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看一眼包裝相同、同樣是嚴焱所寄的郵件,先拆開檢視,卻又一次輕蹙眉頭,盯着幾行詩困惑。
這回,是抄錄徐志摩的詩——《地中海中夢埃及魂入夢》難不成,嚴綠藉此詩提到尼羅河月色、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又是另一建築設計發想?
與其胡亂猜測,她索性將先前收到的光碟片一併帶上樓,問問總裁,能否猜出他侄子的用心。
季曼凝向他報告完公事,遞交需要他簽字的數份文件后,接着交給他三張光碟片,並打開文字檔,詢問他內容寓意。
「這個,不就是情詩嗎?」嚴世爵直接說道。「你說,這是阿焱寄給你的?」令嚴世爵感到訝異的,是寄件人。
「嗯,所以這些詩有什麼隱喻嗎?」季曼凝神情認真問道。
「情詩就情詩,莎翁寫的愛情詩句,這麼赤裸直白,還需什麼隱喻?」嚴世爵笑道,俊眸微眯,不禁思忖另一件事。
他接着又道:「這第二首泰戈爾寫的也是情詩。歌詠泰姬陵,更是表述痴情的沙加汗帝王對心愛的皇后蒙泰姬?瑪哈之愛的見證。
「要說這首詩除了歌頌偉大愛情跟寄託無限思念,還有什麼其他隱喻?那大概是藉此稱讚心儀的女性,如蒙泰姬皇后般,美麗聰慧,多才多藝。」
季曼凝聽了他的分析,不由得怔愣。
「嘖嘖,真沒想到阿錢那小子會寫詩給女性?就算是抄來的,也夠稀奇,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嚴世爵忍俊不禁,還是難以置信,嚴焱會接連寄三張光碟片,就只為了送這三首情詩給季曼凝!
嚴焱是幾時看上季曼凝?
他以為那小子對愛情已是鐵石心腸,完全無動於衷了。
「這真的只是情詩?不是跟建築設計概念有關聯?」季曼凝仍一臉懷疑,因第二首詩提及印度偉大的建築泰姬瑪哈陵,而第三首詩,提到古埃及更宏偉的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像。
「第三首徐志摩的詩,乍看不像情詩,但意思差不多。要我解讀的話,是他夢中有你,希望你夢中也有他。」嚴世爵朝她眨眨眼,曖昧一笑。
「瞎扯。你從哪裏看出這種意思?」季曼凝不禁睞他一眼,認為他根本是在胡謅。
「我念兩段給你聽聽——昨夜你古稀的精靈,灑一瓢黝黃的月彩,點染我的夢境……尼羅河畔的月色,三角洲前的濤聲,金字塔光的微顫,人面獅身的幽影!是我此日夢景之斷片,是誰何時斷片的夢景?」嚴世爵用着低沉磁性的嗓音,娓娓吟詠動人的詩句。
「這不是很清楚嗎?他希望自己夢見的景象,所見的畫面,也能是你的夢境。」嚴世爵看着她,說得肯定,認為自己能理解嚴焱想表達的真意。
季曼凝微蹙眉,對他的解說半信半疑。
「不過阿焱也真厲害,抄情書還能抄到與偉大的建築古蹟有關,他腦袋還真的脫離不了建築專業。」嚴世爵莞爾一笑,不免心生佩服。
「如果跟飯店設計無關,那就不重要了。」季曼凝對情詩完全沒興趣。
「阿焱這種作法雖很過時老派,但他能做到這地步,真的很不容易。你不給他一點機會嗎?」他不由得想替侄子說好話。
「我對戀愛沒興趣。」季曼凝一張麗顏無波,說得淡然。「請總裁先將這幾份文件簽妥,我要立刻送下去給相關部門作業。」
嚴世爵內心不由得一嘆:阿焱那小子,竟會挑上對感情冷感的季曼凝展開追求,在愛情經驗值根本只有幼稚園程度的他,肯定要碰釘子了。
只不過,以嚴焱的思考模式,絕不可能做出寫情書、抄情詩這種事,是誰會提供他這麼老派的意見?
