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獲封逍遙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不用一朝人。
清輝帝國新王登基,打破了朝代的咒語,新王老臣朝班依舊,梅林喋血死去英王,親近大臣無人受到牽連,匆忙趕回京都的公侯子弟,漸漸絕了攀龍附鳳驟然變成新貴的念想。
朝堂上政局穩定,皇宮一番徹底清洗。
皇家舊制,宮女三千太監兩千,先王不好女色,駕崩前宮中伺候人數不足三千,梅林喋血之日,高林領兵一頓血洗,有近半人為主子端皇妃殉葬。王后入宮,又將多半人打發去守先王陵,調入太子府一幫舊人,宮中僅有七百宮女三百太監,宮殿樓閣,亭台院落,每日間幾名宮女清掃,清輝皇宮比公侯府還冷清。
內務府大臣上本,先王時中宮虛懸數十年,是以未曾循制選美,皇家血脈昌隆,枝繁葉茂為享國之根本,請旨於公侯府中選妃,於民間揀選宮女以實宮院。奏本朝進,聖旨夕至,兵火方熄,官民應休養生息,先王辭世,子孫尚傷情緬懷,為人臣子安得趁隙邀幸,貶去偏遠行宮充作宮使。
次日早朝,國王告於文武百官,奏本所言皆為本務,卻不當其時,不識大體何以為大臣。當朝降旨,後宮自今以千人為制,而太監不得過三百,皇宮安危自有侍衛輪值,若禁軍尚難信,何處無風險。
說罷宮內事,睿王出班上奏:“陛下,臣弟奉旨辦新學,接翠華宮使華岳領銜文書,願辭去官職教授武藝,於京郊開辦月影學院。臣弟與學部、民部、軍部商議,辦學事體甚好,但華岳等人官爵,皆先王昔日破格親授,非各部所能任免,故請旨定奪。”
國王細看過奏本,皺起了眉頭,問道:“可曾與清輝商議?”
“陛下,清輝郡主抱病在身,已去清屏湖靜養,臣弟以為在對宮內之事有意避嫌,其嚴守國法家規,實為皇族子弟典範。”
“翠華宮開府,先王允清輝郡主自擇屬員,唯宮使權重位尊,是以出自上意。今華岳年紀輕輕晉階武宗,開落鳳先例,壯清輝武威,自願為帝國培養英傑,孤本應全其志,而宮使難得其人。諸臣有何良策兩全其美?”
“陛下,軍部亦接到文書,華岳要開宗立派,取名月影宗,而破軍校尉高垣為協辦之人,已上辭呈請求退役,更牽扯懷遠侯燕寧與軍部三將一校,清輝郡主擬准其辭職,老臣請旨定奪。”
國王將兩份文書對照一番,事關兵權牽連太廣,難怪軍部將細務當朝上奏,待看到擬任用將校,眉頭方展不經意間又略微輕皺。
“清輝協理軍政要務,既已准其離任,孤照準。擬接任將校皆身經百戰,孤亦照準。軍部可有翠華宮使人選?”
“陛下,翠華宮使既為郡主屬員,亦為郡主師友,武聖昔日以軍令大臣而兼內務府掌院,老臣以為華岳立宗后,似應仍領宮使之職。”
“宮使亦師亦友,所言甚是,清輝幼年曾拜入幻劍門,其師名滿京都,與華岳共充宮使,也好督促清輝習武。睿王身為王叔又兼太傅,以為如何?”
幻劍弟子難進翠華宮門,五年來幻公子未留宿一晚,非其不願實為不能,左右衛校尉準時領兵送客,若說清輝不知情誰會相信,如君委而臣不納,尷尬時豈非要睿王為難,他自不願攪入。
“陛下,清輝位同親王,為其擇師擇友,非臣弟所當言。”
睿王虛詞迴避,國王正想順勢委派,學部大臣出班直言:“陛下言說幻劍門名滿京都,老臣有所不解。昔日學兵遠赴草原,公侯子弟踴躍從軍,而幻劍門未派一人護持郡主,其弟子何在?三年征戰,郡主親冒箭矢,逐城收復失地,其間兇險可想而知,先王憂其艱難,揀選十餘武宗隨征,而幻劍門師尊何在?其於國無尺寸之功,何來威名!於同門無絲毫相助之情,何來俠名!所謂名滿京都,交結列侯沽名釣譽而已。”
軍部兩大臣都暗自佩服學部大臣,痛斥幻劍門人,實為直指國王,帝國征戰郡主領兵,皇宮生變郡主平亂,其師友於國於皇家功莫大焉,而至今未曾有所封賞,無情無功之人,豈能與功臣並列。軍令大臣想起昔日事,還曾踩過手指,散朝後要當眾賠罪,老頭處事迂腐但卻深明大禮,恐怕也是讓太子的軟弱傷了心,才轉而投向英王。
學部說得激昂,國王臉色漸漸陰沉,心情比臉色更沉重,學部大臣的話觸動本不願多想的隱秘。王后執意請旨,將愛女送去標營,還可說出於私心,不願承幻公子的人情,但幻劍門為何在愛女處境危險時從不出現,待局勢穩定后卻顯得格外親切?當日宮中生變前,城衛軍攔截幻劍門人入京,尚且能集結數百弟子,東部兵團苦戰三年,怎會派不出人去援助!
