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容太夫人注視着她,幾息后忽然笑了,神情有些複雜。「……祖母和你母親倒是看走眼了,小九頗有當年你大姊姊的風範啊!」
「大姊姊才是真正心思靈透水精似的人物,小九不過是在侯府待了幾年,學會了幾分眼色罷了。」她柔聲道。
「小九,」容太夫人笑意倏收,嚴肅厲聲地道:「伯府已經上了豐郡王這艘戰船,小九,你要記得誰才是你的親人。」
容如花靜靜微笑,親昵地替容太夫人沏上了一盞茶。「祖母,如果小九不記得誰才是自己的親人,小九就不會回來了。」
容太夫人有些半信半疑,只不過面前這個庶孫女雖然心思不純,可一個從小就沒有受過良好教養,後來又做了多年下奴的女孩兒,就算有自己的小盤算,在父母長輩的天然壓制下,又豈能翻得了天去?
就算有太子和冠玉侯願意做她的靠山,可父母是天,她若敢輕舉妄動做出不利於伯府的惡事來,伯府就是親手了結了她,也是天經地義。
「祖母當然信得過你。」容太夫人眉目舒展,笑呵呵地道:「話說回來,能和太子和冠玉侯有這份淵源,這也是你的福氣呀,日後——你大姊姊那兒也得靠你多多幫襯了。」
——這是讓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嗎?
她乖順地應了。
容如詡從頭至尾默默聽着,只覺替這個小妹妹分外心寒。
祖母從沒想過,小九要是真做了這個內奸,太子和冠玉侯會放過她嗎?
「祖母,小九會乖。」容如花低頭看着容太夫人搭在自己手上,那隻保養得宜又戴滿翡翠寶石戒指的手,片刻后,忽然像是鼓起勇氣地道:「祖母,二哥哥雖然因為身子不好,耽誤了這些年,可年底的秋闈,二哥哥能下場一試嗎?」
容太夫人一楞,猶豫了。
容如詡的心卻是霎時狂跳如擂,深藏多年渴望龍門一舉掄元,施展滿腹才學抱負的折翼夢想,卻在這一瞬又重新燃起。
九妹妹……
不管老祖宗答不答應,他永遠記得她這份情!
「祖母,」她見容太夫人遲遲不語,杏眼光芒微閃,刻意壓低聲音道:「二哥哥是伯府子弟,不用同尋常人家那般經過鄉試、縣試上來,只要我們府里填了個名額,三個月後的秋闈,二哥哥就下場……以二哥哥的才學,我再到侯府懇求侯爺松一鬆手安排一下,屆時金榜題名,就能安插進六部內……哪怕只是謄謄邸抄小小的庶吉士,對大姊姊來說也可有大做用啊!」
「這……」
「單隻小九一個恐怕勢單力薄,可二哥哥有才華有學問,太子求才若渴,又有侯爺舉薦,想入太子麾下也不是難事。」容如花笑意嫣然。「我們兄妹在家中這庶出尷尬的身分,於公於私,豈不更能取信於人?」
容太夫人沒有全信了這番話,但容如花的話確實打動了她。
「這事,祖母還是與你們母親和大姊姊商量過後再決定吧。」容太夫人笑道:「別怕,祖母不是懷疑你們對伯府有異心,只是一切當以你們大姊姊和郡王為先,還是謹慎些好。」
「祖母英明。」
離了敬壽堂后,容如詡特意和容如花感激地笑說了幾句話,暗中給了她一個眼神,隨即和容如花各自分頭離去。
送他們出敬壽堂的侍女直到他們分別消失在兩條不同的小徑那頭,立時匆匆迴轉敬壽堂向容太夫人稟話。
「……按你看,他們兄妹倆可是事先商量過的?」容太夫人一掃早前的慈藹,面色平靜深沉地問這心腹侍女。「當真無有異狀?」
「回太夫人的話,二郎君神情中的詫異與感激不似作偽。」侍女恭敬回稟道,「至於小九姑子……奴看不出小九姑子是否刻意而為,然奴曾聽說,當年在府中……也唯有二郎君待小九姑子頗有幾分兄妹情誼。」
「如果小九當真是個念舊的,甚至她只是想拉攏一個兄長做為自己日後的倚仗,那她今日提的這番話,我倒還能成全了她。」容太夫人思索,一雙老眼裏閃着精明光芒。「詡兒能派上用場,對伯府、對荷兒都是利大於弊,我只怕……罷了,當還不至於如此。」
一個多年不得志的庶孫,還有根本微不足道的庶孫女,便是搭上了太子和冠玉侯的線,根基也還在伯府,只略一彈指就能頃刻覆滅。
