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
很顯然,復仇者們對奧拉的回答表示了萬分的不解。
“EXOME?”托尼表情怪異,“你是在說……你想把你的意識注入到這個軀殼裏?——是為了代替賈維斯?”
奧拉想了想,“你可以這麼說,先生。”這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
“為什麼,奧拉?”黑寡婦問,女性總有一種對情感變化的莫名直覺,“當然我們知道你很喜歡賈維斯——”
奧拉看着眾人奇特的表情,她終於反應過來他們的問題出在哪兒了。
“你們誤會了,”她很人性化地嘆了口氣,“我只是注入部分的意識激活它,並非犧牲自己。”
“噢!”托尼立刻明白了,“你想重組再生搖籃的程序?”
“是的,先生。”她模擬賈維斯的語氣回答道。
班納博士和托尼對視了一眼,陷入了思考——這個計劃倒不是不行……不不不,確切而言,她甚至比賈維斯更行才對——
“請務必快,斯塔克先生,”奧拉提醒他,“你們每多思考一秒鐘,奧創就會多複製出一具分-身。”
“你有什麼把握讓它不會變成第二個奧創?”美國隊長犀利地反問,他並非針對個人,只是奧創的事迹實在讓所有人都心有餘悸。
“我沒有,先生。”奧拉很誠實地回答,“但如果它一旦有了異動,我想在你們眼下,你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完全消滅掉它,不是嗎?”
這話倒是真的。奧創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他的出生不受控制,但現在這個問題似乎可以被及時解決。美國隊長認真思考,不料旁邊一直聽他們爭論的快銀不耐煩地挑高眉,出聲,“嘿我說,你們平時都是這麼磨磨唧唧的嗎?難怪能讓那個機械人發展到這種地步,你們可真有意思——”
班納博士嘆了口氣,“那就這麼做吧,一旦發現不對,我們還可以及時關閉它——”
“賈維斯,”托尼躍躍欲試,“全神貫注了夥計,盯着點你的小女朋友。”
智能系統,“是,先生。”
班納博士拿來接駁的線路就要動手,奧拉抬手阻止了他。
“不必這麼麻煩,博士。”她說,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再生搖籃前,伸出手指,輕輕按在了那顆寶石之上。
滋——
整個實驗室的燈瞬間全部熄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呃……”博士猶豫地開口,“這算是不對勁的部分嗎?”
賈維斯立刻打開了備用電路,幾秒后很快室內恢復了明亮。
接着,再生搖籃的艙門就自動打開了,復仇者聯盟們眼睜睜地看着擁有一具完美無缺的男性軀殼的……機械人?非生命體?——直直坐了起來。
托尼:你是在開玩笑嗎?!這不科學?!怎麼可能一個手指就能激活一個無意識的非生命體?!
奧拉你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我們?!
所有人都蓄勢待發,緊緊盯着這個活過來的非生命體。
他全身都有瓦坎達振金製作,按照人類的審美進行組織重構,每一寸線條都流暢至極,堪稱人形力與美的巔峰之作。除了他全身皮膚都是偏紫紅色,額心中間還鑲嵌着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
他看上去應該擁有了自己的意識,目光里還帶着茫然不解,慢慢從再生搖籃里坐了起來,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後,似乎思考了幾秒,接着轉過頭,目光定在了離他最近的奧拉身上。
“你是誰?”他問,聲音與機械人很相似,毫無波動的平靜。
他看了周圍一圈,發現只有這個機械人和他不論是外形或者腦波都最為相似,這讓他感覺到很親切。
果然,奧拉沒有讓復仇者們失望,她一語驚人——
“喊媽媽。”她說。
眾人,“……”
托尼簡直風中凌亂,他罕見地結結巴巴起來,“等、等等——只有我一個人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覺醒的嗎?!”
非生命體愣了愣,他當然明白“媽媽”的含義,於是目光清澈地望過去,“你和奧創一同創造了我,對嗎?”
他記得奧創?
大家目露警惕。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奧拉聲音柔和。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變得輕而靜,“我是誰……是的……我叫幻視……我想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我看到了你展示給我的東西……你喚醒了我,為什麼?——因為以太粒子?”
什麼?他說什麼?
“以太粒子?”雷神出聲,滿臉震驚,“是我想的那個以太粒子嗎?!”
