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
喜子聞言,不知該沮喪還是笑出來。這一個兩個搶他的……這也太幸福了點。
小男孩瞥見妹妹跟着底下人去放風箏:他上前一步,看見妹妹又摸了底下人的臉一把。
也不知從何時學了這習慣,看見長得不錯的人就愛摸一把,好像摸了就能沾到美麗貼補到自己臉上似的。
但,在皇宮裏,她誰都沒有摸過,包括娘的妹妹。
不摸,是正確的。父親教過她?不可能。父親寵妹妹,從不限定妹妹不能做什麼。只要她敢做,父親就敢替她收拾。
小男孩收回目光,又看向喜子,隨口道:「明喜是誰?」
「明喜?」
「昨天我聽見你跟燕叔提到這個人,他也是個太監?」
「是的。是一個非常優秀並且美麗的太監。」
小男孩喔了一聲。「是皇上宮裏的太監嗎?你不要跟那個叫明喜的換,我就要你喜子留在這裏,妹妹也是的。」
喜子一怔,結結巴巴道:「可是,明喜是個很厲害的人……」
「再厲害也不是你啊。就像是,將來姨娘的兒子再厲害,喜子也是不會喜歡他的吧。」
喜子眼一紅,連忙忠心道:「這是一定的啊!喜子不換絕不換。」
「那……姨娘的兒子在哪裏?」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
小男孩抬眼看去,父親正在喜子後頭。
喜子一回頭,不見害怕反而鬆了口氣。「爺,我們去母留子,等孩子都抱來了,夫人也不會太介意,哄哄就好……」
馮無鹽從龍天運身後現身。她微微笑着,轉頭看着龍天運。
龍天運也盯着她看,沒有任何開口的意圖。
馮無鹽的眼底染上笑意。「那,一定是誤會了。」
「娘!」小女孩放開風箏,像炮竹一樣跑了過來,中途啪的一聲五體投地,在場的人瞬間靜默。她面上立即有了哭意,就在有人要衝過去哄時,她又把眼裏水氣努力逼回去,搖搖晃晃站起來,垂着頭似乎感到虛弱了,想要蹲下休息,但突然又振作精神,繼續化身炮竹衝過來。她本來是要馮無鹽抱的,哪知龍天運上前一步將她抱得老高。
「痛么?」
「摸摸就不痛!凰起痛飛飛痛飛飛!」她軟聲軟氣的,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臉。
「……」龍天運正在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女兒看太多海外人露骨的舉動學的?雖然從不限制她怎麼穿衣服,她洋裝是不是太常穿了點?
小女孩又親了親他的手背,深沉地嘆了口氣:「爹,你真逼得佛也發火。」
「……」這是誰家的孩子?
馮無鹽彎下身,趁着小男孩一時不察抱起他來。小男孩駭了一跳,直覺看向龍天運。
龍天運又看着馮無鹽。
馮無鹽笑道:「我還沒有那麼軟弱啊。我游泳不就是你教的?我體力不錯你也親身驗過。」頓了一下,她又道:「雖然沒有姨娘的兒子,但你還是可以再有孩子的,要不要試試多子多孫的感覺?」
我又失眠了。
半夜裏,我自己跳下床,自動自發換上金璧的衣裳。爹沒說過,可是我知道他愛看。
我摸黑走到隔壁院子裏。自從爹娘發現我晚上會到處跑時,就把我的房間移到他們的隔壁。唉,雖然說愛就是監視,但我喜歡。
我走進院子裏時,看見屋子門口有婢子守着。屋裏頭傳來隱隱的水聲,我大喜!
爹有時習慣半夜沐浴,就跟我有習慣半夜失眠一樣,我們就是一國的。果然沒有多久,屋門打開了,比天還高的人走了出來,停在門口,往我這裏看來。
我心裏高興地從陰影中走出一步,那個守門的婢子嚇得叫了一聲,我被她嚇得跳起來。
爹轉頭看她。
她連忙道:「奴婢沒想到小姐會出現,都半夜了……」
「鍾憐呢?」
「鍾姑娘受了點風寒,今晚是奴婢留着。」
「你去叫她來,讓她親自熬藥給夫人喝。」
我瞪大眼睛聽着他們在對談,試着理解,接着,爹轉身就往另一間房走去。我趕緊跟在他的後面,小聲抗議:「太快了太快了,慢點慢點。」我會跌倒的!
