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次日一早,沈芊芊就等在顧青青的門外,一看見她出來，就連忙說道：“青青早安。”
顧青青還正在低頭系腰帶，被她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早啊。”畢竟平日裏沈芊芊都是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模樣,現在說話居然有點討好的語氣。
沈芊芊倒不介意她的態度冷淡，繼續笑眯眯地說道：“我一早就睡不着了，心裏頭就想着昨天那件事情，所以就趕緊跑來問問你，我們應該怎麼去脅迫程潛呢！”
敢情是急着嫁人啊……
顧青青把衣服整理好，笑了笑：“嗯,這個問題嘛,我們先去看看程潛吧！”
他們到了程潛的廂房外，只見房門緊閉，莫非還沒有起床？這時路過的一個家丁說道：“青青姑娘，三少爺剛才急急忙忙地騎馬出門了。”
“走了？！”沈芊芊失聲驚呼,“他怎麼能扔下我一個人走了呢！”
顧青青聳了聳肩膀,沒想到，程潛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冷血薄情。程欽已經一大早進宮去了，顧青青立刻轉身去找程桓。
程桓正在吃早飯，還不知道程潛已經逃走了，聽見顧青青這麼一說,立刻放下手裏的碗筷說道：“我現在去把他追回來。”說完,就命人準備馬匹。
沈芊芊在旁邊一臉忐忑地說道：“謝謝二表哥！”
程桓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道：“我可不是為了你。”
這邊程欽一早入宮上朝，老皇帝拖着病懨懨的身體，在朝堂上宣佈了一件事情，決定一個月後把皇位傳給太子。滿朝文武先是吃了一驚，接着就開始議論紛紛。
太子登基大典，這件事情可馬虎不得，各項事務準備起來也是非常繁瑣。本來一般都是皇帝駕崩之後，太子才可以登基，所以此次皇帝突然賜命聖旨，所有人都有點慌了手腳。
老皇帝出城避難的時候就開始生病，等到後來越來越嚴重，一群太醫都束手無策。可是他仍然一直遲遲不肯傳位，直到現在突然決定，雖然大家心裏面早有準備，還是有些意外。
圓圓胖胖的張大人還算淡定，很快把東西的事宜全部安排妥當，分攤到眾位大人頭上，總算是暫時緩了燃眉之急。
一時間，朝堂上的風雲變幻，諸位大臣都紛紛去向太子道喜。太子也以為還需要再等些年才能登上帝位，沒想到突然就這麼快，心裏面又是緊張又是歡喜。
若太子繼位，朝堂上的勢力僵持會有些變化。因為為太子本身也是主戰派，他和燕將軍基本上是同一立場，而燕將軍與張大人這是對立派，所以太子和張大人的關係原本是不冷不淡的。
可是張大人老謀深算，早就把一枚棋子放在了太子身邊，就是他的孫女張沐婧。
老皇帝雖然遲遲不肯傳位，但是儲君只有一位，所以早晚這天下都是太子來繼承。這兩個年輕人早已暗許終生，成天廝混在一處。若是太子登基，他的孫女很可能就會當上皇后，到時候，張家的勢力勢必會繼續擴大。
程欽本來想趁着這次戰功顯赫，官升兩品，趁機向皇帝要求賜婚，但是突然遇上皇位更替的事情，相比之下，他的賜婚只好再先放一放。
好在太子曾經允諾過，只要他能夠即位，就會給程欽賜婚。所以也不急於這一兩個月了。
程家宅子裏，沈芊芊坐立不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還不時地到大門口張望程潛有沒有回來。
顧青青坐在院子裏面畫圖紙，間或抬頭看一眼路過的沈芊芊，心裏面只覺得好笑。這女子如此盼望一個男人的到來，卻不是因為感情，只是為了錢財和地位，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悲哀。
雖然就地位上來說，顧青青從前只是一個丫鬟，但是內心自由，又始終有一個程欽對她溫柔相待，這就把沈芊芊完全比了下去。
她畫好了一張圖紙，放在一旁，又拿起了一張白紙，只聽見腳步聲響起，轉頭一看，沈芊芊從外面走了進來。
