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說是心平氣和好好聊一聊,但邢天屁股還沒捂熱五分鐘,燕子瀟家門被敲響了。
燕子瀟去開門,是對門吳奶奶的外國洋媳婦。吳奶奶兒子一家人過春節探親,難得回國,想待時間久點兒,四月份才會返程。
碧眼金髮的女人說著英文,一臉焦急,手舞足蹈比劃着什麼,燕子瀟懵了,他根本聽不懂女人在說什麼,他沒考過四六級,高中學過的單詞也全部還給老師,和他說英文就像對牛彈琴。
燕子瀟下巴輕點沙發上躍躍欲試的前任:“邢天,你過來。”
邢天毫無障礙地和金髮女人交流,才說了幾句話,表情瞬間緊張:“Simon說吳奶奶心臟病犯了,她老公帶兒子去龍城參加大學同學會,明天才能回來,她對S市不熟悉,也不會說中文,想讓我們幫忙送老人醫院。”
燕子瀟、邢天先檢查了老人的情況,叫了112急救車,邢天背起老人,對燕子瀟道:“你把奶奶扶穩點兒。”
“我來背吧,你的腳不是……”
“腳什麼腳,沒問題。”等邢天回過神,他才發覺自己慌亂中說漏嘴,愧疚地看向燕子瀟,男人拋了一個冰冷的白眼。
邢天體力極好,身上背着老人小跑一段路,到了小區的停車場,氣息依然很穩。
找到SUV,邢天把老人放到後座,讓Simon照顧好她婆婆。燕子瀟主駕驅車,邢天坐上,車子火速駛出路況複雜的小區,一點時間都不敢耽擱。
趕到醫院后,急診醫生說老人生命體征已陷入危險,辛虧救治的及時,否則再晚兩分鐘老人就會休克,。
有驚無險,邢天鬆了口氣。
Simon激動地感謝邢天,邢天說他只是舉手之勞,真正的好人是剛繳完急診手術費的燕子瀟。
燕子瀟聽不懂兩人嘰里咕嚕的對話,但感覺是在談論自己,他茫然看着二人,邢天突然湊到Simon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Simon捂嘴笑了,含着淚花的眼角透着幾抹曖昧。
這時,值班護士走過來,拿着吳奶奶的病歷,冷漠問:“誰是吳海芳的家屬。”
“我,”燕子瀟打算留在醫院照顧老人,站起來道。
“還有我們。”邢天把護士的話翻譯給Simon。
“哦,過來一個人推車床。”
老人面色蒼白躺在車床上,意識已經恢復,認出了燕子瀟,慢吞吞道:“小燕,給你添麻煩了。”
“奶奶,我在你身邊。”燕子瀟平時沒少受老人恩惠,看到宛若親人的老人在遭罪,心裏難受又煎熬。
邢天搭了把手,安慰道:“燕子瀟,醫生說老人休養幾天就能好。”
值班護士聽到邢天的聲音,回過頭,看了邢天一眼。邢天立馬把下巴塞進外套寬鬆的領口裏。但不走運,護士已經道:“咦?你長得好像邢天。”
“好多人都說我像邢天,我不是真人,是高仿的。”邢天怕年輕的女護士不相信,故意猥瑣一笑:“現在的整容技術真發達啊!”
把老人送到住院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邢天打算陪燕子瀟看護,心想去便利店買點吃的當夜宵。
經過護士值班室,那個負責吳奶奶的女護士喊住邢天,“吳海芳家屬你過來,去化驗中心送個單子。”
邢天咧開嘴傻笑,邁着小碎步,盡量讓自己貼近智障畫風。
“晴晴,你看像不像邢天。”女護士一邊填單子,一邊對同伴擠眉弄眼道。
“哇,好像啊。”
“整的喲。”女護士眨眨眼。
“邢天2.0,你在哪裏整的,哪個大夫。”同伴當即會意,直白地問。
“XX醫院,找安主任。”
“全名叫什麼?”
