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黃昏時分忠義客
莽莽崤山,綿延八百里,在群山間有一條奔騰的崤水河,崤水河河道曲折,水流豐沛,像一條蒼龍蜿蜒於崇山峻岭之間,兩岸儘是原始森林,唯有在衝出崤山的時候,才在漸漸低矮了的山嶺間,逐漸開闊起來,匯入另一條更為磅礴的大河,九州大陸最大的一條河流九曲江。
崤山城,洛神國最西邊的一座小城,依山傍水,就坐落在這兩河交匯之處。時值黃昏,在漫天雲霞地掩映下,崤山城正被塗上一抹淡淡的紅色。
在崤山城東門外三里,有一座古老的渡口,從對岸駛來的最後一艘渡船,正緩緩的靠岸。在同樣古老的碼頭上,有個少年正和一位剛剛下船的大漢攀談着。
“關師傅,好久沒見您了。”
“是雲兒啊,你又長高了,你們客棧還有房嗎?這一次我得多要幾間呢。”
“有呢,關師傅,您先歇會兒,我先去幫師傅們收拾東西。”
這位大漢,身高七尺有餘,大眼濃眉,頜下一副絡腮鬍須,身形魁梧,背後還斜插着一把鋼刀,一看就是位江湖豪客。
沒錯,此人名叫關林,正是洛神國最大的鏢局“忠義鏢局”老當家關鎮的次子,因天生神力,人送江湖綽號“開山刀”。和關林攀談的少年,名叫上官雲,家住崤山城西五裡外的雲水村,今年剛滿十三歲。
上官雲的父親是村裏有名的獵人,母親在他五歲那年因病去世,只剩父子倆相依為命。這上官雲從小就喜歡和父親一起上山打獵,一心只想和父親一樣做個優秀的獵手,不過他的父親上官寅,卻總盼著兒子能多見見世面,在他九歲那年便託人把他送到城裏讀書。
這上官雲小小年紀,倒也懂事,惦着家裏貧困,每日便上午跟着學館裏的先生習文,下午就到城裏的悅來客棧打工,一是幫着洒掃庭院,再就是到城東的渡口迎接往來的客商。
說起來,這關師傅也是悅來客棧的常客,每次關師傅來,上官雲就纏着關師傅跟他講些江湖故事,還央求着他教自己些拳腳功夫,關師傅看這雲兒殷勤,人也機靈,有空時也就教他幾招拳腳功夫,因此幾年下來,這二人倒頗有些相熟了。
看樣子,這趟鏢貨是比較貴重的,因為一般的鏢貨,鏢局最多也就三五人護送,可這一次,忠義鏢局來的足足有十幾人!不過上官雲心裏明白,這個是不能問的。
過不多久,鏢車已收拾停當,眾人也不耽擱,便在那關鏢頭和少年的帶領下,緩緩向著崤山城行去,而這時,天邊那一抹斜陽終於完全沉入於群山之中。
到了客棧,上官雲先幫着忠義鏢局的師傅們把騾馬拉去喂草料,然後趕緊給各位師傅們端茶送水,等到關師傅一行人收拾好住下,再用過晚飯,他就悄悄的湊了過來。
關師傅早知他心意,就隨他到了客棧後院,看他把這幾年學會的一套五行拳施展開來。
“雲兒啊,我看你還是有些習武天分的,不如跟我去我們鏢局算了。”
“哎,關師傅,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我父親不讓啊!”
“嗯,你別怪你父親,鏢局這口飯也不是好吃的,還是安心讀書吧。”
平日裏,上官雲早早就睡了,只是今日難得遇見關師傅,能得到關師傅指點,便多纏了關師傅一會,等到關師傅回房去休息,他才獨自到客棧的柴房裏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關師傅一出房門,就看見上官雲早早已把騾馬們都牽了過來,正和鏢局的夥計們一起套車呢。
“咦,雲兒你今天不用去上課了嗎?”