「姜姨娘那兒好好看管起來,」容太夫人淡淡道,「飲食用度皆許上等,詡兒再如何也不會不管這個親母的。」
「諾。」侍女敬佩道:「太夫人果然深謀遠慮。」
「談不上深謀遠慮,不過是以人心牽制人心罷了。」容太夫人揉了揉眉心,神情隱隱發澀。「伯府既已站隊,如今已然沒有反悔的可能了。」
自古皇位爭奪之戰,底下必然鋪滿了堆積如山的屍骨,可伯府平庸頹傾多年,最後這奮力一搏,也是不得不為之的選擇。
是夜,兄妹倆悄悄地通過地道,見了一面。
「小九,祖母看來並不完全相信我們。」
「祖母也知道我們對她老人家的‘庇護’也不會百分之百當真。」容如花溫和地道,「不過只要有利可圖,祖母會願意繼續維繫這份‘祖孫情深’的。」
「……這伯府,」容如詡苦澀一笑,蒼白的臉上有着一抹澄澈的清明領悟。
「根本沒有半點真正的親情。」
「從根基就腐朽了的,就不需要指望太多了。」她輕聲低語,搖了搖頭,隨即杏眼明亮地看着他。「二哥哥,這是個最好的機會,你千萬要把握啊!」
「小九,謝謝你。」
她笑容憨甜如昔,哪還有半點與容太夫人虛以委蛇時的世故虛假。「二哥哥,好日子會來的。」
「嗯。」他鼻頭有些酸楚,胸膛沸騰發熱。
「接下來還請二哥哥暫且先這般……」她壓低聲音,叨叨叮囑。
容如詡神色端謹地靜靜傾聽着,最後點了點頭,忍不住噙着笑摸了摸她的頭。
「小九長大了,已經比二哥哥還強了。」
她臉上浮現羞赧之色,靦眺地道:「二哥哥謬讚了,這種種籌劃的幕後功臣自有旁人,小九不敢承當的。」
「是……」容如詡遲疑了一下。「冠玉侯?」
她耳朵不禁悄悄紅了,神色猶然寧靜溫柔。「往後時日長了,二哥哥自會知道該知道的。」
容如詡也沒有再多加追問,他心中明白如今的自己雖然有九妹妹相助,可也只是初初出了泥濘的第一步,唯有藉由此次秋闈,才是真正的投名狀。
待容如詡悄然自密道中離去后,容如花輕輕嘆了一口氣。
眼前驀地一花,那個修長挺拔容貌清貴俊美的如玉侯爺又出現在自己跟前。
「阿琅哥哥。」她微帶訝異,雙眼卻彎別蕩漾了起來,滿滿歡喜地輕喚了聲。
「你……近日不是領皇命出城去了嗎?」
「壞小九。」計環琅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小小身子輕易地抱坐在臂彎上,漂亮的鳳眼裏隱有醋意橫生,哼道:「怎麼,有了親哥哥,便不稀罕本侯了嗎?」
她啼笑皆非,雙手勾環着他的頸項免得掉下去。「阿琅哥哥別鬧,快放我下來呀,我長大了,身子不輕了。」
「就你這渾身沒幾兩重的,我的劍可比你沉多了。」他撇撇好看的唇瓣,不管不顧地將她抱到了榻邊坐下,將她牢牢掌控在自己大腿上。
她的臉蛋在暈黃的油燈光影下緋紅成了一團粉嫩嬌艷,簡直燙得慌,有些忐忑不安地掙扎着想下來。「阿琅哥哥……」
他忽然悶哼了一聲,警告道:「別動!否則哥哥可憋不住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里有着隱忍難耐的深深慾望。
憋不住什……
她臉上閃過一絲迷惑,可當屁股底下感覺到猛然賁起的某個硬邦邦長物時,瞬間像被逮住的小動物般傻楞僵住了。
容如花的杏眼睜大,小臉漲紅如熟透了的豐潤紅艷艷漿果子,一動也不敢動。
和府醫伯伯學醫多年,她熟諳天地草木和動物的藥性和結構,又如何不知道女子與男子之間最大分別……的構造?
可、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感覺到又是另一回事啊!
以往阿琅哥哥就算也是將她抱在腿上,可是、可是也沒這麼靠近……那、那物的……
哎呀!
她小臉滾燙通紅,戰戰兢兢囁嚅道:「哥哥放、放小九下來吧,我、我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