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憶斷神威空震骨（三）

“夠了！”

冰冷的暴喝乍響，一隻手正擋在紫色的戟尖之上。龍夢凌滿面冰霜，直視紫衣魔，忽然揚手將他推開。

紫衣魔看着龍夢凌，半晌之後發出一聲輕笑：“這個場景，看着當真眼熟。尤其是那張臉，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真不明白，明明我比他強，為什麼你選擇的不是我？我哪裏比不過他！”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了紫衣魔和龍夢凌的身上，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些什麼。這紫衣魔和龍夢凌之間，難不成還有什麼感情的糾葛？

張凌微微皺眉，閃身擋在龍夢凌面前：“她，不是她。”

“是啊！我知道。”紫衣魔目光一轉，落在張凌的臉上，“我知道，她不是她，你也不是他，你們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點。可是，你們甘心嗎？明明不是他們，卻被迫背負上他們的壓力。千百年如一日，只能相望相守，卻不能有別的。”

張凌微微皺眉，回頭看了看龍夢凌，心口微微有些痛。確實，受了神的詛咒，除了這樣的相望相守，他和她之間，再不能有其他存在。

張凌沉聲道：“這是我們的事情，用不着你來擔心。”

紫衣魔笑道：“我為什麼不能擔心一下？畢竟，她是屬於她的一部分的，而你卻僅僅只是個被改造的無關緊要的人。現在事情就要結束了，你有沒有想過，事情結束之後你們會有什麼結果？”

“這事用不着你來擔心。等下會發生什麼事，你只要看着就行了。”龍夢凌一聲冷笑。“你想阻止也可以。但前提是你能有阻止事情發生的能力。別忘了。這裏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神的化身和你自己的化身在看着你。想要打敗他們來阻止事情發生，憑你現在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

“是嗎？”紫衣魔呵呵一笑，“那我倒要看看，現在你還能做什麼。在這最後的十分鐘裏，你又會怎樣扭轉乾坤。我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龍夢凌嘴角輕揚：“當然。我們，走着瞧！”言罷。轉身退回原位。

龍夢凌和張凌一撤，紅衣仙子和姬鴻光便雙雙衝上來緊緊看着紫衣魔，以免他壞事。畢竟，這最後的十分鐘，才是最關鍵的。

張凌一臉擔憂地看着龍夢凌，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從很多年前開始，龍夢凌在部署計劃的時候，就一直在順着紫衣魔所希望的方向發展，就算在後來的幾次正面衝突中，龍夢凌也沒有認認真真和魔交手。而是點到為止。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看着龍夢凌。張凌忽然覺得她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他，好像即將要失去她。

這邊，龍夢凌、張凌和紫衣魔說著一些沒人能聽懂的莫名奇妙的話，而另一邊吳翼四人卻真的是快要瘋了。因為，他們正在飛速向玉虛子那邊靠近，這附近除了玉虛子等人，已經沒有人可以讓他們來殺了。

吳翼四人急得直冒汗。完了完了，真的要向最後的親人們下手了嗎？龍夢凌為什麼還不來阻止？

眼看着手中劍向自己的師父飛去，陳黃鷹急得大叫：“師父你們快跑啊！再不跑來不及了！”

劍閣本就沒剩下多少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師父也死在自己的手裏啊！

然而，馮河卻只是淡定地看着劍光刺入胸口，連半點兒想要躲的意思都沒有。陳黃鷹驚愕地看着馮河，看着馮河胸口血液潺潺流出，以及他微微蠕動的嘴唇。

極輕的語聲就像遠方的霧氣，難以捕捉，而吳翼四人卻一字不漏地將馮河的臨終遺言全都聽在了耳中。在生命最後關頭，馮河只說了一句話：“殺吧，把我們都殺了，這場戰爭也就贏了。”

吳翼四人完全沒有弄明白馮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把他們都殺了，這場戰爭就能贏了？他們明明是為了保護親人朋友才心甘情願被捲入到這場戰爭中的啊！為什麼這個時候卻說要把他們殺了，戰爭才能贏？

人都死光了，贏了又有什麼用！

四人正迷茫中，忽然一個人影撲了上來，正撞在龍進手中鋒利的刃口上，卻是龍進的母親葉琳。

龍進先是一呆，隨即驚聲嘶吼：“媽！你在幹什麼！”

