有什麼用。
顧曦的葯下的很足,公儀薰遮着臉喘息了一會兒之後便再沒有聲息了。
顧曦在一邊站了良久,一直到天亮才默默的退了出去,讓下面的人進來收拾。
天光微曦,就如同他當年出生的時候,顧澈冥冥之中知道有一些事情不一樣了。如今的顧曦也明白了。
顧曦走到了前廳,然後看到顧澈已經坐到了一邊。
“父親。”顧澈沒有多說什麼,而只是點了點頭。
曾幾何時她也親手殺過葉翎,這般的情況和心情,顧澈再明白不過了。
世界上逃得過情之一事的都是聖人,顧曦在最寶貴的青年時光用這一場死亡親手換來了一顆聖人之心。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顧曦的侯門是帝王將相之路,而蕭郎,則是一去不復返的青春放歌的歲月,和飲下他端來毒酒的公儀薰。
公儀薰在和公儀家聯絡,所以公儀薰今日的死公儀家不可能不懷疑,然而懷疑之後會怎麼做才是重要的。
顧家如今和公儀家已經形同水火,顧家不想要公儀家檢查屍體自然就查不了,然而這查不了自然也佐證了一些東西。
至少顧家虎狼之心已現。
然而葉錦本就提防着,自然沒有什麼。
公儀薰的死自然在雲州掀起了風浪,然後公儀家更是鬧上了門來。
顧澈對於這些沒有任何回應,只是說這公儀薰是顧家的媳婦兒,公儀家這般做是想越了禮么?還是說公儀家覺得公儀薰做了什麼失節(現在的節是節操(……節操也是古意)的意思,不是後來名節什麼玩意兒)的事情,需要顧家對她做什麼?
顧家說的這般絕了,公儀家便無法說什麼了。只能說原本就決絕的關係,變得更加水火不容了。
而就算這個時候,天下便又出了消息。
遼東向衛國臣服了。
而如今已經不再年輕的何霄在稱帝之後又幾連戰敗之後欣喜之級,立馬便封如今的遼東之主公孫亦做了王,彷彿是要血洗當初誠服於大越的恥辱一般,“衛主遣太常、執金吾、將軍將兵萬人,金寶珍貨,九錫備物,乘海授淵,封淵為燕王。”
他竟然派了整整萬人的龐大船隊,載着無數的金銀珠寶,去給公孫亦加九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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