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不曲意承歡,亦不巧言善辯以對,總是寧願一個人悶着,也不隨我出門,不是冷落是什麼?」他將她背對着的身子扳過來,兩人正對着臉。
他口氣中的煩躁讓柳寄悠覺得好笑,心中雖然有氣,卻是萬萬不敢表現出來的,反而要小心地按捺住他,以最恭順的姿態,說著讓人聽起來最誠懇不過的話。她縴手輕指他胸膛:「我一向不是熱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曉,卻仍執意要我跟着南巡,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過錯。
我……對皇上是上心的……但上心得很克制,您應該清楚,我是為何克制的。」
「為了日後定然的失寵,所以在最應縱情享受人生美好時光時,努力剋制嗎?」龍天運完全不接受這種說法)以及做法°在最美好的年華,遇到最理想的男人,不是應當縱情其中,像烈火般燃燒到底,才不枉來世上一遭嗎?倘若一生活成古井無波的死水,才是對自己生命的輕擲吧!
「也不是這麼說……或許……」她喃喃低語,最後無言。
「或許什麼?」龍天運可不容許她靜默,追問着。
與其看她沉默,不如弓她針鋒相對,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就算常常被她氣到冒火,也是好的。
「或許,我就是奢想着能全身而退,或者少受點傷也好。」
「真是個自私的女人……」他低聲批評着,然後吻住她的唇,決定讓她的小嘴用來親吻就好,不必說話了。
如果這是欲擒故縱的手段,那龍天運得說,她玩得很高段、玩得很恰到好處、玩得讓他……就算知道是手段,也甘願被她勾住,不願放手。
如此一個無鹽女……怎麼能撩到他心動成這樣?不管是被她氣過幾回,就沒想過要放手。可他都這樣了,她卻還成天想着要全身而退。
想得美!
他退不了,她也別想退!
漸漸對她無禮的回應不再動怒,龍天運不得不承認,自己想要她開口與他談話,談什麼都好,甚至無禮也沒關係。他愛極了她輕柔悅耳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應對方式,並且每當他以為佔了上風、惹她心動時,卻立即感覺到她又退了開去,一次次冷淡了面貌:愛極了她明明不想理他,卻不得不理他的憋屈模樣。
如果,這樣的心性才華,再佐以一張曠世美顏,那當真足以傾城傾國了。不可諱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樣貌,都是一樣的:絕對真正的才色雙全、聰慧靈巧、眼明心清,無論與她談江山或談風月,皆能暢所欲言,一抒胸懷。
截至目前為止,柳寄悠是他遇過最接近這個理想的女人——當然,容貌除外。
所以說,世間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他是個富有四海的帝王,也求不來一個完美的女人。
通常在才、貌無法雙全的情形下,他向以美貌為取決條件,所以至今他仍不停自問,為什麼想一再親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臨幸讓她臣服身側,不允她逕自轉身而去?
他忍受不了她的不屈服、不迷戀他。當他對一個女人感興趣時,那個女人怎麼可以雲淡風輕地對他不以為意?
如果是別的女人這般作態,或許他就一笑而過,將之拋諸腦後了吧?可偏偏這個名叫柳寄悠的女人成了例外,竟是讓他牽挂到即使用盡手段也要強求的地步。
若今日他不是君王,怕是她連虛應他也懶得吧?
她迷人的身子是這般嵌合他的懷抱,抱着她時,雖然想要佔有,但跟佔有她同樣重要的,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安心感受——她在他懷裏,他很安心。
很奇怪是不?裸裎以對的男女,居然在純肉體的慾望之外有了不同的意義,那種更接近雋永的感覺不斷在心中擺盪……那會是……什麼?
