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墨非的道理

余小魚正要回家，突然店門口來了兩個人，她當時就愣了。

這兩人她認識，以前每月都來一兩次，最近這段時間沒來過，沒想到今天他們會來。

“小魚姑娘你好，餐館要關門嗎？”

個高的是個女的，三十四五歲的年紀，衣着陳舊但洗的很乾凈，臉色有些憔悴，看上去精神狀態不是太好。

“快叫姐姐。”女的對身邊的小男孩說。

“姐姐好！”小男孩嘴很甜，看年紀不過七八歲，長得瘦瘦小小的。

余小魚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嗯，這個……馬上要……”

“沒關門，請進來吧！”墨非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讓她一下子放鬆了。

“小魚，快讓大姐和孩子進來坐。”說著，墨非拉住了余小魚，低聲問：“他們是誰？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余小魚把嘴湊到墨非耳邊，“這是一對母子，媽媽姓王，孩子爸爸沒了，靠低保生活。以前有時過來給孩子改善一下生活，你就用剩下的邊角蔬菜和肉炒菜給他們，每次收十塊錢……”

墨非迅速走到牆邊，將牆上那面小黑板翻了過去。

“王姐，實在不好意思，現在小店裏只有陽春麵，我去給你們下兩碗。”墨非說。

“謝謝啦，一碗就行，我……我吃過了。”王大姐有些靦腆。

“媽媽，你什麼時候吃的，我怎麼不知道？”孩子抬起頭來問媽媽。

王姐的臉一紅，輕聲地說：“小天，媽媽在家悄悄吃的，就在你寫作業的時候。”

她轉身跟余小魚小聲地說：“孩子饞了，想在外邊吃，挺長時間沒來了，怕麻煩墨兄弟。”

墨非看了一眼瘦弱的孩子和神情拘謹的媽媽，轉身來到廚房，洗凈了手，擦得乾乾淨淨，從藍色水晶櫥櫃裏取出麵糰，開始壓麵條。

今天一共買出了11份麵條，每一份他都做的同樣認真，可是這一次他做的格外認真。

看到小男孩的媽媽，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父親去世后獨自撫養他成人，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致使母親早早離開了他。

墨非的眼圈紅了，眼睛裏卻乾乾的，因為自從母親去世后，他已流不出眼淚。

“小魚，陽春麵好了，來端一下！”

“咦，怎麼兩碗？”余小魚隨即明白過來，衝著墨非笑了笑。

“兩碗陽春麵，王姐和小天請慢用。”余小魚將麵條端了上來。

“媽媽，這裏變漂亮了，你看，桌子裏面還有好多大魚。”小天高興極了。

“小弟弟，你喜歡看魚嗎？”墨非問道。

小天點點頭，“喜歡魚！媽媽說，我長大了，就能坐在大魚身上，飛到天上去找爸爸。”

“這孩子盡胡說，哪有會飛的魚啊！”

“有的有的，你們大人看不見，只有我們小孩子能看見。”小天辯解着。“大哥哥，你說有會飛的魚嗎？”

墨非點點頭，“當然有呀，我小時候經常能看到呢。”

小天笑了，得意地說：“媽媽，大哥哥說也見過，他從來不騙人的。”

“你們快吃面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墨非在旁邊說。

小天吃了一口面，立刻滿臉興奮，“媽媽，這個面真好吃，你快嘗嘗！”

王姐看着面前的陽春麵，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挑起幾根麵條送入口中。

麵條一入口，剛才的緊張、拘謹和無所適從，漸漸地消失了，有一股幸福滿足的味道傳遍全身。她憔悴的臉露出了光彩，眼角的皺紋逐漸抹平，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活力。

一大一小兩個人，很快將麵條吃的一乾二淨，連一點湯水都沒剩下。

“你做的面太好吃了，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面，謝謝你的款待。”王姐說著，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百元大鈔，“我只帶了這麼多，欠下的只能以後再慢慢還你……”

墨非明白，原來王姐一進店門，就看到了那面小黑板，也看清了上面的數字。

墨非爽快地接過錢來，放入口袋裏，余小魚在他身旁一個勁的擠眼睛，他卻視而不見。

“王姐，我給你把賬記下來，以後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再還就行。小魚你去把記事本和筆拿來。”

余小魚眼睛瞪得溜圓，眉毛幾乎都豎了起來，但是墨非依然選擇視而不見。

本子和筆取來后，墨非在上面寫着，王姐欠陽春麵錢188元。然後交給王姐看，並請她簽字。

王姐愣了一下說，“怎麼是一碗，我們吃了兩碗，應該是欠476元才對！”

墨非笑了笑，“沒有錯，孩子吃的那一碗是我個人出錢請的。”

“那我替小天謝謝你！”

“王姐不用客氣，希望以後你們能常來吃飯，小天永遠是免費的！”

“謝謝你！”

王姐眼眶濕潤了，她深深地點了一下頭，眼神和神情變得無比堅定，帶着孩子走出店門，消失在黑夜裏。

“老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他們沒有錢，為什麼還要收下那一百塊錢？那是他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

余小魚看到王姐走遠，氣憤地沖墨非嚷道。

“余小魚，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實話對你說，如果王姐不知道麵條的價格，我還像以前那樣，只收她十元錢，可是她看到這塊小黑板了！”

“看到又有什麼關係？”余小魚雖然還在生氣，卻好奇起來。

“當然有關係！我不想讓她認為我是在施捨她！你難道沒有發現嗎，王姐雖然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也有做人的尊嚴，但是她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如果我們一直可憐她、施捨她，那不是在幫她，反而是在害她，讓她以為自己需要幫助，而不敢嘗試自助……”

墨非說的有些激動。

“我收下她的錢，是讓她明白，我願意平等待她，不是憐憫她！她有自己的雙手，也不缺力氣和頭腦，她缺的是夢想、是希望、是自信啊！”

“我雖然沒吃過自己做的面，但我知道，這絕對是少有的美食。我希望這碗面，能溫暖她的心，帶給她力量，助她走出困境！”

“小魚兒，你沒有經歷過這種人生，所以不懂得王姐的感受。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她下一次來的時候，可以光明正大地點餐，可以大大方方地還賬，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唯唯諾諾，選擇快關門的時候來……”

余小魚在回家的路上，腦海里反覆響起墨非的話。

“老闆他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前那種單純的善良，輕易地相信人，居然能講出人生的大道理，……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小丫頭想着，心一點點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