“安最帥,俺最帥的最帥,XX的王牌醫師。”
“好有趣的名字,謝啦,邢天2.0。”
“不客氣。”邢天接過化驗單,飛速溜出值班室。
便利店裏,邢天左挑右選,覺得零食不頂飽,尤其是燕子瀟晚上涮火鍋沒吃多少菜。讓男人只吃麵包、餅乾,邢天心裏過意不去,叫了五星級酒店的外賣。
燕子瀟正閉眼小憩,聞到一股肉菜的香味。
只見病房門口,邢天提着兩個熱氣騰騰的食盒,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
“邢天,你過來。”燕子瀟面容疲憊。
邢天雀躍走過來,燕子瀟伸出腳,毫不留情踩中邢天的腳面:“別再給我裝可憐。”
“我錯了,我錯了,輕點兒,不然這腳真廢了。”
燕子瀟面無表情鬆開腳,拿過邢天手中的食盒,把其中一個遞給Simon,簡單粗暴地說:“eat。”
邢天噗嗤笑出聲,燕子瀟冰冷瞪了邢天一眼,拿起提着另一個食盒走到走廊上。
邢天鍥而不捨跟在男人身後。
夜晚的醫院陰森森的,頭頂的燈忽明忽暗,隨處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燕子瀟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蹲在地上,打開飯盒蓋子,狼吞虎咽。鬼門關走了一遭,他早無閑心和前任“惡鬥”。
“好吃嗎?”邢天咽了口口水問。
“好吃。”
“我能不能吃一口……”
“你不是減肥嗎?”
“我最近不減了。”
“哦。”燕子瀟就着白米飯,大口咀嚼鮮美的紅燒雞塊。
“給我吃一口吧,瀟瀟。”黑暗中,邢天也蹲在燕子瀟身邊,就像往常一樣,邢天喜歡撒嬌地喊着這個不倫不類的爛昵稱。
燕子瀟突然覺得嗓眼發堵,胸口壓抑的難受,無法咽下嘴中的食物。
“燕子瀟?”邢天發現他的異常,小聲問:“我又惹你不高興了?”
“沒。”
“那你……”
燕子瀟搶話道:“邢天,你知道嗎,我很討厭現在的自己。”
“像個婆婆媽媽的娘們兒,每天都要糾結,特別煩人。”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畢竟是曾經掏心置腹喜歡過的小混蛋,怎麼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燕子瀟也想過要不然破罐子破摔,稀里糊塗和邢天繼續過下去吧。他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一段關係中,總有一方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他覺得以他天塌下來都不怕的性格,當主動的一方也無所謂。
忘記邢天的虛情假意,就不用再現實里掙扎了。
可越告訴自己不在乎,他越在乎,比任何人都在乎。邢天佔有欲強,也許他比他更強烈、更執着,只是從未顯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罷。邢天不是二百五,他很聰明,聰明到遲早會離開,尋找一個和他更般配的伴侶。
他們彼此強制捆綁,不會有好下場。
燕子瀟被米粒噎住了,不停咳嗽,飯粒狼狽地弄髒他的臉。邢天卻一點都不嫌棄,藉著昏暗的光線,用舌頭一點點舔|乾淨。
邢天火熱的唇舌向下移動,燕子瀟悲哀躲開。
“好想要你。”邢天的聲音像惡魔,在燕子瀟耳邊勾|引、誘|惑。
燕子瀟推開牛皮糖一般的男人,不為所動,繼續埋頭吃飯。
邢天一怔,不再對男人動手動腳,站起來,修長的黑影籠罩在男人頭上。
兩人一直沉默,冷硬的牆壁為背影,遠看像一副被定格的黑白畫面,毫無生機,滲透着無情與絕望。
燕子瀟覺得這碗飯,他吃了很久,足足有一個小時。食物能填補他胃裏的空虛,卻無法紓解心口的痛苦與孤獨。
“走吧。”燕子瀟起身,捂住脹痛的胃。
“嗯。”邢天乖巧跟在他身後。
“吳奶奶我照顧,你回去吧。今天謝謝你了。”
“好吧,有什麼需要你找我。”
“快走吧。”燕子瀟再次催促。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入喉,卻冰涼刺骨。
“那我明天來看你。”
“隨便你。”
“後天也會來。”
燕子瀟嗤地一笑。
“那我走了,燕子瀟,不和我說再見嗎?”
“再見。”燕子瀟麻木道。
“呵呵,再見。”邢天說完,空氣靜謐,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