嚴世爵邊簽署文件,邊思忖着,很快有了答案。
他唇一彎,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先前她只大略看過他的一些作品資料,如今因總裁要將芝加哥飯店的設計委由他負責,這才更深入研究他的全部作品。
當她進一步研究嚴焱的諸多作品時,不由得對他的才華非常敬佩,欣賞他所設計出的每棟建築成品。
他的作品不僅在美國、加拿大,亦呈現在中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及歐洲國家。舉凡商業大樓、住宅大廈、公共建設、美術館、公園、學校、醫院、私人豪宅、一般國宅等,皆有他的傑作。
嚴錢的建築設計風格,可以時尚前衛、新穎突出,也能古典傳統,兼具東西方建築美感。
他結合傳統與現代的各種建築特色,在技術上做大膽突破,並運用深富創意的獨特裝飾,讓每件作品從建材、形式,到門、窗等任何細部,都獨一無二。
然而有錢未必能得到他的設計圖,向來是由他挑選合作案件,否則便交由底下聘僱的建築師接手。
他一張設計圖就能得到不菲報酬,他卻又能不計利益、分文不取,參與國際志工營,那往往要花費一段長時間,待在偏遠落後的國家地區,免費替當地百姓蓋房子。
先前嚴世爵提過,嚴焱是因被媒體爆出超級豪門家世,為避開媒體追逐,才首度投入志工營,前往非洲幾個月,但在那之後,他卻仍持續投入國際志工營,每年至少會撥出一兩個月時間,參與相關的行程。
傳聞性格冷淡孤僻的他,內心卻又藏着一份無私大愛,令她更對他心生一股尊崇。
而他不善與人交際,鮮少出現在公開場合,也不喜歡面對媒體上鏡頭,是以關於他的作品報導雖不勝枚舉,但在雜誌報章能看見他露臉的照片卻寥寥無幾。
她找了一堆報導,他的照片僅有一兩張,且他不是沒看鏡頭,就是一臉嚴肅、面無表情。
這樣的他,竟會想追求她?
先前接二連三寄光碟片抄錄情詩給她,而昨天更送她花。
說送花有點不貼切,他委由花店送來的是一盆盆栽,且是一盆牽牛花盆栽!
她收到時,一臉怔愕。幾名助理見了也目瞪口呆,之後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助理們認為他未免太鮮了,跟他酷酷的英俊外表很不搭軋。
她對他另類的行徑,只能無言。
只不過,她並未將那盆栽退回,因並非花店人員直接送上樓,是經由一樓櫃枱簽收,再輾轉送到她的辦公室,若要交代人退回,還得費一番功夫,只好作罷。
除了牽牛花盆栽,還附上一大盒比利時Godiva手工松露巧克力,不愛巧克力的她,將那禮盒轉送給對頂級巧克力垂涎的幾名助理瓜分。
此刻,翻着嚴焱的作品集,她不禁轉頭,看向擺在窗邊的盆栽。
兩株牽牛花的藤蔓交纏着攀附盆栽支架環,綠意盎然,三、四朵水藍色的牽牛花,在日光映照下,精神奕奕的盛放。
看似平凡的牽牛花,顯得有些不平凡,靜靜散發一股簡單柔和的美,教很少欣賞花的她,不由得定睛注目好半晌。
即使得知嚴焱有意追求示好,她仍無動於衷。
她欣賞他的建築設計才能,欣賞他無私投入國際志工營的愛心作為,但也就如此而己。除了工作上往來,她並不想跟他有私交。
就算她對他好像有有點點不一樣的感覺,她仍然拒談感情。
費城。
嚴錢待在建築師事務所的個人辦公室,臉色沉凝,若有所思。
昨天,他人到紐約,打電話給季曼凝,約她一起吃午餐,這是他首次主動約女性吃飯,未料被她一口回絕。
她並非直接就拒絕,而是先問吃飯目的——「要談飯店設計圖的事?」
「不是。只是想跟你吃飯。」他強調。心想連續送了三日情書,接着又送過花,應該是時機可以約她吃飯了。
「很抱歉,我謝絕與工作無關的飯局,只接受談公事的應酬飯局。」季曼凝聲音淡然表示。
聽到她回絕,他不免失望,卻沒輕易就打退堂鼓。
鄭叔提過,有些女人會故意拿喬,要追求者更殷勤示好;有些女人則是真的不好追,尤其能力強、個性獨立自主的女性,而季曼凝是屬於後者。
他沒堅持再約她當日吃飯,轉而問她幾個問題,打算先了解她一些事——「你的興趣是什麼?」
「工作。」她簡言回道。
「放假休閑時會做什麼?」
「工作。」
「最想做的事?」
「工作。」
他有些一板一眼的接連問了數個問題,她給的答案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