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秋名山等你!
女人面冷如霜,但我卻可以從她眉毛抖動的幅度和頻率看出笑意。
那是專屬於我的固有技能,一般人可學不來。
“真是貧弱。”
她這樣說,搖搖頭,似乎不屑與我為伍。
“就算你這樣詛咒,也傷不了我一根毫毛。”
多年的朝昔相處,我早已熟知眼前這個口出惡語的女人,她的思考迴路猶如量子不確定性——你永遠猜不到她下句話究竟會發出什麼奇葩音節。
可能上句還在抱怨中午便當里的花菜口感太過乾澀,下句便會對前天特首的發言胡言亂語。
“連去思考如何呼吸都要掉下百分之十頭髮的你,是否已經有面對黑暗的覺悟了呢。”
“我才不會因為思考如何呼吸就掉百分之十的頭髮!更不會浪費百分之九十的頭髮想什麼自我介紹!總之!我才不是禿頭!就算是興趣使然的英雄我也不要禿頭!”
她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完全明白不了她究竟要說些什麼東西,所以我決定不再搭理她。
不過......
嗯哼!?
慢着......
那什麼來着?
自我介紹!?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
悚然而驚的我似乎被人扼住了咽喉,宛如一隻被掐住喉嚨奄奄一息的唐老鴨。
自我介紹?自我介紹?自我介紹?
難道是那個不管什麼國家什麼時代都要進行的,表面上讓人以文會友,私底下寫作鍛煉膽量,實際上丟人現眼的那個自我介紹?
貌似...好像...的確...現在正在進行的正是...新生自我介紹。
真是糟糕。
之前正在感古傷今緬懷過去的我好像忘記了還身處教室,而且正在像被兔子拔起的蘿蔔一樣,挨個兒站起來自己我介紹。
我的身體微不可見的陷入了僵硬,但仍舊落入了女人眼帘。
“小夫,你終於明白了嗎?”
早有預謀的她輕聲低語,假惺惺的抱以微笑以示親昵。
但熟知她的人卻能從她漸漸生輝的眸子裏發現肆無忌憚的幸災樂禍。
我敢用我床鋪底下暗藏的十萬八千本魔道書發誓,眼前這個一臉冰冷好比液氮的混賬女人,肯定正在心底發出超過一百八十分貝的瘋狂嘲笑。
明明之前就可以提醒我,卻故意現在才像施捨般的發出警示,看上去是在是以恩惠,實則在故意刁難,說她是把愉悅建立在我的苦難之上簡直就是在諂媚恭維。
“噫~那個人...你看!”
“那是誰呀?像個傻瓜一樣~~”
“不會吧?他還在發獃!”
“嘻嘻,真是個笨蛋呢~~”
無需刻意用耳朵去收集教室里的聲音,僅僅只憑藉最低級的想像,都能知道現在那些瞪大眼睛看着我的同班同學正在議論些什麼。
而現在,便是那個女人喜聞樂見的經典場面,讓我丟人現眼便是她最大的樂趣。
在她眼中,我八成都已經瑟瑟發抖像只鴕鳥一樣快把腦袋埋進褲襠裏面,完全不敢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那些才第一次見面的同班同學究竟在用什麼樣的眼神打量我。
應該猶如一腳踏空墜入無底深淵的可悲旅人,嗚咽着在心底大叫着‘媽媽,我要回家。’
可惜,註定要讓那個女人失望了,久經風霜的我根本不為所動,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心情鎮定完畢。
當然,你們肯定知道在大庭廣眾下做出傻事,被人民群眾逮個正着,他們議論紛紛以看好戲的樣子將譏笑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究竟是多麼的令人難為情。
但是這對我來說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大概僅僅只是一塊甜點的程度。
此時,泥潭深陷的我並沒有去詛咒發明自我介紹這種形式主義的先賢,對包藏禍心的女人也視而不見。
那麼現在,該做什麼?
我只是悠然的把目光伸向天空,透過因為新學期而被校工擦得閃閃發亮的窗戶玻璃,極目遠眺幽藍宇宙的最深處——這是古希臘意識流派哲人45度角仰望星空的絕學。
我覺得自己此時給人的感覺比沉思者更加深沉。
當然,班上同學看我的目光變得更加詭異的事情我才不在乎。
可是老師卻因為我長時間對她的點名沒有反應而漸漸怒氣勃發。
“老師。”
而就在老師死死盯住我即將爆發的邊緣,我卻淡然自若的站起來,平靜坦然的望着她,眼光清澈見底,好比純潔的貝加爾聖湖。
“這樣盯着我看,是有什麼事嗎?”
“哎?那個...”
年輕的女老師驚疑不定,她鐵定沒有想到還會有我這樣厚顏無恥的學生,居然敢在自己犯錯的前提下主動找茬,就像是吹響了惡人先告狀的反攻號角。
所以,女老師之前的洶洶氣勢一瀉千里,期期艾艾的說道:
“同學...該你做自我介紹了...”
“恩,我知道。”
知道你怎麼不做啊!
不用想,老師肯定在心底這樣吐槽。
隨後,我便以最低限度台詞,盡量不惹人注意的發言,結束掉了自己的高中生活的第一次自我介紹。
不過
【驚現!開學第一天就和老師叫板的面癱男就然是他!】
【笨蛋學生無視老師,多次點名不回應居然是因為...】
之類的花邊新聞便會以爆炸的方式在學校中流傳開,然後可以想像,我的高中生活才開始便馬上就要結束了。
前途和那個女人說的的一樣,幾乎是一片黑暗,在這三年的高中生活里,多半就要活在旁人的指指點點中了。
不過,幸好是我,畢竟對我來說,千夫所指也不過微風拂面,萬人唾棄僅僅算是微塵加身。但是,如果是其他人的話...那就無法想像了,要知道,這裏可是個流言蜚語就可以輕鬆致人死命的可笑國家。
然後,我後面那個女人站了起來,像一國元首那樣開始宣告,語調一改和我交談的陰沉挪耶,平緩而有力。
“我的名字是緋墨名。”
她有一個不怎麼常見的名字。
“畢業於東國中。”
這個不用講,我也知道。
“理想是成為秋名山車神。以上。”
那個...
我該笑嗎?
我的青梅竹馬不喜歡我,她的夢想是當一名老司機!
多麼驚人的大腦迴路和大破天際的腦洞,才會誕生出如此清新脫俗的夢想啊?!
同學老師似乎還沒有從少女發言引發的綺想中回神,緋墨名已經用在標準不過的正確坐姿坦然落座,目視前方,眼睛澄澈如琉璃,似乎絲毫不覺得剛剛自己簡短到不像話的自我介紹,從一名剛剛初中畢業的女生嘴裏冒出來究竟有多麼離經叛道。
“咳咳,下一位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