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12

棘顫巍巍的站在人群的最後面，日頭太毒辣，他的頭有些昏沉，如果不是畏懼那神秘強大的戰奴，他真想立刻就縮到岩壁間的陰影里，翻過今年，他就整五十四歲了，這個年紀的野人若是還沒有被神帶走，那就只能在着人世間苦挨。

面對眼前的這一切變故，棘還有些恍惚，在被兩名野人戰士抓住后，他本已經認命的等待死亡的到來，可誰能想到上天會如此安排，就像老游巫說的那樣，不要掉以輕心，神總在你不夠專註時降下新的意旨。

佝僂着身子隱在兩個強壯的同族身後，棘在用他慣常的手段保護自己，他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衰老又弱小，註定不會引人注意，而相對的，他可以在人後偷偷的觀察四周的情況變化，棘很善於觀察，他總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好起來，這是他的天賦。

心底打着小算盤，棘藉著人群的縫隙看着那個站在戰奴身邊的小子，對方簡直年輕的不像話，清秀的面龐上滿是稚氣，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能夠勝任領導者這個角色嗎？棘不由腹誹道。

說起來，這小子究竟是如何得到那兩名年輕強者的青睞的呢，棘凝視着對方清秀面龐腦中轉着各色晦澀的答案。游巫可是說過，有很多大部族的戰士喜歡年輕的小男孩兒……！正轉着齷齪的歪腦筋，棘忽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那小子在找什麼？！

衛晗一步步從高台上下來，走到黑岩族人中間，得益於剛剛建立起來的威信，他一路走來，兩側的黑岩族人立刻誠惶誠恐的退開，讓出一條通路來。

感受到四周人的目光，衛晗面上神情沉靜心底卻隱含着一絲焦灼，他深知沒有強橫的實力做後盾，單純靠威嚇得來的威信都是暫時的，而如果不能儘快找出足夠二十三個人在大漠上生存的生活物資，這種威信終有一天會變成眾人矛頭所指的標靶，他可不想被飢餓憤怒的野人撕碎！

一路走過來，衛晗的視線極有目的性的在人群中尋找着，掃了一圈，終於在人群最不顯眼的角落裏，發下了他的目標。

棘嚇壞了，他看到了什麼？那個，那個被他鄙夷輕視了好一會兒的少年正一步步朝他走過來！這是怎回事！？難道他心底邪惡的想法被看穿了嗎？棘下意識的想要逃跑，可他哪裏跑得動，不久前躲避野人追捕時劇烈的奔跑已經榨乾了他身上最後一絲體力，現在的他光想到跑這個字就渾身酸痛。

眼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進，棘那種轉過無數想法，而只是一個晃神，後者已經來到他身前。

“你會說通用語吧，”棘聽着少年用篤定的口吻道：“我聽到你說了幾句通用語，就在剛剛拿契約之石的時候。”

“是的，小大人，我會一點通用語，希望可以幫到您。”棘深深的低下頭去，面上滿是悔恨，他就知道不應該第一個衝上去，更不應該說什麼通用語來討好對方，這下好了，他直接被盯上了，這簡直是最糟糕的情況！可他能怎麼辦，身邊的蠢貨族人沒有一點眼色，面對來之不易的活命機會，竟然完全不知道把握，要不是他第一個帶頭衝上去，這群蠢貨肯定會傻傻的站上一整天！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衛晗看不到棘腦中紛繁蕪雜的思緒，聽到老者的回話，點點頭繼續問道。

“我叫棘，小大人。”棘恭敬的回道，他的通用語發音沒有黝那麼標準，但他努力不顯現出這一點來。

“不用稱我為大人，叫我晗就可以了，”衛晗對小大人這個稱呼並不感冒，皺眉道：“黝不在這裏，由你充當我的翻譯吧，把我的命令告訴大家，順便再教教我你們本族的俚語。”

“是的，晗小大人。”見前者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後者忙不迭的應道，不過，稱呼上他還是謹慎的沒有做什麼太大的改變。

衛晗見狀也沒再去糾正，只點頭道：“現在太熱了，不適合做活兒，大家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讓你們族裏擅長生火的人點燃篝火，我們先吃東西補充一點體力。”

“……”棘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對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那兩名野人戰士規定的時間可是十分緊迫的，他不讓他們立刻開始重建祭壇，反而先開始吃飯，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但誰又會跟食物過不去呢，摸摸自己乾癟的肚子，毫不猶豫的高聲宣佈了衛晗的第一條命令。

黑岩族人們也都餓壞了，隨着棘把他的命令傳遞給眾人，人群中傳出小小的歡呼聲來。看來衛晗的第一條命令顯然很得人心。

“去準備一下吧，”衛晗笑着沖老者道：“讓大家去挑新鮮的肉食過來，那些已經腐壞的就不要拿過來吃了。”

棘連連點頭，心下不由咋舌，真是個不知節儉的小鬼。但誰會跟食物過不去呢，越新鮮的肉食口感越好，棘自己也不願意吃腐壞的肉塊兒，咽了咽在嘴中漫溢的口水，棘吆喝着四周的族人，去搬林屹二人留下的珍貴物資了。

很快的，篝火支了起來，烤肉被切好穿在了烤架上，一眾野人扶着空空如也的小腹，圍坐在一起翹首以盼。

而有了食物做調劑，四周的野人看看衛晗的目光都和善了不少。

衛晗很喜歡這種態度的變化，拉着棘和一眾野人們說起話來，他笑眯眯的介紹着自己的部族，犀族的風貌，族人的習性，偶爾說一點童年趣事，衛晗的口才極好，故事也精彩，即使被棘乾巴巴的翻譯一遍，依舊引得一眾野人哈哈大笑。

隨着氣氛越來越熱烈，黑岩族人的話也變得多了起來，有的人一邊極快的說著本族俚語，一邊急切的拍着棘的肩膀，讓他趕緊翻譯，有的人甚至直接開始用生澀的通用語和衛晗做交流了。

隨着加入談話的人越來越多，漸漸的衛晗的話越來越少，他開始很有選擇的引導着一眾人的對話，只在關鍵的時刻點兩句，讓那些本就打開話匣子的人，不知不覺的說的越來越多。

棘一開始也興高采烈的加入這談話的隊列，不等翻譯別人的話，先急吼吼的發表一點自己的意見，但漸漸的，他有些心驚的放慢了語速，他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眼前笑得人畜無害的小傢伙，正通過他的嘴，一點一點的把每個族人們身上的小秘密細細的摳出來，看着四周毫無所覺的族人們，棘的額頭上冷汗直冒，他下意識的不再談論自己，只安心坐一個人形翻譯機，而就是這細微的態度變化，還是讓少年察覺到偶爾，後者偏頭看了他一眼。

而只一個眼風掃過，棘不禁打了個寒戰，一絲忌憚慢慢爬上他心底，眼前的小傢伙似乎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