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第一百六十九章】大唐盛世

169 【第一百六十九章】大唐盛世

事實上,木舒想得沒錯,這一場兵家博弈,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明面上兩軍交戰,背地裏陰謀沉浮,爾虞我詐不休。

李倓讓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女諜潛伏在楊貴妃的身邊,學習楊貴妃的一言一行,之後易容成楊貴妃的模樣取而代之,這般精於算計,自然所圖匪淺。他利用這一枚棋子拖垮了楊家,令玄宗退居一射之地,為太子奪了權,如今也利用這一枚棋子,廢了安祿山半生算計。

楊貴妃與安祿山,一位“義母”一位“義子”,彼此之間的關係卻是曖昧不清到了極點。昔年玄宗重用胡臣,安祿山雖不如楊國忠一般榮寵無雙,卻也是位極人臣,深受重用,甚至曾深入宮廷,賜洗華清宮。李倓曾接到宮廷暗線,最初安祿山密謀造反之時,楊國忠曾經因為政見不合而上奏玄宗,道安祿山意圖謀反。玄宗因此召見安祿山,安祿山正是在楊貴妃暗中指點之下才逃過一劫。

李倓不管楊貴妃心裏到底有什麼謀算,是覺得族兄楊國忠不夠靠譜,還是覺得帝皇寵愛不夠久長,他只是埋下了一子暗棋,靜待結果。不管未來有多少變數,防範於未然總歸是好的,是以安祿山大費周章讓人擄走了“楊貴妃”之後,李倓便意識到,天時地利人和,竟連老天爺都在眷顧着他。雖然木舒出手致使令狐傷走火入魔,李倓心覺意外,卻只是細微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計劃,便繼續執行了下去。

“楊貴妃”是安祿山費盡手段才從皇宮裏帶出來的,之後玄宗又因此而嘔血心衰,安祿山自然不曾懷疑過“楊貴妃”的真假。楊貴妃之於安祿山,其價值不僅在榮華美色以及對玄宗的影響之上,更重要的是楊貴妃久居深宮,知曉太多的宮廷密諱之事。洛陽城裏突然冒出來一位建寧王,安祿山雖然知曉這便是九天中的鈞天君,卻不知曉其性格弱點,若能從楊貴妃口中得到一些情報,自然再好不過了。

而一位姿質豐艷容貌絕色,手無縛雞之力的深宮妃子,又有什麼可值得安祿山心生警惕的呢?

更何況,安祿山知曉玄宗對楊貴妃情根深種,到底警惕這一位帝皇會心生瘋意而不管不顧地的大軍壓境,他便將楊貴妃藏了起來,不予外人知曉,甚至連令狐傷都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安祿山又怎能料到自己一世謹小慎微,卻死在了自己不曾設防的弱女子身上?

而令狐傷刺殺過諸多朝廷命官,假扮楊貴妃的女諜想要偽裝一下傷口的痕迹,總歸是不難的。加上安慶緒野心勃勃,安祿山一死,他便想起了源明雅所說的“地龍一出水龍殞命”的批命。他作為次子,不如長兄受父親任重,不如幼弟一般受父親寵愛,如今父親身死,他自然要為自己謀算一二,便也順理成章地將目光移到了昏迷不醒卻又掌管着部分軍權的令狐傷身上。

而那位女諜則再次易容成了安祿山收攏而來的“江湖異士”,暗中煽風點火,趁機攪亂了一池渾水。

“所以你要讓你師父儘快把書寫出來了。”木舒再見到李倓時,傳聞中重傷難治的男子衣冠堂皇,姿態依舊清貴無雙。他狀似隨意地把玩着一個做工精緻的白玉盞,唇角含笑的模樣似諷似嘲,“建寧王李倓許諾,洛陽城無恙,便親上長安負荊請罪。只怕安祿山身死的消息剛剛傳入長安,催促建寧王‘負荊請罪’的聖旨便已經在路上了吧?”

建寧王守住了本該被拋棄的洛陽城,這不僅代表着李倓徹底成為了軍心民望皆歸的藩王,更代表着建寧王的羽翼漸豐,名望大振,倘若李倓能夠以洛陽為基點,趁狼牙大亂的良機收復河北一帶的失地,那建寧王轉眼間便會成為另一個“安祿山”。

正所謂側卧之榻豈容他人酣睡?李亨尚未奪得皇位,自然視建寧王這位亂世英雄如眼中釘肉中刺,非除之而心不能安。

李倓對此心知肚明,是以他半帶玩笑地催促着自己的隊友,莫要在這個時候亂了分寸了。

木舒沉默半晌,卻開口道:“大概多久?”

