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人

1.故人

“阿令……”

……阿令?

阿令一個激靈,只覺得是從一個沉沉無際的冗長夢境中醒轉過來,她疲累地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睜開眼時,明亮的光線刺得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雙眼。

一點一點地移開手指,阿令試探性地透過逐漸大開的指縫探尋着。

驀地,她瞪圓了雙眼——

“太傅!”

眼前這個神姿高徹的男人可不就是被世人譽為“瑤林瓊樹,風塵外物”的徐太傅嗎!

阿令震驚過後卻皺緊了眉頭,咦……她不是溺水而去了嗎?

她疑惑地低頭打量了一遍自己。

鵝黃色的齊胸襦裙,煙白色的錦履……明顯不是自己跳水時穿的那一身大紅衣裳。

這可怎麼一回事?

莫不是沒死成?

……也不太對啊。

阿令不再胡思亂想,她抬手撫平自己的眉頭,探尋地看向身前那個男人。

然而,男人似乎對她視而不見。

阿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喚道:“太傅?徐太傅?”

男人依然面無表情。

阿令心裏一個咯噔,暗道糟糕,她伸手顫抖地襲向男人俊美的臉——果不其然,她的手穿過了男人的臉。

好可怕。

她是變成自己最害怕的鬼了嗎?

不,其實是太傅變成了鬼吧,她只是有天眼能看見他而已,是嗎……?

阿令仰首四十五度憂傷,還帶有對襲臉未遂的淡淡遺憾。

生活真是處處驚嚇。

阿令心情複雜地環視周遭,熟悉的佈局與擺設,讓她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寢宮。

她懶洋洋地飄到一旁的軟榻上,姿態嫻雅地倚了上去,很好,她看重的軟榻沒有將她掀翻到地板上,果然是可造之材。

阿令滿意地打了個秀氣的呵欠,從骨子裏透出一股慵懶閑適來。

她怎麼能這麼困呢……明明才睡醒,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阿令一邊深刻地檢討自己,一邊與周公做着艱苦卓絕的鬥爭,她還想知道徐太傅怎麼會在她的寢宮裏呢。

“老大!”從殿外飄來一聲清亮的男聲。

在宮裏大呼小叫可是要掉腦袋的哦義士,阿令好奇地看向殿門口。

喲,這是哪裏來的……和尚?

只見來人大概二十齣頭,眉清目秀,錚亮的小光頭在陽光下尤為奪人眼球。他瞪着一雙大眼熠熠生輝地看向徐太傅,一邊驚奇地打量他,一邊嘆道:“太像了!簡直就是攝政王轉世!徐鶴衍,你祖上就是大夏的徐期吧!簡直太像了!”

徐鶴衍?徐期?不都是太傅的名號嗎?阿令蹙了蹙眉,正要細想,眼前突然一陣發黑眩暈,她還是沒能抗爭過周公的殷勤求眠,陷入黑甜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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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鶴衍挑眉看向喬松:“徐期壯年白頭,終生未娶,無後。”

喬松嘖嘖嘆道:“一定是為了家國天下耗盡了心力,如果不是他,大夏子民當時就要遭遇外夷屠殺了,”他走向一方圓桌,小心展開桌上的一副畫卷,畫上的男人一身煙白長袍,光風霽月,堪稱郎艷獨絕,世無其二,“這是近幾年才發現的徐期的畫像,說來也是傳奇,你猜這畫卷是在哪裏找到的?”

徐鶴衍微微打量了一下這座彷彿被困於時間膠囊內的輝煌宮殿,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在這宮殿裏。”說完,他也有些驚訝,好似他曾經覷見這座宮殿的主人小心翼翼地珍藏起這幅畫卷一般。

“你怎麼知道?!”喬松驚訝地看向他,隨即不在意地擺擺手,笑道,“老大的智慧又豈是我等凡人可以企及的,這畫卷確實是在公主殿裏找到的。”

喬松一邊走向掛在牆邊的一塊月白絲綢,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這座宮殿是義成公主的寢殿,史載義成公主是徐期唯一的學生,那副畫卷的落款可是義成公主的私印,看來是出自她之手,你說這學生是不是對老師有所圖謀啊?我師傅說了,這畫卷表面瞧着再正經不過,實則藏着義成公主的小心思,看畫裏徐期那副眉眼就知道了……哎,義成公主也是奇女子,十五歲毅然和親,深入敵營,身穿嫁衣手刃突厥達拉可汗和他的三個兒子,解了大夏腹背受敵的困境,為在南疆打戰的徐期爭取了時間,可為了避免自己落入突厥士兵手中,就這麼跳江自盡了……才十五歲的小姑娘啊,放在現在也就是初中生,應該擔心中考的事情啊,隔壁班的男孩子啊什麼的,而不是背上家國大義這麼沉重的負擔。我覺得她應該更喜歡之前的封號吧,‘義成’太過沉重,你看看這幅公主的肖像畫,就會覺得她果然不負原本華容公主的封號了。”喬松取下牆上的那張絲綢,露出一副保存得極好的畫卷。

