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夜奇襲(二)
溫暖的營帳中,容琛安靜的立在書桌前,看着桌后掛着的一張巨大地圖,眸光深邃,猶如一潭激不起浪花的寒泉,雙手負在身後,仔細的看着那副地圖上的一處紅色標記,正是己方的駐紮之地,在它之上,勾勒着幾座山峰,只是看着地圖,就能感受到危險重重。
當初擇了這裏,宋子義看了看幾座山峰,說了一句:“此處無人能夠攀爬,乃是一塊極好的駐紮之地。”
容琛卻不贊成他這種說法,執意要求換地方,眾人卻都不同意,畢竟這是軍營,他一個王爺,在朝中位高權重,在軍營之中,卻無法插手軍事大計,只能提出建議。
自己已經提出了問題的所在,眾人卻只是笑着搖頭:“王爺多慮了,這種險峻的山峰,莫說一般人,就算是習武多年的老手,恐怕也無法攀登而上,更不要說成批次的上去,這等威脅怕是不會存在的。”
“既如此,那便按諸位將軍的意思吧,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派些人上去看守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完這話,容琛就不再言語。幾個月前,他在這些武夫的眼中,還沒有多少的面子可用,現在倒是好說話了,卻依然得不到眾人的認可,他亦無法強行下達命令。
這不是命令一兩個將士的問題,而是要整個兒遷徙,在這種嚴寒惡劣的天氣中,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要低估任何敵人,否則……就會出現我們無法承受的後果啊。”幽幽的低嘆一聲,容琛又想起了那道白色的身影,猶如冰雪之中盛開的雪蓮,白衣翩翩,風華內斂。
“你究竟會給我怎樣的‘驚喜’呢?”一向以智計出彩的容王,此時竟然想不透一個女子的心思。
最後盯着那兩座相連的山峰看了許久,才終於轉身出了營帳,找到了宋子義,要他再派一些人上山負責守衛,宋子義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和巨大的風雪有些犯難,心中覺得容琛有些小題大做。自打容琛讓唐默背後給月慕寒下毒,即使後來知道他這樣安排乃是將己方的利益最大化,對於這種擅於權謀的手段依然有些不太好的情緒。加上他身居高位,心態自然也會發生一些變化,很難再事無巨細的全部放進心中,由於打了許多勝仗,自信心開始膨脹,自然更是不將容琛的話放在心上。
“王爺,這麼晚了,風雪又大,恐怕這事做起來不是那麼容易,不如延遲到明日一早,天色微亮之後,我立即派人上山,王爺意下如何?”心中雖是有些微詞,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看着容琛略微有些失望的點頭,心中也有些動搖,這位王爺的心智,不是那些皇宮裏的皇子們可比的,自己會不會真的做錯了。
但是看着外面的天色,嘆了一聲,對方主將生死未卜,肯定軍心動搖,誰會在這種時候來偷襲,想着便搖了搖頭。
容琛走出了宋子義的營帳,獨自一人來到遠處的空地上,燃燒着的火堆在風中搖曳,跳動的火焰周圍雪花全部融化,緩慢的來到火堆旁,低頭沉思。
身後傳來積雪被重力擠壓發出的輕微聲響,容琛未動,只見一個身穿普通士兵服飾的年輕男子走到容琛身後幾步的位置站定,恭敬道:“王爺。”
與那些將士的敬畏不同,這人聲音里所蘊含的是絕對的尊敬。
“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那人答道。容琛這才應道:“知道了,通知下去,一切按計劃進行。”
那人象風一樣的離開了營地,所有的守衛竟然都沒有發現異常。容琛在火堆旁又站立了許久,才喃喃自語道:“這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也是該回京的時候了。”
這個暗夜,許多事情都在悄然的發生着變化。
雪歌一行快速的凳上了險峻的山峰,一路雖然驚險,卻也沒有發生意外。
幾人在暗夜中摸索着穿行,一盞風燈猶如招魂孤燈一般,火苗小的可憐,光線昏暗無比,對於這些訓練有素的人來說,沒有任何阻礙,飛快的來到了這座山峰的邊沿。
面前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溝壑,對面那座山峰稍矮一些,兩方相隔十來米的距離,下面是萬丈深淵,兩人沿着山峰兩側仔細的摸索了一番,終於在右方五米的地方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雪歌幾人走到那裏,藉著微弱的燈光,依稀能分辨那處崖壁上有一條兩寸粗的鐵鏈,一直連接到對面山崖之上。
之前探路的隊伍已經成功的到達了對面,這是他們做出的連接。
雪歌沖幾人打了一個手勢,立即就有人從腰間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套在鐵鏈上打了一個結,中間留出一個可供雙手拉扯的範圍。
這山比對面那座高一些,鐵鏈直接形成了一個簡易滑梯,只要用套索一套,輕易的就能滑到對面山頂之上。