“收拾殘局,善後,打退殘兵,回京,約莫半年。”李倓不言不語之時只讓人覺得城府極深,高深莫測,但是他一旦笑起來,卻頗有幾分“公子世無雙”的俊逸雅緻,更顯俊美溫柔,“趁熱打鐵,我只是覺得這火燒得還不夠旺,這爐子還不夠熱。”

木舒無言以對了,李倓擺明了是想趁着安祿山謀反的時候將前路障礙一鍋端了,實在讓人不知道誇他膽大還是罵他心臟來得好。

“半年內會給你結果的。”懷着這種莫名複雜的心情,木舒給了一個不置可否的答案,“一切塵埃落定,我也要隨兄長回去了。”

李倓垂眸淺笑,卻沒再試圖干涉一二,只是笑着道:“好,那便祝你一路順風,闔家團圓了。”

李倓說起“闔家團圓”語氣真摯,木舒聽入耳內卻覺諷刺,一個昏庸無道的爺爺,一個心心念念要兒子死的父親,一個為此百般算計的後嗣。無怪乎人們常言“最是人間寂寞事,來世莫生帝王家”了,即便坐享了天地最盛的榮華富貴,這失去的一切又怎堪回首?

“前些時日得了一壇好酒,便贈予王爺了,還望笑納。”木舒心中嘆息,面上卻無同情之色,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世間百態如此,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不必同情李倓什麼,李倓也無需她的同情,不過是各有所求,求而亦得罷了。

——即便有三分惆悵幾分落寞,一壇美酒下肚,大夢三生,便也可一笑而過。

李倓笑納了美酒,木舒便告辭離去,離開時只見李倓一掌拍開了封口,均出一壺美酒,自斟自酌,眼角眉梢,竟是一派悠遠的溫柔。

木舒將要跨過門檻,卻聽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輕輕的嘆息,幾乎像是無意識的呢喃:“……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你說,你將來會不會也在自己的院子裏種一棵樹,將其化為菩提呢?”

木舒不答,只是頭也不回地邁過了門檻,字正腔圓地道:“酒是好東西,以後我每年都給你寄一壇,淺酌幾杯總不會有事的。”

——喝醉了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所以你丫還是趕緊喝醉去吧。

“人生難得糊塗。”李倓把玩着裝滿美酒的白玉盞,輕嘖道,“行吧,記得每年一壇,哪年缺了,我沒準就不糊塗了。”

木舒只當做沒聽見這威脅,裹着斗篷一陣風似的跑了。

回到了住處,木舒翻看了楚雲清給莫雨寫下的脈案,詢問過系統之後,便留下了調養的藥物。莫雨體內的血毒,比之三陰三陽絕脈之體還要棘手,他是兩股內息的交融而導致了臟腑不傷,但是卻又在內息互相抵觸之時神智不存。除非能夠在同一時間完全消化掉兩股內息,否則不管拔除哪一股內息在先,另一股內息都會因為失去平衡而導致錯亂,輕則經脈俱廢,重則爆體而亡。

就這麼個棘手的情況,能逼死全天下所有的醫者了。

但是木舒則沒有這個煩惱,太極陰陽調和之道,修真界應對這情況真是再熟練不過了。

木舒給莫雨送了一個陰陽八卦圖的項鏈,塞給他一大瓶黑白兩色的糖豆,慈愛地道:“一天兩顆,葯不能停。”

抱着糖豆瓶子的莫雨面無表情:“……”這話我怎麼聽着不太對頭呢?

將藥物送出之後,木舒便點開了自己的個人面板,從安祿山死後便暴漲的氣運值再次高漲了一大截,終於攢到了足夠她康復的量了。只是氣運能確保她即便擺脫屍蠱也不會因此而喪命,但後續事宜還是需要唐無樂接手,真正將她轉化成藥人。木舒找到了葉英,小心翼翼地說清楚了自己的目的,確保木舒的確是調養身體而不是再次以身涉險,葉英總算是答應放行了。

“半年後,家中擺滿月酒,大哥希望你能到場的。”葉英如以往一般輕輕拍撫着木舒的腦袋,語調是微不可察的柔和。

木舒笑着回蹭了一下兄長的掌心,平靜而又堅定地回答道:“我一定會回去的,健健康康地回去的。”

木舒隨唐無樂一同離開,尋了一處無人的山林,結廬而居,倒像是提前過上了退休的生活。木舒一邊調養身體一邊寫書,如今的九天名存實亡,即便是李復與多多都有幾分想要終結九天存在的意思,木舒覺得安史之亂結束之後,一切也差不多都該走到頭了。

諸事了了,塵埃落定,這一段時日可以稱得上是木舒最為舒心恬淡的日子了,沒有爾虞我詐刀光劍影,平靜得令人眷戀流連。

心緒的平靜,筆下的文字卻化作了最為壯麗的波瀾潮浪,在風雨飄搖中描繪出了最為壯闊瑰麗的江湖。

木舒以章節作為單元的小故事,從楊貴妃和玄宗的愛情,到李沁遠嫁吐蕃;從藏劍霸刀的恩怨,到昔年神算一家的滿門被屠;從天下奇人之二的方乾與拓跋思南,到那個隨姐一同遠赴吐蕃卻被李守禮看上的小小少年。

從開元到天寶,從南北朝到唐,從浩氣盟到惡人谷,從長安到洛陽,從河北到蜀地,天下風雲,盡斂於此。

乍看之下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沒有關聯,但等合上此書,才驚覺環環相扣,處處牽繫,黏連不絕。

這是天下的故事,是這片歌舞昇平的大唐盛世。

是她隔着千年的歲月,踏在腳下的這片土地——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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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之筆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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