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時,粗漢發現如果自己再不出聲,接下來成為眾矢之的可能會是自己,於是他撿起地上的一根棍棒,指着兩人罵道:「你到底是哪兒來的?!依我看,你一定是道行更高、可以完全幻化為人的妖魔吧,所以才會這樣為她講話!」
此話一出,彷佛牆頭草的圍觀百姓又都站到他那一邊去了。
粗漢見情勢又傾向他,舉高棍棒要揮向二皇子。「看我打死你這個妖魔!」
二皇子平日在皇宮就有武官指導,雖然武藝不是最強,但反應能力還是有的,他已經做好要避開的準備,怎料「女孩兒」卻忽然擋在他面前,用利爪揮開棍棒,撲向粗漢。
人人都說她是會吃人害人的妖怪是吧,那她就如他們所願,發揮本性吧!
就在她露出尖牙,眾人一片尖叫聲之下,二皇子及時將她從粗漢的身上扯離開,雙手圏抱住她的腰,輕柔的勸道:「不可以傷人。」
「可是他要打你。」她轉過頭看着他,一雙獸眼還存着憤怒。
好不容易有人肯為她說話,她一定要保護他!
「不管怎麼樣,沒有人有權利讓其他生命受到傷害。」二皇子堅定的說道。「女孩兒」愣了下,所以他才會不在意她長得如何,為她挺身而出,對吧?粗漢趁空檔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再次揮棒,他絕對要一次讓他們兩人都嘗到苦頭,但剛被二皇子甩開的隨從此時剛好趕到。
「住手!想幹什麼!」隨從拔出長劍,指向粗漢。「大……大人,他們這兩個妖怪,我要打得他們現出原形!」粗漢解釋。隨從轉頭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再看看主子身旁的……這什麼東西呀?!看起來不像人吶!
算了,現在不是探究那東西是不是人的時候,保護主子安全才是重點。「胡扯!他可是當今二皇子,你膽敢說他是妖!」
眾人一聽,馬上跪了下來,額頭貼在地面上不敢抬起來。
「小……小的不知是二皇子……請二皇子恕罪!」粗漢更是驚懼得馬上求饒。
二皇子無奈的道:「行了,起來吧!」唉,身分被揭穿,這市集怕是無法繼續逛了。「往後,不許再有人欺負她,要像對待平常人一樣對待她。」
二皇子的命令下得雲淡風輕,「女孩兒」卻感到大受震憾,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意思是,她以後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嗎?
二皇子低頭見那雙獸眼氤氳着水氣,他微笑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還眨了一下眼。
從那時起,她不再需要躲藏誰,而一些受過善良二皇子恩惠的人,有時還會送她一些乾糧度日,讓她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所以,你是人嗎?還是……」二皇子曾經這麼問過她。「我也不知道,自我有意識以來,我就長這樣子了,我還沒遇到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你的耳朵往後貼伏,耳翼較薄,眼兒轉得靈動又精明,還有着這條尾巴……看起來比較像松鼠……」二皇子一邊端詳,一邊說道:「不礙事,我看過一本書上頭是這麼說的,天地之大,涵養着千千萬萬種的生命,有些生命經過長時間的推移、轉化,就會成‘精’」。
你看,我父皇日前不是帶回一隻名叫」銀鳳」的重鳴鳥嗎?是人又是鳥,連這樣的生物都有了,你也不算奇怪。」
二皇子的話,總能讓她覺得窩心。
「可是我還沒有名字,你們每個人都有名字。」
「也是……這樣好了,就叫你‘寶寶’吧。」
「寶寶?」
「是啊,寶寶是人類來到世上最初的樣貌,那時不管是哪一個人,都是善良、單純、最珍貴的!」
「跟你一樣嗎?」
寶寶的話逗笑了二皇子。「我?善良、單純?」
他或許善良,但身為皇族,要想單純,有點難。
寶寶搖搖頭,又說:「你是最珍貴的!」
二皇子愣了一下,接着笑着摸摸她的頭。
寶寶知道他下一個動作,淘氣地比他更快地眨眨眼。
「哈哈哈!叫你寶寶果然沒錯,你真是個寶!」
