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局無好局
夜色迷離,樹影遮蓋着的僻靜小路,走進去后卻是別有洞天,小路的盡頭是一個開敞的院子,院裏豎著一棟小洋樓,這是一家十分有名的高級會所,城裏的公子哥們最愛來這裏玩樂。
一輛顏色風騷的跑車停進了院子裏,秦悅揉了揉還有些發疼的胳膊,暗想着:果然太久沒做翻牆出來玩的事了,居然技術生疏到把胳膊肘給撞了,幸好沒人看見,不然可真夠丟人的。
他透過車窗朝外望去,會所的霓虹燈招牌被月光照得影影綽綽,這院子很靜,靜得能聽見從會所里溜出得音樂聲、調笑聲……混在氤氳的光線下,彷彿一場虛糜的浮世繪。
秦悅並不急着下車,只在手指間夾了根煙,靠在了椅背上。他太清楚裏面那些人都在做些什麼:花花世界,紅男綠女,逢場作戲,貪歡尋樂……他微闔上雙目,不知為何從心底生出些厭倦感。
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把他拉回現實世界,微信里有人在焦急催促:“怎麼還沒到,等你開局呢。”
他挑眉笑了笑,揮去剛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把外套隨意搭在手上,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會所的服務人員早已和他十分稔熟,恭敬地叫着秦少爺把他往樓上包間裏領。剛走了幾步,突然聽見旁邊的包間傳來女人的哭喊聲,然後是幾個男人罵著粗口呼巴掌的聲音。
可所有人都彷彿視若無睹:私人包間,客人可以在裏面做任何事,至於某些人的變態喜好,就像藏在暗處的疥瘡,誰也不會多事去將它挑開。
這時,包廂門卻被撞開,一個年輕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弔帶短裙被扯得一邊肩帶耷在胳膊上,頭髮十分凌亂,她看見走在前面的秦悅,如同撞見浮木般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流着淚懇求道:“救救我,我不想來的,是他們逼我……”
這是一張年輕而美麗的臉孔,明艷的巴掌小臉上掛滿了淚痕,遮在單薄布料下的白嫩身子瑟瑟發抖,看起來柔弱又動人。
秦悅面無表情地抽出了手,會到這裏來的女孩,多少都懷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目的,至於她是自願還是被逼的,他壓根沒興趣知道。
這時,幾個衣冠不整的男人沖了出來,邊扯着女孩的頭髮往裏拽,邊罵道:“臭婊.子,來都來了,還裝什麼聖女。”
女孩絕望地掙扎哭喊,試圖再拽住秦悅的胳膊,卻只扯掉了他腕上的錶帶,混亂中那隻表摔在了地上,被幾人的皮鞋踩碎。
秦悅終於頓住住步子,眼神里透出涼意,“你們知道我這隻表要多少錢嗎?”
那幾人認出秦悅,心知這是個不好招惹的人物,連忙陪着笑說:“原來是秦少爺,多少錢,您說話就是。”
秦悅勾起唇角,斜斜瞅着那女孩,說:“那把她賠給我怎麼樣?”
那幾人很不甘願,但也明白這人得罪不起,只有皮笑肉不笑地扯過那女孩,說:“秦少爺看上的,儘管帶走。”
女孩本來抱着肩不斷發抖,此時用手背抹了眼淚,感激地抬頭看他。
秦悅朝她身上淡淡掃了一眼,輕聲說:“到這裏來,就不要穿成這樣。”
女孩難堪地偏過頭,怯怯地說:“我有外套,落在包廂了。”
秦悅轉頭看着那幾個灰頭土臉往裏走的男人,揚了揚下巴,喊着:“喂,那誰,去給她把衣服拿出來。”其中一個男人見他正含笑盯着自己,這笑容卻讓他感到毛骨悚然,內心不由咒罵不已,但也只敢狠狠剜那女孩一眼,自認倒霉地乖乖拎了衣服出來遞過去。
那女孩披上外套,眼神露出幾分迷茫,然後下定了決心,低着頭一路跟着秦悅。
秦悅定住身子,回頭笑着調侃:“幹嘛?還想以身相許?”
女孩臉上一紅,低着頭說:“我怕他們跟上來,能不能讓我先躲一下”
秦悅抿着唇不置可否,任由她跟着走進了包廂里。包廂里煙霧瀰漫,牌桌上早已坐着幾個人,身邊跟着身材妖嬈的女伴們,年輕的臉龐映在迷離的燈光里,笑得一臉嫵媚。
其中一人看到秦悅進門,連忙讓出位置,誇張地大喊:“秦少爺,你總算來了。”他瞥向秦悅身後的女孩,又帶上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喲,還帶着一個呢。”
秦悅點了根煙坐下,頭也不抬地摸牌:“嗯,路上撿的。”
那人壞笑着說:“哪裏能撿到這麼漂亮的,讓我去也撿一個。”他仔細打量了下女孩,突然一拍腿叫起來:“你不是那誰嗎?超模比賽的冠軍,叫什麼雅的。”他沒說出口得是,這小嫩模最近風頭正勁,還沒開始接飯局,想不到竟然被秦悅搶先帶了出來,這讓他多少有些眼紅。
女孩羞澀地點了點頭,小聲介紹自己:“周小雅。”,然後一臉乖巧地坐在秦悅身邊,時而點煙時而遞酒,專註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如果秦悅贏了牌,則送上個甜甜的笑容。其它幾人看起來,只覺得這女孩青澀中帶着絲風情,倒是襯得自己身邊的女伴艷俗得索然無味。
秦悅連贏了幾把,覺得沒什麼意思,夾了根煙站起身說:“我出去透透氣。”周小雅低頭猶豫了會兒,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包廂里的人各個神情曖昧,互相交換了個“你懂的”表情。
走廊里燈光特地調得昏暗,秦悅靠在窗口,彎腰點燃了香煙,突然聽見身後響起的腳步聲,扭過頭問:“你跟來幹什麼?”