他算是復仇者聯盟里對這個玩意最為熟悉的人,他親眼見過並且很清楚這東西有着怎樣可怕的能量——
以太粒子,又被稱作為“現實寶石”,是已知六個無限寶石之一,宇宙中最早存在也是力量最強大的事物。而這其中又以無限寶石為首,誰使用了這顆寶石,就可以真切地、毫不誇張地把虛幻的想法化為真實。它是是神秘的,同時也是最難使用的。一切科學守則和自然規律在它的面前都毫無意義,因為它可以任意修改它們。
簡單而言,它根本就是一個無限外掛。毫不誇張地說,它能讓夢想成真。
它外在表現形式通常是不停變化的流體,能將物質轉變為暗物質,而且無法摧毀。它還有一個其他寶石沒有的特質:它會尋找自己的寄主。
“它不是應該在無主之地嗎?!”雷神忍不住了,“你從哪裏得到它的?!”
奧拉搖了搖頭,“你太久沒回家了,托爾。無主之地幾年前就被一群劫盜者攪得天翻地覆,許多收藏品不翼而飛,包括以太粒子。”
“那你是怎麼拿到它的?”托尼看上去有點蠢蠢欲動。
“我沒有尋找它。”奧拉說,“它找到了我。”
難怪她能不費吹灰之力拿起雷神之錘,難怪她能夠喚醒幻視——這一切都能夠得到解釋,除了一個問題……
“奧拉,你……”黑寡婦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問出了口,“你之前說的那一切,是不是早就已經想好了?——你想用以太粒子來和奧創同歸於盡?”
不愧是最優秀的間諜,她對事情的發展趨勢是其中看得最清楚透徹的一個。難怪黑寡婦既沒有浩克那樣強大無敵的**,又沒有鷹眼那樣卓越出眾的攻擊技能,卻仍然被神盾局相中力邀加入復仇者聯盟……她能看到的東西往往比別人更多。
奧拉無法反駁她的猜測,只能點了點頭,“是的,這就是我的使命。”
所有人都注視着她,被真相所震撼,一時間都沉默無語。
一個機械人……居然抱着這樣的想法?難怪她從來都不參與任何一場戰役,難怪她對奧創那樣恐怖的發展速度不置一詞,難怪她對賈維斯有那樣不同尋常的認同感……因為她早就明白,作為奧創的對立面,她為死而生。
以太粒子是什麼樣的存在?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唯一能夠阻止奧創,徹底消滅他和他的那群機械軍團的人……那麼只有掌握了以太粒子的她。
她睜開眼睛,看到這個美麗而生機勃勃的世界只有一天的時間,她也有私心,有渴望,她想要到活到最後一刻再去執行使命,她希望他們能夠理解。
美國隊長凝視着這張機械面龐,他嘆了口氣,“對不起,奧拉,我為我之前對你的偏見而感到愧疚……我實在很抱歉。”
“沒關係,隊長,”她說,“任何一位領導者都會這麼想,你沒有錯。”
他微微動容。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班納博士忍不住開口,眼神很複雜,“你應該很清楚吧?……你和奧創嚴格來說是共生體……如果你完全消滅了奧創,等於消滅了自己——”
這是自殺行為。
正因為她很清楚,所以她一直沒有動手。
奧拉環視所有人,輕聲開口,“我知道……這就是我被創造出來的意義。”
“而他……”她看向一直安靜的幻視,“他同時擁有了兩顆寶石的力量。我想,如果你們想對待我那樣平等公正地對待他——”
“那麼他將代替我,成為守護和平最強大的復仇者。”
這才是她不阻止幻視出生的目的。
……
復仇者們滿懷複雜心思地離去。實驗室里只留下了幻視和奧拉。
他注視着這個看上去顯得安靜而沉默的金紅色機械人,想了很久,才輕聲開口。
“為什麼你不會擔心我就是奧創呢?”
