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
吳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這裏什麼都沒變,還和三年前一樣。尤其是那塊麻料的桌布,雖然已經洗的變了形,卻依然被徐行鋪在飯桌上。
廚房裏熟悉的香味兒一陣接着一陣傳出來,吳汐的心裏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她走進自己曾經的卧室,發現床單是新換的,床頭柜上多了一個花瓶,裏面插着幾隻淡紫色的小花,是雪岩草。吳汐俯下身,把鼻子湊在上面嗅了嗅,她的眼眶濕潤了,她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但是她總覺的如果母親尚在人世,身上也一定有這股淡淡的花香。
“吃飯了。”徐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吳汐趕緊擦擦眼角,回過頭問他,“為什麼這屋子這麼乾淨?”
“我每周都會打掃一次。”此話一出,兩人之間突然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徐行勉強笑了笑,“先吃飯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菜肴,吳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然後閉上眼睛深深的讚歎道:“還是五星級水準,這手藝我再練一百年也比不上。”她沖徐行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然後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慢點吃,別噎着了。”徐行貼心的把一瓶水放在吳汐手邊。他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她第一次跟自己回家時,那時的她雖然被朱昱的離去打擊的體無完膚,但是從未消磨掉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可是現在,她雖然在對自己笑,但是他卻能感覺到這笑容背後深深的無望。
過了好久,吳汐終於將那滿桌子的菜打掃乾淨了,她喝了口水,輕輕的拍了拍肚子,“好久沒吃的這麼飽了,謝謝你的款待。”
徐行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來到窗前看着外面濃稠的夜色,終於還是將心裏憋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吳汐,你真的要幫他復活羿嗎?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麼?”
吳汐看着滿桌的殘羹冷炙,“徐行,我今天不想談這個,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輕鬆的吃過一頓飯了,你就放我這一馬,好不好?”
她的話讓徐行心裏一軟,他根本沒辦法拒絕她的請求,於是他抿嘴沖吳汐一笑,“吃飽了嗎?吃飽了幫我收拾盤子。”
吳汐做夢了,她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這麼離奇詭異的夢了。夢中的她赤着腳在皚皚白雪中拚命奔跑,她身後的雪花如刀片般朝她裸露在外的臉和四肢襲來,將她的皮膚劃出絲絲紅印。突然,那些紛飛的大雪化成了一個個淡淡的影子,他們在吳汐身後拚命的叫着,那尖銳的夾雜着恐懼的叫聲砸在吳汐的耳膜上,將她的耳朵砸的生疼。她忍不住回過頭,看見這些人影正在尖叫着急速的離自己遠去,不一會兒,竟然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誰?”吳汐衝著身後的那片雪霧大喊,“你為什麼要帶走他們?你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的聲音就如那些落在地上的雪花一般,很快化成一滴濁水,消失殆盡了。她拚命瞪大眼睛望向那片狂風暴雪的盡頭,那裏,慢慢的走來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人影很熟悉,但是她又一時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吳汐又大吼了一聲,可是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就猛地被一條粗長的紅黑相間的尾巴打倒在地,口鼻中溢出的鮮血將雪地染紅了一大片。
“我……要死了嗎?”她看着身旁越聚越多的血液,喃喃的說出這句話。
“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個尖尖的聲音從頭頂上方飄過,那聲音比身下的冰雪還要寒冷上一百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把那些惡人通通掃除乾淨。”那個聲音又說了一句,吳汐覺得頭頂一陣眩暈,她勉強強迫自己叫了一聲,然後從這個詭異的夢境中抽出身來。
她坐在黑暗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剛才那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些怨靈會被猰貐抓走呢,它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吳汐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厲害,她的腦子簡直就像是一個燒的火紅的鉛球,在腦袋裏撞來撞去,快把她的天靈蓋給震碎了。恍惚中,她看到旁邊的雪岩草正在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它就像是暗夜中的啟明星,讓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吳汐一把抓過那隻花瓶,拚命的在那幾簇小花上面嗅了嗅,頓時,她的頭疼舒緩多了,似乎連混沌的腦袋都通透了。更為神奇的是,那花香不僅緩解了她的疼痛,彷彿還有催眠的功用,吳汐覺得整個身體變得軟綿綿的,十分舒適,她甚至來不及再去想剛才那個可怕的夢境,就頭一歪,沉沉的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的飯桌上,吳汐把昨晚的夢對徐行如實脫出,“我已經好久沒有在夢中被那些怨靈糾纏過了,他們都比較忌諱白焰,所以不敢在我的夢境中放肆,可是這次,我不僅夢到了這些靈魂,甚至還看見自己被殺掉了,我總覺得,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夢,而更像是個暗示。”
“暗示什麼?暗示你會被猰貐殺掉?”徐行把一杯果汁遞給吳汐,“別胡思亂想了,你不會有事的,這條命是你母親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她定會保佑你福澤萬年的。”
“對了,還有雪岩草,”吳汐突然想了起來,“昨晚做了那個噩夢后,我的頭疼的不得了,是那幾簇小花治癒了我的疼痛,然後幫助我重新入睡的,徐行,雪岩草難道有藥用的功效嗎?”
徐行看了吳汐一眼,那眼神里有某種她看不懂的東西。“它沒有什麼藥效,只不過你母親死了之後,懸崖上的雪岩草就長得格外繁茂,像被什麼賦予了生命力一般,所以我上次回應天山摘了好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