幾人先後過到了對面,雪歌是第五個過去,熟練的套上了繩索,單手右手一挽,繩索就被她牢牢的抓住,輕盈的身體一躍,沒有重量一般的滑了下去。
兩山之間狂風呼嘯,猶如一條惡龍般欲將她的身體撕裂,好似一葉扁舟在滄海中漂浮不定,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走,冰寒刺骨的風雪吹打在身上,雪歌牢牢的抓住套索,飛快的滑過鐵鏈到了對面山頭。
所有人全部過去之後,才繼續前行。
很快,幾人和先來探路的一隊會合在了一處,山峰之上的守衛已經全部被清理掉,那些士兵也如宋子義一般,並未把鎮守山峰頂端這件事情放入太重要的位置,他們歷經艱難才攀登上來,守衛還無法更換,眾人守了一些日子,山峰之上天氣惡劣,禦寒的東西更是少的可憐,人人都變得疲憊不堪,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就被雪歌派來的人全部解決。
蹲在山頂之上,雪歌朝下看了看,這座山峰最低矮的地方也距離底端的營地有近百米的高度,坡度很陡,若是從這裏摔下去會立即斃命。
“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
“動手。”雪歌一聲令下,十幾個黑衣人同時取下背上的弓箭,腰間箭筒中插着無數的羽箭,每一支的箭尖都包裹着厚厚的黑色棉布。剩餘的人將身後的幾個大桶搬到了懸崖邊緣,那桶每一個都有半個人高,封得很嚴實,為首那人打了一個手勢,眾人合力將大桶推下了山崖。
沉重的大桶順着陡峭的山壁滾落,因為碰撞山崖而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響,很快,幾隻大桶的速度越來越快,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就跌落進了東南的營地之中,最後的重力碰撞導致幾隻大桶全部碎裂開來,一股難聞的氣味頓時瀰漫而開。
雪歌在聽見最後那一聲響動的同時,立即下令:“放箭。”
幾十人同時將劍尖上的黑佈點燃,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山峰之上蹦現,深夜的黑暗中顯得無比凄艷。
無數只燃燒着熊熊火焰的長箭從天而降,而此時的東南軍隊,所有人都聽到了那陣劇烈的轟鳴聲,紛紛跑出了營帳打探情況,幾座高塔上的哨兵這才發現營地背後山峰上的火光,還未來得及叫出口,就只見那陣火光化作漫天的箭雨落了下來。
每一隻長箭都準確無誤的射在剛才滾落的那幾隻大桶之上,剛剛圍攏過去的東南士兵只覺得自己眼前火光一炸,一股高溫撲面而來,原來雪歌他們丟下來的幾隻大桶里裝滿了火油,分別由幾處地方滾落,幾乎覆蓋了東南小半個營地,上空射來的火光直接將火油全部點燃,那些還沒看出情況的士兵立即就被燒成了火人,慘叫着四處打滾。
容琛從營帳中走出來,就看見遠處已經變作了一片火海,還有無數的火焰從高空滑落,令這場慘劇越加嚴重。
戰馬躁動不安的嘶叫,士兵的呼喊着慌亂出逃,都想遠離那片火海。
宋子義臉色一片蒼白,下令讓軍隊立即整頓撤離,風雪漸大,火油的灼燒因為風勢而逐漸蔓延,很快又波及了好幾座士兵的營帳,許多人在這個夜晚中睡下就再也沒能起來。
衝天的火光將那一片的天空照得猶如白晝,相隔千裡外的崇嶺關守城將士也都看見了那片火光,不由得驚訝無比,不知東南那方發生了何事。
就在東南陣地中最混亂的時刻,崇嶺關的謝落在看見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帶着五萬精兵狂奔出城,朝着東南營地而去。
這一夜,整個崇嶺關的天空都被燒得通紅,馬蹄聲,衝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成為了無數人心中難以磨滅的烙印。
這場偷襲,是絕對成功的。
謝落所帶的五萬精兵猶如幽靈一般,在混亂不堪的東南營地中橫衝直撞,斬落了無數的人頭。
這個夜晚,東南六十萬大軍,有近十萬人直接葬身火海,還有十萬人全部死在謝落的隊伍之下,餘下的不到四十萬士兵潰不成軍,慌忙後退。
謝落並未追擊,準備將雪歌一行接了下來,卻發現雪歌並未出現在約定的地點,頓時發了狂……
早在月慕寒撤兵駐守崇嶺關之前,就已經埋下了這一條引線。利用對宋子義的性格和兵法戰術的了解,加上他對這裏的地形陌生,便有一半的把握斷定他會將營地設在此處,而那幾桶火油,是他們很早就已經運上山去藏匿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沒想到,在月慕寒剛剛受傷,崇嶺關將士大受打擊的時候,雪歌毅然決然的做出了這等反擊……
與宋子義的想法不同,雪歌從不埋怨對方設計下毒,怪只能自己未能防禦好,偷襲也是戰爭手段的一種,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就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