周小雅有些緊張地往窗口處瞥了瞥,然後終於安下心,快步走到他面前,手指似點非點地抵上他的胸膛,雙眸間帶着淡淡的水霧,飽滿的紅唇微微顫抖着說:“我一個人,害怕。”
秦悅笑了笑,突然把她往旁邊一拉,將她的身子牢牢抵在牆上,又貼在她耳旁說:“這樣就不怕了?”
周小雅眼看被他帶到死角,想着外面那人,心裏有些着急,可面前混着煙味的男人氣息,加上那雙彷彿能勾魂奪魄的眼睛,讓她身子有些發酥,索性任由自己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到那隻大手開始由脖頸慢慢游移下去,閉上眼微微喘息。
可那隻手卻只停在腰肢上,再也沒有了動作。周小雅難耐地扭動着身子,卻又聽見那人在她耳邊輕笑着說:“冠軍是嗎?長得是還不錯,就是演技差了點?”
周小雅猛地一震,頓時感覺全身都冷了起來,秦悅抬起那隻夾着煙的手,依舊笑着說:“有些事要適可而止,戲演得太過就顯得假。”他冰冷的指尖滑過她的臉,“弄那麼大陣勢,連個巴掌都捨不得招呼到臉上,對自己不夠狠的人,成不了大事。”
周小雅感到那香煙幾乎貼着自己的臉頰燃燒,嚇得快要哭出來。
秦悅嘆了口氣說:“本來我也不介意陪你演下去,但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利用。”他眯着眼,挑起她臉旁的一縷頭髮,說:“這麼好的頭髮,要是燒了就太可惜了。不如這樣,你出去和外面的人說,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如果我明天看到那家雜誌發了照片,會很不高興,我不高興的時候,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說完他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大步走開。周小雅驚魂未定,只覺得雙腿發軟,一把扶住欄杆,眼中閃過濃濃的不甘和憤怒。
她靠着選美半隻腳踏入娛樂圈,卻始終找不到契機上位,有個相熟的記者給她出了這個主意,說這位秦少爺名聲在外又愛玩,應該好勾搭上手,最好能借他炒一炒緋聞,誰知道竟然踢到塊鐵板,嚇得她魂兒都快飛了一半。
見秦悅獨自推開包廂門,其餘幾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又瞅着他身後打趣說:“怎麼這麼快,你家的小嫩模呢?”
秦悅無所謂地笑着,說:“嫌我不夠帥,半路跟人跑了。”
其餘幾人也笑着打趣,卻也默契地不再深究。秦悅身邊空了個人,那幾人知道他一向不愛帶女伴,也懶得費心替他再找,牌局一直打到深夜,包廂里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有人從外闖進來,一進門就誇張地大叫:“喲,這不是秦公子嗎,你不是殺了人嘛,這麼快就放出來了。”
秦悅微微抬眸,認出這是平時就和他不太對付的某公子,他冷淡地低下頭,說:“這裏的管理越來越差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誰知那人很不識趣,依舊端着酒杯走過來,繼續說:“你知道嗎?就為你這件事,秦氏的股票連跌幾天,我趁着低點狠賺了一筆,說起來還都得感謝你啊,這杯酒是我敬你的!”
見秦悅完全不搭理他,他也覺得有些無趣,看着幾人手上的牌,又笑着說:“不如我們也來賭上一把怎麼樣,不過,光賭錢沒意思……”他的目光在包廂里掃了一圈,最後停在秦悅搭在架子上的外套,說:“喲,剛出的限量版啊,秦公子品味挺好的,這樣,我就要這件衣服,一把定輸贏。”
這話里挑釁意味極濃,秦悅終於抬了頭,吐出口煙,說:“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連我的衣服都不放過。”
其它人頓時發出大笑,那公子有些下不來台,但也只得硬着頭皮問:“怎麼樣,是不是不敢賭?”
秦悅被他吵得心煩,當下扔了牌過去,兩人開始玩牌,結果秦悅卻是輸了。
見那公子得意洋洋地套上衣服離開,其餘幾人干瞪着眼,問:“就讓他這麼走了,這不像你的性格啊?”
秦悅伸了個懶腰,說:“累了,怪沒意思的。”
然後他就這麼走了出去,會所後方有一大片停車場,此刻正籠罩在黑夜的陰影之中。
秦悅走了幾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好像聽見有什麼人在慘叫,他狐疑地朝那邊望去,只見一個黑影飛快的從車后跑過,他連忙加快步子走過去,竟看見剛才那個公子正捂着腹部倒在地上,身下是一灘粘稠的血……
他嚇得一愣,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正準備報警,身後突然亮起一束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連忙伸手擋住眼睛,模糊地看到幾個人影跑到他身邊,站在最前面的還是個熟面孔。
陸亞明拿着手電筒冷冷望着他,說:“周文海的案子有了新證據,你最好和我們回去一趟。”剛說完他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連忙用手電筒往下照去,頓時也為眼前的場景大吃一驚,又死死盯着秦悅說:“很好,現在你身上有兩件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