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群體事件
看到這段話,建議親愛的全訂本書~一旦有誤傷,務必留言給我:)
最可怕的是,當事人還全無自覺。
只見他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切進換檔,長腿有節奏地交替踩壓,將紅色野馬輕鬆駕馭。
閉上眼睛,周唯怡索性徹底妥協,在引擎的轟鳴聲中,沉沉睡去。
座椅靠背來回聳動,將她猛然喚醒,身體緊繃睜大眼睛,記不得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稍微等一下,老小區,不好停車。”
張任反覆牽引,試圖將車停進花壇邊的狹小空間裏——前後道路都已經被佔滿,各式各樣的私家車就差掛到樹上去了。
抬頭打量四周破舊的筒子樓,周唯怡有些奇怪:“這是哪裏?”
“我家。”
相較於被上司帶回家的莫名,張任的家所在地偏僻、冷清,足以令人震驚。
按照新公佈的福布斯富豪榜,張永安已是連續數年榜上有名,而且排位還不低;從瑞信資本的規模看,即便只是挂名老闆,張任的薪水也應該與高管持平;作為秘書,理應知道總裁的地址、車牌和各種聯繫方式,周唯怡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處地名。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她忍不住緊緊皺眉,沉默地跟在後面。
目的地是位於二樓的一間公寓,兩室一廳的格局,實木傢具和棕色地板,無不體現着上世紀90年代的大眾審美。
家裏沒人,點亮的白熾燈散發出溫暖光線,照亮了房間裏的一切。
傢具佈置簡單大方,充滿生活氣息;桌椅板凳一塵不染,全都得到了精心維護;窗台上擺放的相框裏,系紅領巾的男孩與表情溫柔的少婦相偎相依。
“我和我媽。”
捕捉到周唯怡的目光,張任坦然介紹:“怎麼樣,我媽很漂亮吧?”
與他孩子氣的俊朗相比,照片上那女人的容貌更加收斂,勝在一股由內而外的氣質。放下禮貌和單純的逢迎,周唯怡平心而論:“伯母確實天生麗質。”
彷彿得到誇獎的是他自己,張任笑靨如花:“那還用說?跟現在流行的蛇精臉不一樣,比八十年代的電影明星都不差!”
周唯怡點頭稱是。
將換好的皮鞋整齊地收入鞋櫃,他推開其中一間房門:“我媽不在家,你睡她房間吧!”
身體如過電般抖了一下,周唯怡躲進牆角:“張總,我回家住就好,真沒必要留宿!”
張任抬手看錶:“剛才開過來花了四十五分鐘,再回去就該轉鍾了。睡眠不足,你明天還上不上班?”
“……您不是說明天不上班嗎?”
“我不記得我說過這話。”他自食其言,依舊臉不變色心不跳,“你剛來報到,第三天就曠工不出,下面人會有意見的。”
身為老闆的最大優勢,莫過於怎麼說都有道理。
周唯怡暗中腹誹,嘴上堅持:“那更得回家去,您留下,我自己開車。”
男人挑眉:“車給你,你回家,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當我之前說的話都是放屁?”
忽略掉對方用詞的粗鄙,她試圖講道理:“洗漱用品都沒帶,衣服也換不了,真的不方便。”
張任突然湊近,鼻尖來回蹭了蹭,像只大型犬一樣粘着人:“你明明洗了澡。”
隔着若有似無的距離,他的聲音暗啞低沉,有種催眠心智的魔力。伴隨着呼吸吐納,氤氳的霧氣迷濛眼睛,朦朧的絲縷麻痹神經,就連時間,也彷彿靜止在這一刻。
“家裏有一次性的牙刷,咱們明天就去買衣服,直接穿着上班,保證沒問題。”
男人用手掌着周唯怡的肩膀,一邊引導方向,一邊暗暗用力,成功地將人推進房間,安置在床沿坐好。
蹲下&身,他與她目光平視。
那雙黢黑透亮的瞳孔里,有光,有模糊曖昧的陰影,還有聽不見的聲音,既神秘又新奇,令人無法錯開眼睛。
張任最終下定結論:“快點休息,我就在你隔壁。”
周唯怡懷疑自己是真累了——經過一整天的工作操勞,還有大半夜的匆忙奔波——實在懶得再去反駁爭執。
她看着男人站起來,長腿舒展,逆着光走出房間,轉身時不忘將房門帶上。
“張總,”周唯怡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恢復鎮定,“我還有一個問題。”
張任挑眉,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糾結混亂的思緒化作更加實際的困惑,她盡量平靜地發問:“你說帶我看的,是什麼‘驚喜’?”