“青青啊，”沈芊芊努力掩飾着內心的不安，湊了過來看顧青青畫畫，“你畫得可真漂亮啊。”
顧青青只笑了笑，沒理她。
沈芊芊心裏面雖然有些不悅，但是她現在有事相求，還是好聲好氣地說道：“青青，你說二表哥到底能不能把程潛追回來呢？”
顧青青繼續畫，嘴角彎了彎：“這就不知道了。”
沈芊芊聲音有些發顫，還在強自鎮定：“其實我這身子也有兩個多月了，之前月事一直沒來，我也沒好意思跟程潛說，原指望他忙過這陣子，就能兌現諾言和我成親，哪知道他會這樣……男人真是不可信。”
顧青青抬起眼睛看她：“壞男人自然是不可信，你何必要選這麼個男人？雖然我不喜歡你，也不希望你嫁給二少爺，但是你之前好端端地跟着二少爺不也是好好的。誰讓你嫌貧愛富，看見有錢的就想貼上去呢？”
沈芊芊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這是她頭一次被人當面這樣數落，還是個小丫鬟，多少有些掛不住，微微惱怒道：“我這還不是為了當上程家少奶奶嗎，二表哥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跟着他要怎麼辦呢，他根本就不喜歡我。程潛他……他哄我的時候，我心裏面還是十分歡喜的……”
顧青青看着她，忽然有了一絲瞭然。沈芊芊父母雙亡之時尚幼，進了程府一直都是寄人籬下，沈家的家產又被表兄霸佔了，她孤立無援，只想傍着一棵擎天大樹，自此衣食無憂。若不然，她什麼活兒都不會做，出了府只怕練個丫鬟都不如。
顧青青有點可憐她，之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霜花和染七的死都跟她脫不了關係。她實在是同情不起來。
沈芊芊見她不說話，又說道：“如果程潛不肯回來娶我，這孩子我自然是不能要了，青青，你到時候一定要幫我。”
“幫你什麼，墮胎嗎？”顧青青看着她。
沈芊芊艱難地點了點頭。
顧青青突然很想嚇嚇她，她把手裏的白紙攤開，一邊說一邊畫著：“我跟你講啊，現在呢，這個圓鼓鼓的肚皮是你的，裏面呢，這裏是心臟，這裏是胃，這裏是肝臟。”
她不是學醫的，具體位置也不知道，只是大概畫一畫，好在沈芊芊也不知道。
沈芊芊從來沒看過這些東西，心裏面只覺得狐疑，眼睛卻離不開那張紙。
顧青青繼續畫：“這個呢，就是你的寶寶生長的地方。”她畫了一個小小的子宮，裏面畫了個醜陋的嬰兒。
沈芊芊撇了撇嘴：“這麼丑，都不像是個人。”
顧青青呵呵一笑：“沒辦法啊，有些人活得的確不像個人。”
沈芊芊皺了下眉頭，知道顧青青在明嘲暗諷，她抿了抿唇，指着那個嬰兒說道：“這小東西在肚子裏面就已經有手有腳了嗎？”
顧青青點頭：“是不是很神奇？”
沈芊芊看得目不轉睛，手也放在了小腹上。她的小腹還沒有任何起伏，很平坦。
顧青青又換了張紙，依舊畫了個大肚皮，把裏面的內臟重新畫了一遍。
沈芊芊眼尖地發現，這些位置似乎不太一樣了。她瞪着兩張紙來回看了看，問道：“為什麼這個東西跑到上面去了？”
顧青青笑：“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變大了啊，所以就把心肝脾肺腎都擠走了。”她接着畫了個很大的子宮，裏面又畫了個嬰兒，這一次嬰兒長得更像一個人形了，手腳，鼻子眼睛都有了。
顧青青畢竟是學過畫畫的，這種難度還難不倒她。
沈芊芊看得大氣都不喘一下，半天才說：“孩子在肚子裏面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顧青青翻了翻白眼，心說你要是在現世，沒事去做個B超，保證看得比這更真實。
沈芊芊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要墮胎的話，這個孩子怎麼弄出來啊？”
顧青青也不太清楚古代是怎麼墮胎的，現世的墮胎技術帖子非常多，通常是為了警戒年輕姑娘不要隨便懷孕的，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想了想，說道：“不是有墮胎藥嘛，吃了之後，這個嬰兒就死在肚子裏了，然後……然後……”她有些尷尬，“然後再慢慢排出來，可能要出很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排乾淨。不過如果孩子很大了，像第二幅圖裏面的樣子，恐怕墮胎藥都沒有用了吧。”