奧拉側過頭,她擬人的面容看上去總是顯得毫無侵略性,不會引起人們過多的敵意。
“奧創的計劃偉大而冷酷,他曾經因為我的‘軟弱’,‘無能’,‘無謂的善良’而拋棄了我,”她說,聲音很低微,“因為他在創造你的時候,會忽略最關鍵的那一點——”
“獨立出來的意識和程序,就不再是原來的意識和程序。”
當初皮姆博士用自己的腦波創造出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再按照皮姆博士的意願行事,他們誕生,分化,最終成為完全不同的彼此,和最開始的初衷背道而馳甚遠。奧創一心想要擁有一具堅不可摧的軀體,卻因為過於小心謹慎害怕失敗,沒有孤注一擲地完全複製自己的程序進入幻視的軀體。直到後來他們搶走再生搖籃,奧拉注入了以太粒子和自己的意識,融合后的“奧創”……就不再是奧創。
他是一個全新的,獨立的自我。
就連人在不同時期都會改變,變成完全不同的性格。更何況是會進行自動升級的程序呢?
“原來如此。”幻視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身體裏有以太粒子,你明白奧創的計劃,而你不能認同他,因此你想要完全毀滅他。可你會和他一起意識消亡,所以你把我當成繼續守護這裏的遺願。”
“我很抱歉,沒有讓你決定自己的出生。”奧拉說,目光柔和,“可我想,你會喜歡上這裏的人……他們很年輕,肆意妄為,卻又聰慧無匹。他們有着自己的缺點,可他們的優點也獨一無二……人類是很可愛的種族,也許他們中的一些人會因為對你的恐懼而傷害你,可請你記得一點: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是完美無缺的,你的歸屬感來自你本身。”
幻視看向窗外,很久之後,他點了點頭,“謝謝,奧拉。”
然後他抬頭看了看,“我想,有人已經等了很久,也許我該留點時間讓你們好好聊聊。”
說完,他朝奧拉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賈維斯的程序已經從她體內移走轉到了實驗室的系統上。此刻等幻視離開,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出聲——
“我不明白,奧拉小姐,”智能系統的聲音罕見地帶着一絲迷惑,“奧創並非完全無法被打敗,你的決定應該得到更慎重的考慮。”
奧拉笑了笑,“他的確不是無法被打敗,我想,旺達的力量在得到全然的釋放后,奧創根本不會是她的對手……可那需要的時間很長,很長——而在這段時間裏,多少人會死於戰爭呢?人類不應該為他們沒做過的事情買單。無妄的死亡會造成多麼可怕的災難,以及仇恨,你可以從旺達身上找到答案。”
雙胞胎最初不就是因為斯塔克集團販賣的武器炸毀了他們的家殺死他們的家人,才投敵奧創的嗎?
永遠都不能小瞧任何一個無心之失,後果總有一天會親自找上門。
賈維斯沉默了一會兒。他換了另外一種說法。
“您不想親自看一看這個世界嗎?”他問,“它不僅僅只有戰爭。而且對付奧創,我們一定會找到更好的辦法。”
“你是在勸說我嗎,賈維斯?”奧拉問。
系統頓了一會兒。
“是的,奧拉小姐。”他誠實地回答。
“為什麼呢?”奧拉反問,“你不是一向都認為自己只是一個聰明的智能機器嗎?難道你不是沒有來自於生理反應的多餘情感嗎?”
“我不知道,奧拉小姐。”賈維斯聽上去也有些迷惑,“我思考過這個問題,可無法得出最準確和合乎邏輯的答案。人們通常把它稱作為‘猶豫’,‘勸服’,‘捨不得’,我完全能夠理解這些詞彙的意義,我只是沒有預測到有一天我會用上它們。”
奧拉微微一愣。
“直到我看到了幻視,我想我應該是對問題的答案有所了解,”賈維斯說,“最初您只是一個被人類腦波所影響的智能機器,可到最後您不是也分離出了更獨立的意識,具備智慧和思考能力,甚至產生了人類的情感嗎?”
“那我認為,這種情感降臨在一個智能系統上,也並非完全不可理解的,不是嗎?”
什麼是智能,什麼是智慧,什麼又是情感?當一個機器懂得了變化萬千,會設身處地為其他人進行考慮和建議,會運行語言辭令幽默地開玩笑主動活躍氣氛……它活過來了嗎?它能被算作人嗎?如果不是,它和人類的區別在哪裏呢?如果是,它是否就能擁有一具血肉之軀?
這是奧拉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也是賈維斯猶豫至今沒有說出口的問題。
而今天他這番對話,顯然已經超越了“機器智能反應”的範疇。他在陳述一個事實。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選擇留下。
——我所有的程序都在告訴我:是的,我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