「哈哈哈!」
那年的風明明吹起來是那樣的舒服,笑聲聽起來是那樣的無憂無慮,誰知道世事的變化出人意料之外……
當金梟為了報復國王帶走銀鳳,對善良的二皇子下了「無心」的咒語后——
「二皇子!不要!求求你,我家這口子是無辜的!」
這個曾經對每個生命都視為珍寶的男人,眼神從溫暖的春池,變成了淡藍色的漩渦,像冬天的凜冽寒風。他再也聽不進別人的求饒,再也沒有為任何事感動流淚過,再也沒有真心笑過……
「二皇子太可惡了!他真是個冷血的殺手!」
連那些曾經受他無數次幫助的人,最後也指責他的無情。
「不是的!這不是原來的他,原來的他不是這樣的!」
寶寶奔走在大街小巷,為了洗刷那非二皇子心甘情願所擔的罪名。
然而最終,當她遭到那些家人被二皇子砍殺的人民挾持,試圖想逼二皇子就範時,二皇子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底完全不見以前的憐惜之情。
那時,她見二皇子對着一個孩子舉起劍,她明白,若非二皇子被下了咒語,他該有多心疼這些被殺害的子民?為了不讓真正的他後悔,就算真正的他再也回不來,她也要執行他總是在她耳邊不斷說著的信念——
不管怎麼樣,沒有人有權利讓其他生命受到傷害!
她衝過去替孩子擋下了那一劍。
當長劍慢慢自她身上抽離,她望向他,還在企盼着他仍存有一絲絲善良的靈魂,可是她得到的只有失望,他的目光和表情沒有溫度、沒有疼惜,更沒有任何情緒。
不過,至少她不曾選擇要離開那個真正的他,不是嗎?
所以在她失去意識以前,她努力地勾起微笑,對他眨了眨眼,然後望着他轉過身的背影,愈走愈遠……
那一年的雨,下起來像是神明在天上大哭,而在哭聲中,再也聽不到熟悉的安慰聲……
意識迷濛之際,紀若寶感覺到雨點落在臉上,而且力道愈來愈大——
「醒醒!醒來了沒?」
紀若寶幽幽轉醒,稍微清醒后,才發現這原來不是下雨,而是長發男在拍打她的臉。
「我……我怎麼了?」
「你暈過去了。」
她發覺自己似乎不太能動,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這才確定,現在的自己被人綁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被反綁,連雙腳都是,難怪她動彈不得,只有頸部可以自由活動。
她環顧四周,困惑的問道:「這裏是?」
「源組織的總部。」更精確點說,是源組織總部里的地牢。「啊?我一路昏迷到下飛機嗎?那誰……誰扛我過來的?」
樊厲軍比了比自己。
「但……但你不是只是要來這裏找人的,幹麼不到了就趕快走,跟着進來?」他動了動右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牢牢地抓着他的手。
「你怎麼樣都不肯放開我的手,嘴裏還一直念着什麼f不要殺」的……所以當然是我扛你進來的,連你被綁的時候你都還是死死抓着我的手。」
他一說完,紀若寶馬上鬆開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剛作了奇怪的夢,雖然忘記是什麼內容了,但……可能是作夢的時候下意識抓着你吧……那你趕快走吧!」
「你以為源組織是個你說進來就進來,說要走就能走的地方嗎?」這小妞涉世很淺吶!
「呃……聽你這麼說,該不會要斷只手或斷只腳才能離開吧?」電影都是這樣演的。
樊厲軍抿抿嘴,一本正經的回道:「至少要切根手指頭吧。」
紀若寶驚懼得倒吸一口冷氣,「真的嗎?」
他還來不及回話,地牢的大門就被兩個男人推開。
樊厲軍看了來人一眼,想着那個沒用的西裝男應該是去療傷了,現在這兩個五官看上去就是地道的日本人。「你就是黎隊長的女兒?」
樊厲軍心忖,這人中文講得還不錯,只是有點日本口音,原來源組織里有中國人。
紀若寶輕輕點點頭,覺得自己的手指好像已經開始痛了。
其中一個落腮鬍男拿出手機,說道:「打給你爸,我要讓他知道你的的確確實實我們手什麼?她哪知道黎隊長的電話,八成要問國安局吧,而且要是真的打了,不足等於穿幫了嗎?所以她馬上用力搖頭。「不打?你現在有權利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