“如無學部諫言,孤幾要失察,就依軍令所奏,華岳立宗仍領翠華宮使,宇文潔從征數年多立戰功,升為副使兼任司馬協辦宮務。”定了翠華宮使人選,國王臉色恢復如常,看會刑部大臣,見他垂頭不語,傳下旨意:“刑部,派精明要員去仔細核查幻劍門弟子名冊,戶部派人協查其近五年收支,查明后據實上奏。”
“宗門中人不得掌兵權,帝國早有定製,破軍校尉因傷辭軍職,孤准其本,御前帶刀名號乃先王賜予,有功無罪不得剝奪。呵呵,清輝與破軍之情天下皆知,皇家又何必遮掩,守孝期滿自當完婚。破軍屢立奇功,因清輝故不得任要職,如今傷痕纍纍需要靜養,清屏湖景色優美,就讓他留此養傷,閑暇時幫着照料月影宗,翠華宮使便能及時處置宮務。軍部諸位老將軍,想必也該看厭了湖光山色,如有人留戀不願走,大可上本辭去軍職,去帝國各地隨意遊覽美景,將職位留給有功將士。”
“臣領旨,不敢再擾清屏湖。”
三年征戰期間,軍部鮮有作為,國王話中譏諷之意濃厚,前方軍校流血廝殺,後方將軍遊山玩水,兩大臣不敢多言。國王當朝言明高垣身份,雖沒賞賜公爵,地位已遠非尋常將軍可比,他在清屏湖養傷,郡主自然會時常探望,誰再留戀美景,貶官削爵近在眼前,國王如以此為由任免,郡主也難以諫言攔阻。
散朝後出了宮門,軍令大臣端直走向學部大臣,在百官驚愕中行軍禮致歉:“老大人,武夫不識大體,當日多有得罪,向您賠罪了。”學部大臣一愣隨之明白,撅着鬍子大笑:“哈哈,怕有多年沒行過軍禮,走吧,喊上民部喝酒去,你倆拿大碗,老頭量淺就用酒杯了。”
“老子離京五年多,敢情都沒人請喝酒了!”軍政大臣罵不咧咧走過來,民部大臣隨在身後,笑罵道:“老軍政,你常年板着個臉,喝酒更惹人生厭,要去就端酒碗,否則快滾,免得擾人酒興。”
督察使頭一扭走了,權作沒看見大臣失儀,睿王快步離開宮門,再不想介入朝臣恩怨。
獨孤無情的警告言猶在耳,王子爭位暗衛不參與,國王自會選擇儲君,但若逾越底線,皇族家法無情。當時他不知英王是否也同樣得到警告,直到英王府衛兵裹挾王妃世子,一切都明白過來,藏身其中的暗衛死士在故意挑起事端,就是要將英王府連根拔去,為新君徹底清理隱患。曦渺郡主如非有獨孤英保護,能逃脫當日災難,事後大概也活不了幾天,皇家子弟說來比公侯更可憐。
市井小民,尚且為三斗米而相互算計,朝堂之上,必然有陰謀詭計,少不了拉幫結派,所謂君子無黨,古來聖賢有幾人?大臣之間,註定有勾心鬥角,並非皆為個人恩怨,政見分歧才是真正引起動蕩的根源。能否將朝中紛爭控制在合理範圍內,讓大臣為權為利為名相爭,從而彼此互相制衡,又不至讓重臣徹底反目成仇,時刻在衡量帝王當政的能力,深居簡出而要明辨忠奸,君之難尤甚於臣。
先王時太子監國七年,朝臣皆知王位有所屬,睿王雖對其政見頗有腹誹,但從不曾想過取而代之,談詩論畫求志趣之友,對政務從不透露真實想法。英王母子利欲熏心,漸漸無視國法家規,暗中拉攏收買三衛將校,觸及國王忍耐底線,睿王至今想不明白,太子當時真不知情還是在欲擒故縱,終於逼得老國王重新視朝,對英王府的勢力接連打壓,連親王封地都剝奪。
老國王復出視朝,顯然不滿太子監國期間的政績,朝中大臣心底皆知,睿王方才起意爭位,如非一條貴族與平民同罪的提議,毫無預兆地引發帝國內戰,王位落於誰手實難預料,但絕對與英王無緣,熱衷兵權所欲何為,兵變絕非老國王所想看到的局面。睿王逐漸顯露才華,與文臣多為詩畫之友,輕而易舉轉為爭位的班底,又無拉幫結黨嫌疑,給他三五年施展時光,相信老國王會重新審視儲君人選。
太子妃突然駕臨皇宮門前,讓禁衛軍包圍皇宮,逼迫英王匆忙間亮出家底起事,當時太子深陷宮中,生死尚難保全,如今想來睿王心底還冒寒氣,當時如英王果斷動手,太子和他難逃毒手,清輝郡主悄然回京聚兵平亂,英王謀反,睿王幫凶,雙王殘殺儲君,國法家規皆要滅門,王位上如今會坐着誰?皇家嫡系只剩下清輝郡主獨孤英,頑固的貴族院縱然想堅持傳男不傳女的慣例,已沒有選擇餘地。
與老國王時情勢不同,而今清輝託病不朝,對政務漠不關心,但兵權誰都知曉掌握在她手中,宮中尚未安定,京都三衛已遭清洗,帝國四大兵團,三個完全聽命於翠華宮,北部兵團無重臣統領,老軍政大臣又回京掌權,四大兵團國王恐怕連一個也指揮不動。
清輝無儲君之名而有儲君之實,國王子女就她一個,根本用不着舉行立儲典禮,卻正因如此,父女又不會因皇權而反目,對於今日的皇家來說,睿王已算不得嫡系,也成為了旁支,數代之後終將泯然於眾人中,還不如開國公侯,其子弟還得以世代承襲。
獨孤英公開提議限制皇權,無異於自行削弱手中大權,讓睿王不得不跟着她走,許多為難事還得去領頭,為清輝皇族綿延不絕而奠基。
令狐清在貴族院耍了花招,如贊同高垣封侯,皇家會令其退役,主動解散破軍營釋放善意,公侯理應有所表示。出乎重返貴族院的元老們預料,四家郡王率先表態,贊同退役后封侯,提議順利通過,但王子和元老們眼睛緊盯皇家,封侯后如何治理封地?