無論如何,他都放不開她了。這個女人要命地惹他專註,甚至無緣由地教他想命令她只看他、只想他,其它都不許去做、去想。
像中邪。對了,就像中邪那般,不可思議地將目光膠着在她平凡面孔上,久了,他驚詫地發現,這張聰穎的面孔饒是平凡,卻也是獨一無二的。
他是帝王、他是天下的主宰,所以他要她,她就得留下,這是他辛苦治理天下應得的獎賞,再也不讓她離他而去:即使是放縱自己的蠻橫,他也要霸道到底。
即使她一輩子不愛他,即使她牛心左性地一直想逃。
「皇上,您讓我喘不過氣了。」他突然加重的手勁讓她不適,忍不住低聲叫着。
「朕封你為妃,可好?」他放鬆了些許力道,整個人卻仍壓制着她,像是若不這樣做,她便會長出翅膀飛走似的。
封妃?!他瘋了?!
「不好!」她衝口拒絕,神色驚恐!
柳寄悠下意識想掙開他的箝制,但她的力道終究敵不過他,仍只能攤軟在他身下,哪兒也去不了。
「為何不好?」她吞了吞口水,龍天運神色危險地問。好一會才找到聲音說話,但被他這樣嚇人的目光盯視,她頓時變得結結巴巴,無法順暢表「皇上皇上.……您不能……我只是個醜女,我當秀女也只是走個過場……我無妊又無功,沒有封妃的資格,我是要被遣送回家的,您知道的。」
「朕不知道!」他理直氣壯地耍賴,「朕只明白在臨幸過後,你已沒資格要求出宮:你更別想如天連那小子所計量,帶你去北方,找個男人嫁了!當你成為朕的女人之後,便再也不能有其它的指望了。想出宮,作夢!」更別說嫁給別的男人了,這是想死嗎!
「我不會嫁人,我從來就不曾想過要與男人共度一生——」她輕聲解釋,怕他左性一起,封她為妃的念頭更堅定,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如果她不能在南巡的這段時日,趁着日夜相處的機會動搖他的想法,怕是日後真的必須老死在宮中了。
但他沒有被說服。
「是啊,曾聽說你考虎過出家,修道或修佛什麼都好!哪個男人也不要,就想自由自在地過日子。」
「我不是什麼六根清靜一心向佛的人。可世間容不得獨居不婚的女人,只有出家得以光明正大地存活在蜚短流長之外,所以我是想過出家的。但,進了皇宮一遭,與您有過牽扯,就不必擔心了。沒有人敢動您的女人,所以即使我不出家,也不怕被人胡亂說道了。皇上……我以性命發誓,我不會再委身於任何男人:再說了,世間眼光奇特如您者,並不多見。」如果他只想宣告她的身體主權,那還不好辦嗎?這輩子她是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了。
龍天運橫了心,硬是不肯軟下心腸改變自己打定的主意,無論她如何安撫,無論她的言語多麼誠摯感人。
「寄悠,朕並不打算過着日後再也見不到你的生活,所以,回宮之後,朕定然封你為妃。從現在開始,別再想着離開了,安心待在朕身邊吧。皇宮不是牢籠,朕也不是牢頭,所以,不要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
她臉上的抗拒明目張胆,這讓龍天運非常不高興,打定主意跟她杠上了!就不信他堂堂一個皇帝,降服不了這樣一個小女子!
他龍天運難道長得像惡鬼?還是無道暴君?不!他年輕俊美,對女人更是多有縱容。雖不敢稱明君,但向來親賢臣遠小人,也總是施善政體恤百姓生活的不易:他敢說,當他年老駕崩之後,史書上就算不直言他是明君,也定會給他一個褒諡流傳後世。
若是不談外在身分,純粹以身為男人的條件來看,他亦是人中龍鳳,何故她竟是抵死不從?
「您要的,都得成為您的,容不得例外是嗎?」她低聲問。「全天下都是朕的,你不明白嗎?」
「所以……我只能認命,是嗎?」她閉上眼,不敢讓他看到自己滿眼的絕望。
「果然,你這張小嘴,在床上時還是用來親吻就好!」龍天運帶着火氣的唇用力吻住她的,以一種幾近憤怒的熱情,強勢將她捲入新一波的激情中,讓她只能沉淪,只能嬌吟,再也不能說出任何會惹他發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