這是他最後的親人了，最後卻還是死在了他的手裏！

葉琳緊緊抱着龍進的手臂，臉上卻帶着笑：“龍進，你從小就聰明，怎麼到現在都還想不明白？進到這裏的人，在事情結束前不會被殺的最多也就只有十幾個人，但這些人中絕對不會包括你們的親人和師父。這一點，也是我在看到這裏景象之後才猜到的，等看到龍神的態度之後我才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想。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有先被你們殺了，才會有生還的可能。所以……”

“住口！”龍夢凌猛地一聲大喝，打斷了葉琳的話，“這些事，用不着你來解釋！”手臂一揚，青色軟鞭夭矯如龍，纏住葉琳的脖子將她從刀刃上拉扯開。

眼看着自己的母親死在面前，龍進大怒：“龍夢凌！你幹什麼！”

龍夢凌淡淡道：“不幹什麼。快殺，我們沒有時間了，別逼我動手。”目光一轉，看向最後剩下的幾個人。

霎時間，吳翼四人就像是被龍夢凌的目光牽扯了一樣，徑直向最後的那幾個人衝去。龍夢凌軟鞭一掃，將玉虛子和吳常峰捲起，輕輕拋到馬蓉嬉、安倍晴子、姜劍飛、汪詩雨那邊，讓龍生九子暫為看管。

玉虛子沒想到龍夢凌會出手救他，先是一驚，隨即問道：“龍神，這樣可以嗎？”說著，一臉擔憂地抬頭看了看夜空。

此時的夜空之中，除了代表吳翼四人的那四顆星極為明亮之外，其他的星辰全部零落，僅剩的幾顆也是暗淡到難以發現。張凌看到玉虛子的動作，先是皺了皺眉，隨即抬頭看看天上那四顆最亮的星，最後目光落在了龍夢凌的臉上。

重要的星辰全部凋零，夜空顯得異常乾淨，再沒有了之前各星辰軌道交錯的混亂感。對於這樣乾淨的夜空，張凌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恐懼，他總覺得龍夢凌好像是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卻從來都沒和他說過。

微微猶豫了一下，張凌上前一步站到龍夢凌的面前，直視着她的雙眼，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龍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在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失去她了。

龍夢凌微微笑了一下，輕輕吐出一個字來：“贏。”

“我知道你想要贏。可是，”張凌忍不住伸手抓住龍夢凌的雙手，身體不知為何竟有些顫抖，“你從沒跟我說過，這一次你到底想要怎麼贏這場戰爭。龍兒，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這個世界即將毀滅，那個傢伙的力量也將因這個世界的毀滅而被釋放出來，不管怎麼看都是神輸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扭轉戰局。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說到後來，一雙眼睛中已經盈上了一層水霧。

事情發展到這一刻，他不能不擔心一下。龍夢凌做事，向來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怕她這一次會連自己都捨棄掉。

龍夢凌只是靜靜地看着張凌，一雙冰冷如萬年不化的冰川一樣的青綠色重瞳，忽然就像是拂過了一陣溫柔的chun風，一下子便化開了一泓清澈的chun水。龍夢凌輕嘆一聲，連語氣都融成了水：“張凌，我有我的打算，我……”

“我只想聽你告訴我你要怎麼做！”張凌忍不住低吼出聲，與此同時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衝出眼眶，“龍兒，這麼多年來，不管你要做什麼你都會告訴我。唯有這一次，這一次你完全沒有提到過要如何在最後這幾分鐘裏扭轉戰局。龍兒，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怕，我有不好的預感。龍兒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如果是那件事，我絕對不允許！”猛地踏前一步，將龍夢凌緊緊抱在了懷中。

輕柔如花瓣的身體抱在懷中，鼻端是熟悉的冷香。這樣的擁抱，在他們之間發生過千次萬次，卻也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張凌將頭埋在龍夢凌濃密的髮髻之中，額頭抵着她髮髻上的龍形玉簪，心臟刺痛，身體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他怕了，平生第一次如此害怕。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恐懼感從何而來，但他不敢放手，唯恐一鬆手，她就會離他而去。

龍夢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任憑張凌這樣緊緊抱着她，目光卻已轉移到了夜空中那四顆明亮的星星上面。一雙明眸褪去了昔日的冰冷，蒙上一層淡淡的倦意。

張凌哽咽道：“龍兒，不管輸贏，我都只是想陪在你身邊而已。一千年也好，一萬年也罷，只要能陪着你就足夠了。龍兒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都不要離開我！就算是死，就算是灰飛煙滅，也都讓我陪着你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