“嗯,關師傅,我有段日子沒回家了,今天想回去看看父親,已經跟先生請過假了,正好和您同路,再跟您聊會。”
“哈哈,你這孩子每次見我都逃課,那就一起走吧。”
一行人出得城門,一路向西行去,這崤山城已是洛神國最西的城鎮,由此往西,官道便逐漸狹窄,漸入山區,要走二百里山路,才能穿越崤山,到達岐山國的境內。這一段行程頗為艱苦,不乏豺狼虎豹出沒,更傳說曾經有山魈鬼魅為禍,因此路上的行人並不多。
說笑間,已到了三岔路口,上官雲的家要往南去,便依依不捨地向關師傅告別,少年的心意,關師傅如何不懂,只是自己還要趕路,於是就此匆匆別過,只留那少年獨自站在路口,看鏢局一行人逐漸消失在遠處,才撒腿往家中奔去。
雲水村坐落在崤山腳下,背靠橫雲嶺,村中只有十數戶人家,多數人都靠打獵和採藥為生。上官雲的家就在村口,有三間土坯房,上覆茅草為頂,門前一個籬笆圍成的小院,完全是當地最標準的農家小院的樣子。
進了院門,上官雲看見父親正在院中劈柴,喊了一聲“爹,我回來了。”,就跑過去將父親緊緊抱住。
“雲兒啊,今天怎麼跑回來了。”
“今天先生有事,孩兒也想您了,爹爹,你的腰還疼嗎,雲兒又給你買膏藥了。”
“你呀,有錢就亂花,爹的腰沒事,就是有點風濕。你回來就好,等會跟爹上山,看看昨天下的套子,要是弄到野味了,你順便拿回去孝敬下先生。”
“太好了,好久沒跟爹上山了。”
一聽到要上山,上官雲就樂了,直奔自己的屋裏跑去,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獵人裝束。
上官寅抬頭望去,只見兒子興高采烈,腳踏一雙高筒防蛇鹿皮靴,背後一張牛筋白樺弓,腰間一壺野雞翎箭,手中還握着一把一尺半長的獵刀,雖然身板還不是那麼健壯,但已頗有些英姿颯爽的樣子了。
哎,這孩子又長高了,上官寅不由心中有些激動起來,隨即在兒子肩頭拍了一把說道“看把你小子急的,等爹換了衣裳就帶你去。”
不久,只聽見柴扉輕響,雲水村外就出現兩個身影,漸漸地融入於半山那繚繞的雲霧之中。
橫雲嶺,山高林密,山上長滿高大的喬木,也叢生着一簇簇灌木,正是山雞、野兔、山豬各種鳥獸的樂園。
今天的運氣不錯,上官寅父子一路說笑着走在下山的路上。三隻山雞,兩隻野兔,這是他們今天的收穫,另外還採了半兜的菌子。
因為上官雲貪玩,所以今天回來的有些晚了,沉沉的暮色已籠罩了山嶺,四處響起了一片又一片地蟲鳴,上官寅一邊催促着雲兒快走,一邊警惕地向四外望去,山間的夜晚,並不太平,那些兇猛地野獸,總喜歡在這時候出來捕獵。
忽然,上官寅停下了腳步,對上官雲做了個手勢,順勢把腰間的獵刀拔了出來。看見父親的手勢,上官雲也立即停住腳步,和父親一起貓下腰來,順手把背後的弓箭抄了起來。
一個身影踉蹌着由山下奔來,從父子二人隱身的茅草叢前跑過,遠處一片火把逐漸亮了起來,飛快的向這裏追來。看見那奔過去的身影,上官雲忽然“咦”了一聲,回頭對父親說,“那好像是忠義鏢局的關師傅啊。”
“走,看看去。”上官寅拉了一把雲兒,父子二人立刻起身,朝剛才那道身影跟了過去。
那人影踉踉蹌蹌,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山上跑去,終於一頭栽倒在地上。上官雲走近一看,正是那“開山刀”關林關師傅,只見他滿身血污,身上橫豎數道深深地傷口,肩頭還插着一把飛刀,傷口處黑紫一片,分明已中了毒。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山下的追兵已近了,數十根火把風馳電掣般飛速追來,隱約中已能聽見一片叱喝之聲。
“爹爹,怎麼辦?”上官雲有些不知所措。
“走”上官寅二話不說,背起關師傅,轉身疾走。
父子二人,拚命地向前奔去,只是馱了一人,速度便慢了許多,眼見得山下的追兵卻已是越來越近了。
“我不行了,放下我,你們快走。”昏迷中的關師傅忽然醒來,掙扎着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遞給雲兒,
“雲兒你們快走,我去擋住他們,拜託你把這個送給我父親。”關林向上官雲父子深深一躬,然後催促父子二人趕緊離去。
上官寅看了一眼關林,正想說些什麼,卻見關林眼中忽然出現一抹毅然地亮色,掙扎着朝山下撲去。上官寅心知此時的關林已經不行了,完全憑着最後一口氣在堅持,於是一把拉起雲兒,父子二人拚命向山上跑去,沒多久便聽見身後一聲悲憤的怒吼,那是關師傅的聲音,很顯然,他已遭遇不測!
上官雲父子在山嶺中狂奔,但山下的追兵只是稍作停頓,就又飛快追來,而且速度比父子二人明顯要快得多,沒過多久,那一簇簇的火把,已經來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