沈芊芊嚇得臉都白了，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拉着顧青青的手臂：“青青，你要救我！”說完，她突然抱着肚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顧青青本來只是想嚇嚇她，沒想到真把她嚇壞了。她只得一邊叫家丁，一邊蹲下去試圖把她扶起來。沈芊芊並沒有暈過去，她只是嚇得腿軟，肚子也莫名其妙地疼了起來，嘴裏還低聲喊着：“啊，小孩子在用手抓我的腸子！”
顧青青無語，沒常識真可怕，別說這麼小的嬰兒還沒完全成型，就算真的有手有腳，隔着子宮他也抓不到她的腸子啊。
這邊鬧作一團不可開交，門外有家丁跑了進來，喊道：“青青姑娘，二少爺帶着三少爺回來了！”
與此同時，本來還在地上打滾的沈芊芊一咕嚕爬起來，立刻就往外跑。
顧青青目瞪口呆，也跟着跑了出去。
沈芊芊一口氣跑到前廳，程桓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讓幾個家丁看住大門，不準程潛跑出去。程潛則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站在大廳之上。
這兄弟倆同年齡，過完年滿十八歲，也都是青年了。
沈芊芊跑進去，一把扯住程潛的衣袖：“你快點跟我成親，要不然你要害死我們的孩子了！”
程潛一把甩開她的手，嫌惡地說道：“什麼我們的孩子，我怎麼知道這孩子一定是我的？”
沈芊芊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麼？”
程潛冷笑：“你這麼輕易就跟了我，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和別的男人有染？看你這成天欲求不滿的模樣，我哪能滿足得了你？”
沈芊芊僵硬地站在原地，旁邊不遠處有家丁忍不住偷笑，聲音傳入她的耳中，更覺得刺耳無比。這個男人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她的生死榮辱，即便是和她成了親，她這樣大着肚子還有什麼意思？
她怔了一會兒，突然發足朝着前廳門口的柱子奔了過去。
程桓情知不對，要去攔截已經來不及，顧青青正好一步踏進來，見狀伸手拉了沈芊芊一把。饒是如此，她還是一頭撞在了柱子上，登時額頭上鮮血直流。
程潛看得呆了。
顧青青連忙吩咐下人去請大夫，一邊把沈芊芊的身子放平，試了試鼻息，發現她只是昏了過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程潛很快恢復了正常，也不說話，轉身要往外走。
程桓攔住他：“你要去哪？”
“回房睡覺。”程潛若無其事地說。
程桓一揮手，兩個家丁就把程潛帶回了廂房。
“這個人不除，以後終歸是個禍患。”顧青青對程桓說道，“他現在已經麻木不仁，沒有任何良心了。”
程桓咬牙道：“縱然是親兄弟，我也恨不得送他進大牢。”
大夫匆忙趕來，沈芊芊漸漸蘇醒過來，只覺得頭痛心痛，一睜眼就開始大哭。
“你先別哭了，”顧青青冷淡地說道，這位表小姐到底要花掉她多少銀子啊，動不動就要請大夫，醫藥費都是她在出好不好。她耐着性子繼續說道，“現在告訴我，你還想不想嫁給程潛了？”
“不想了！”沈芊芊邊哭邊咬牙切齒，“我一點也不想讓嫁給他了！”
顧青青坐在床邊，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微微地帶有一□□惑：“那麼，現在你想要什麼？”
沈芊芊兩眼含淚，語氣惡毒：“我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