等我跟進房,爹已經在躺椅上坐下。我脫下鞋,手腳並用地爬上爹的身體,先是摟住他的脖子,湊着聞。
這時候,爹身上都會有娘的味道,再加點爹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凈喜歡他這個時候:這時的爹一點也不嚴厲,反而會過度寵溺我……當然,我個人認為這是我爺倆的小秘密,不能讓哥哥知道。
我滿足地坐好,背躺在他的懷裏,拉過他巨大的雙手環在我身前。
「睡不着么?」
「睡不着,睡不着。」
「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一定是跟爹學的,爹現在也睡不着。」
「跟我學?你跟你娘都是來折騰我的吧。」
我要抗議我要抗議。我就說嘛,哥哥才是爹的心頭好吧,我跟娘才是一國的!抗議歸抗議,但爹的身體還是要給我靠着。
「爹,為什麼你老是給娘喝葯?葯是給生病的人喝的,就像是……」我想到了!「就像是宮裏的太子哥哥一「那是因為,你娘懷你跟你哥哥的時候,肚子大到如今想來都還是覺得非常可怕。」
「娘的肚子很平了。我要不要也喝葯,我吃飽了肚子也是鼓鼓的。」
「……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回答這種愚……好問題。將來要有人讓你喝,我必想把他……」爹似乎長嘆了口氣,「若有一日你娘真的再生,我寧願是個男孩。小姑娘有你一個也就夠了。」
這有肉麻到,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喜歡。這就是日常深夜我跟爹之間愛的交流!
我心裏微微安心,合著眼搖着頭,想跟爹再說說話。有些畫面跳出我的記憶。
「娘不見了,爹會害怕嗎?我看皇嬸不見了,皇叔沒有害怕啊。」
「在我」頓了一下,爹才說道:「的心還在她身上的時候,會。」
「那爹的心也在我身上?」
爹又笑了聲。「對。」
有時候,我模糊地感覺到爹把我當大人一樣看待,不像喜子或者憐姑姑哄人的口吻,這點令我感到很滿意。
其實我更喜歡的是,他此時語氣里的軟就是軟。也許我是從爹肚子裏生出來的,爹的一舉一動我瞭若指掌,比哥哥還熟。這種語氣里的軟,我知道大家都沒有發現,他只在娘、我跟哥哥身上才有,而在娘跟我身上明顯更軟些。
對皇叔跟皇奶奶則是含着笑,說話很和氣,語氣里的軟卻不見了。
「萬一有一天爹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你得告訴我,我也會把心收回來的。」
我的話一說完,就感覺小肚子被爹的手臂輕輕勒了一下。
「你這方面倒像你娘。」
「我一定是娘的轉世投胎,才會臉像個性也一樣。」
「以後別說這種話,會讓爹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我嘆了口氣,憂然地說道:「我一直懷疑,哥哥在娘的肚子裏把我的腦子吃掉了。」
爹也嘆了口氣。「我也一直慶幸,你這傢伙不是在宮裏出生。我本以為有個像她的女孩,就像是我經歷了她的幼年生活,但顯然世上不會有一模一樣的個性。」
「爹,說簡單點,你女兒的腦子被你兒子吃了。」
「簡單地說,你現在很好,保持你腦子被你哥哥吃了的狀態。下次別再玩喜子。哪裏來的姨娘?」
「我才沒有玩喜子呢。爹說過,喜子是個忠心人,不可以虧待他。他對我也很好。」
「真難得有人能讓你放在心上。那你騙他什麼姨娘?」
「我正在回朋友信呢,一個有姨娘,一個有情婦,喜子就來問我信里寫什麼,我就跟他說了。我已經回好了,去母留子,我家都這麼做的。」
我的背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爹在悶聲笑。
天很黑,爹已經把屋子的燭火熄了,一片黑漆漆的:我知道這是爹想讓我容易睡覺,這真是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