畫卷以工筆巧密而精細地勾畫出一名妙齡少女,一身華服錦裳聘婷玉立於牡丹花海中,也許是聽聞有人靠近,她盈盈回眸嫣然一笑,芙蓉面,冰雪肌,花媚玉顏,當真是人比花嬌,美得不可方物,畫卷留白處還題了一首詩——

“國色朝酒酣,天香夜衣染。華容令忘餐,精妙世無雙。”喬松嘖嘖贊道,“果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啊!可惜這幅畫不是徐期的手筆,是那謀朝篡位的佞臣淮南王所做,那淮南王……”

接下來喬松說的話徐鶴衍全然沒有入耳,他皺緊了眉頭,手也不自覺緊攥。畫卷中的這個女孩他一點也不陌生,可以說,他找了她許多年……

“阿令……”他茫然地喃喃喚了一聲。

阿令,阿令,他方才剛來這座宮殿時,就下意識地喊了這個名字。

徐鶴衍突然覺得一陣心悸,那是一種非常悲慟的感覺,就像是心臟被人握住了一般。

阿令,這個無數次在他夢中出現的女孩……

徐鶴衍抬手捂住心口,難得地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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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令醒轉過來時,只剩一輪明月從敞開的窗口悄然送入清暉,她饜足地活動了一下筋骨,懶洋洋地趿拉着錦履推開殿門。

——嗯~

晚風送來絲絲溫柔的涼意和甜蜜多情的玉蘭花香,阿令愉悅地眯起了眼睛,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愜意。

藉著皎潔的月光,她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座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宮殿。

這一磚一瓦還是她離開之前的樣子啊……

阿令回首看向殿前幾株高大的玉蘭樹。

這玉蘭樹之前可是沒有的,她的殿前明明開滿了牡丹。

阿令想站在高處看看,甫一踮腳,便輕飄飄地飄上了飛檐。

她舉目四望,滿眼都是陌生的建築,可那些建築明顯也有很多年頭了,透着老舊的時□□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阿令抱膝在檐上坐下,一歪頭便看見盡職盡責安宅辟邪的嘲風,她伸手摸摸它的腦袋,竟然手感不錯,阿令又暗搓搓地多摸了幾下,這手感真是讓人愛不釋手啊。

“愚蠢的人類!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摸本王的腦袋!”

……欸?

阿令驚訝地看了看自己摸空的手,又看了看扭頭避開她的氣哄哄的嘲風。

“你會說話啊?”那嬌滴滴的小聲音啊,阿令忍不住彎了眼睛。

“愚蠢!我……本王乃上古神獸,龍之三子,可比你早開靈智得多!”嘲風神氣活現地撩了撩蹄子,胸前的花紋似乎都更亮了些。

阿令捂嘴痴痴地笑,看着它甩得歡暢的小尾巴,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啊呀!你怎麼可以碰本王的尾巴!”嘲風氣急敗壞地跳到一尺開外,鬍鬚都驚得倒立了起來。

“你一直都在這兒嗎?”阿令沒有再看它,她仰頭望向繁星點點的夜空,眼裏有一絲迷茫。

嘲風抱住自己的小尾巴警惕地盯着她,沒好氣地說道:“是啊,你出生時落成這座宮殿我就已經守在這兒了,啊,想想都有一千多年了吧……”

“一千年了?”可這星空還是與她十五歲那年看見的一般無二。

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阿令正沉浸在感傷之中,沒料到檐下傳來一聲凄厲的貓叫,隨即是有些年邁的嗓音,還帶着激動的哽咽:“公主啊!老奴等得您好苦啊!公主啊!您總算是回來了!”

這熟悉的聲音激得阿令心怦怦直跳,迫不及待地翻下了屋檐,四處尋找着那人的身影。

“公主,老奴在這兒呢!”一隻大黃貓飛箭般地疾沖了過來,又在阿令跟前急急剎住了車,大腦袋使勁兒蹭着阿令的小腿。

阿令蹲下身,揉了揉大黃貓毛茸茸的腦袋,眼裏還有着淚意,唇邊卻帶上了欣喜的微笑:“李公公,你怎麼變成了一隻貓啊?”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哎呦!公主!您跟着老奴走,大伙兒都在等您勒!”李公公跳了起來,急沖沖地在前方帶路,一邊絮絮叨叨,“這都五百年了,總算是等到了!老奴都想剝了那小狐狸,五百年啊!老奴還以為一睜眼就能看見活蹦亂跳的公主呢!哎,您是不知道……”

阿令聽着這埋怨,卻覺得無比動聽,李公公還是這麼急性子啊。

可這五百年……又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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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見鬼的霸道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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