“……參觀公司領導故居,培養愛崗敬業精神。”
話音未落,趕在拖鞋飛到臉上之前,張任主動關門落鎖,迅速離開了房間。
周唯怡被氣笑了,倒在柔軟而蓬鬆的床榻上,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撿回鞋子,又脫下外衣,她將被褥打開鋪好,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臨熄燈前,她忍不住再次抬頭觀察四周環境。
房間佈置得很整齊,梳妝枱和床頭柜上擺放着零星的私人物品:幾件樸實無華的髮飾、沒有讀完的一本書,看起來很古老的茶杯,以及裏面還沒喝完的半杯水。
即便只是作為張任的母親,這裏也簡陋得令人髮指。
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有看到任何屬於張永安的東西——作為一家之主的男人,即便不是那麼顯赫的身份,也應該證明存在感才對。
事實卻恰好相反,瑞信集團的董事長被忽略,時間僅停留在張任和他母親之間,沒有任何縫隙。
按下開關,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周唯怡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停止思考,臨睡前記起田雲飛午飯時說的那句話:“你先別慌,瑞信集團的內&幕很多,我找人打聽打聽……”
好奇心害死貓。
最後,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內&幕就該交給內部人士打理,自己還是明哲保身比較重要。
張任打了一晚上電話,快天亮的時候才消停。
被他驚醒的人要麼破口大罵,要麼哀怨連連,只求與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公子哥劃清界限。
“大半夜的,我到哪裏去找工人、找材料?!就算重新裝修,也要實地勘察之後才能確定方案啊!”
“你手下工程隊那麼多,總會有幾個失眠、睡不着覺的人吧。”
“沒有!”對方拒絕得乾淨利落,“就算有,材料商不出攤,我們守着工地也幹不了活。”
張任強勢命令:“材料商我來聯繫,你先派人過去。”
“怎麼開鎖?怎麼聯繫物業?小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掛上電話,結束另一頭的喋喋不休,他迅速翻找手機聯繫人,撥通其中一個號碼。
“喂,我是張任。”
大半夜擾人清夢,雖然沒有任何愧疚之情,表面上還要裝裝樣子:“是的,我知道現在正常人都該睡覺了。”
不等對方有所表示,他繼續道:“有件事要麻煩你——去把建材城的大門打開,裝修公司待會兒過來提貨……嗯,你沒聽有錯。”
打了一大圈電話,讓方方面面的關係搭上線,張任這才徹底放心。
他知道,經過一番折騰,周唯怡入職瑞信的消息,肯定會鬧得人盡皆知。然而,即便真的引發懷疑,也無法坐實任何事情。
以張任對周唯怡的了解,她絕不可能對外走漏風聲——兩人明明是前天才認識,如今就敢誇口說什麼“了解”,簡直要為自己的天真感到慚愧。
然而,回想起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張任又認為自己的感覺沒錯。
放棄華爾街的高薪回國,證明她有想法、有抱負;不肯與華辰同流合污,證明她有能力、有擔當;拒絕答應上司的邀請,證明她有原則、有底線。
如果能與這樣的人合作,事情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窗外泛起淡淡的紫藍色陰影,預示着新的一天即將來臨。這裏不像瑞信大廈的辦公室,能夠看到那麼完美的天際線,只有筒子樓的狹窄走道之間,隱約灑下的光亮。
兒時的記憶再度浮現腦海,伴隨着張任漸漸入眠。
青春期后就被嫌小的單人床,像襁褓一樣將他包裹,彷彿又回到了依稀年少的時光,感覺十分安穩。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堡壘,寄託着我們的全部信仰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