以清屏湖為封地,逍遙侯高垣只領稅賦不管封地軍政,學部在其封地開辦月影學院,軍部准華岳開宗立派,月影宗在軍中弟子全部退役。
聖旨、軍令、政令接連而下,貴族院有史以來首次行使封侯權,對皇權的制衡開了先例。元老們興奮勁還沒過去,主家相繼派來新人接任,權責太重,要由心腹代行權利,以免違背主家意願表態,防備皇家鑽空子。
顯貴,無權,封地小得可憐。
逍遙侯接旨后,抱着女兒咧嘴傻笑,無職無權,自然不用去視事,沒了俸祿有了歲貢,月影學院佔去逍遙島,稅賦自有官府討要,清屏湖多少也有些收入,夠他和女兒零花就行了。
“大姐,稅賦要先繳納到官府,戶部折算后撥給公侯,咯咯,學院別想耍賴不交。”燕寧在一旁打趣,清屏湖歲貢她看不上眼,華岳沉下臉訓斥道:“繳稅服役,帝國無人例外!你不提我差點忘記,開戰三年,懷遠侯府少向帝國進貢兩年戰馬,回去儘快送來,只要戰馬不要銀兩。”
“大姐,你又做起翠華宮使了。別發脾氣,我這就修書讓挑選良馬,以前道路不通嘛,又不是我故意耍賴。”
“燕寧,有些事大姐本想裝煳塗,今天沒外人,哼,別聰明反被聰明誤。想在草原立國,先去陵園數數戰死多少學兵!英烈為國征戰,野心莫要引來英魂憤怒,否則,月影弟子會領頭去草原試煉!一名武聖十萬精騎,擋不住帝國武士腳步!”
燕寧頭都不敢抬,自從相識相知以來,大姐華岳就像個大孩子,玩鬧多於正事,從沒如此疾言厲色。她和獨孤英會相互算計,沒人敢去惹怒華岳,既畏懼妖孽般武力,以及身後牽連的強大實力,更敬佩處事公正與重情重義,大草原立她為侯,綺麗郡憤而離營,在兩人間向來不偏不倚。
“大姐,我也有錯,不該去想控制草原,二姐夾在三國間,也夠為難她了。”獨孤英主動認錯,燕寧終究比她處境艱難,華岳知兩人心思不會因一番話而消除,點撥道:“有錯無錯,皆從心中放下,讓其成為過去。誰主宰落鳳大陸,王族亦不過棋子罷了,你倆若甘於為王為侯,權當我沒說過。”
“皇家無情訣精妙深奧,以你天資早該超越高垣,怎會才修習到武將境界,你如不晉階武師,他休想復原。無情訣,我所知不過皮毛,其中奧秘你更清楚。還有你,武聖為師,修為竟落在她后,身兼兩家之長,丟人不?”
華岳方沉下臉,高垣就起身追趕到處亂跑月影,抱起女兒開熘了,要不到頭來三人會拿他來消氣。
三部行下公文,月影弟子相繼趕到逍遙島,按燕寧所畫圖紙,督領工匠們改造房屋景觀,處處忙得熱火朝天,只有他和女兒兩個閑人,一個想幫忙而有心無力,一個幫不上忙還到處搗亂。不久獨孤英領來曦渺小郡主,順利移交了照料孩子的苦差,讓眾人吃驚的是高垣和兩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還效仿大祭祀,在玩鬧中傳授起入門功夫。
“看似在照料孩子,不如說孩子幫着提升心境,用哭笑聲補全童年。”
武聖耐不住宇文潔央求,幾次來島上指點李長弓修鍊,碰到高垣和孩子嬉鬧時,老頭有空就加入進去,在玩笑中點撥高垣,此時應磨練心境優先於習練武技,以求破而後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