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混亂
賈赦回到了榮國府的時候,林之孝早就在門口候着,見他回來,立刻與他報說了榮慶堂那邊的事情。
“珠大爺怕是病的不輕,請來的老太醫在那邊兒診了半日脈,出來的時候是來升親自送的。老爺您說說這叫個什麼事兒,榮國府的主子病了,倒是忙活了他寧府的管家了。”
林之孝抱怨了一句,又壓低了聲音,“不過老太醫走了以後,珠大爺那邊兒就亂了。雖然說沒傳出來到底是染了什麼病症,可動靜着實不小。聽說,連跟着珠大爺一塊兒南下的人都捆了關在了柴房裏,就等着老太太發落呢。”
“能有個什麼病?”賈赦嗤笑一聲,心道,就賈珠那身子骨,還敢學人家紅、袖添香?添大發了吧?“璉兒呢?”
今日兒子可是在家裏呢,那邊兒一亂,別又往兒子身上找事端才好。
“哦,二爺出去了,還沒回來呢。”
賈赦停下了腳步,“他又去了哪兒了?”
“說是平原侯家的二公子相邀,許是出去吃酒了吧。”
賈赦笑着罵了一句,“小小年紀,別的沒學好,倒把這個學會了。”
“二爺能與人走動了,老爺該高興才是。”林之孝忙賠笑着替賈璉分辨了一句。
賈赦哈了一聲,他哪兒會跟自己的兒子生氣?這段日子賈璉跟着他在外頭認識了不少人,這孩子機變伶俐,人緣極好,與他交好的那些人里,年紀相仿的都叫他一聲璉二哥。
那些人大多是各個高門貴府里的子弟,彼此之間聯絡走動,賈赦只會替兒子高興。
回到了書房裏,就清秀的小廝過來回他,說是大太太的丫鬟來請,大太太有話想與老爺說。
這丫鬟是邢氏身邊兒的大丫頭。
自從邢氏接掌了榮國府後,她身邊兒就多了幾個賈赦給的人,其中就包括了兩個大丫鬟。
先時的時候,邢氏還有些不願意。一來是覺得這是老爺看不上她的人,原先人家王氏當家的時候,用的不都是王家帶過來的?二來么,也是她見別人也就罷了,唯有那倆丫鬟模樣出挑,雖然不能說是絕色吧,在丫鬟裏頭也是一等一的了。邢氏極為懷疑,大老爺是不是外頭看上了這倆人,送到她身邊走過過場,然後就要收了房。
後來被賈赦知道罵了一頓,才算明白這真就是來做丫鬟的,才算是略略放了心。
“成了,我知道了。告訴她,我一會兒就過去。”賈赦換上了家常的衣裳,忽然又想了起來一件事,“去外頭告訴林之孝,讓他打聽一下璉兒去了哪裏,趕緊着人帶好了厚實的衣裳去等着。這大冷天裏,別凍着了。”
小廝應了出去,賈赦這才背着手,施施然往邢氏那邊兒走。
說來也是好笑,原先王氏當家,賈史氏便說榮禧堂那邊離着她近,二房一家子住着,管家的時候也更加名正言順些。如今換了邢氏當家,賈史氏卻是黑白不提了。這話,也都要叫她們說盡了。
赦大老爺現下也不在意,邢氏抱怨的時候,也只是告訴她,早晚有一天二房得出去。
“老爺。”邢氏的屋子裏挺暖和,見到賈赦進門,邢氏笑容滿面地站起身來接着,又叫兩三個回事情的管家媳婦子,“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明日再來回。”
賈赦進了裏間,大馬金刀地坐了,“有什麼話說?”
邢氏殷殷勤勤地親手端了茶遞給賈赦,“能有什麼事情?還不是二房那邊兒么。這珠兒從南邊回來了,論理,咱們也該過去瞧瞧的。”
說完就偷眼看賈赦。
兩房關係不好,她自然知道。要她說,也合該二房去倒霉了,想起從前王氏在她跟前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邢氏心裏就有氣。不過眼下賈珠病着,從南邊大張旗鼓接回來,做大伯和大伯母的不過去看看,有些說不過去。叫人知道,不說從前王氏怎麼不會做人,肯定是要指責她和賈赦不慈的。
賈赦用茶杯蓋撥了撥水,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力道有點兒大,咣當一聲,就叫邢氏心裏一沉。
“那邊兒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上趕着往前湊?我告訴你,湊得急了,一盆髒水潑給你!”
邢氏心裏不服氣,扯動了一下嘴角,笑得挺勉強。
“我只是為咱們大房的名聲着想。老爺您也想想璉兒啊。”
見賈赦神色鬆動了些,邢氏知道自己這是說對了,口氣便愈發地溫和賢惠了起來,”我的意思是,咱們也十分上趕着,只是做做樣子。他們要是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外人知道了也不會說道咱們不是?”
賈赦想了想,斜睨着邢氏,“榮慶堂那位一直說你愚鈍,不堪大用。我瞅着,這小聰明也是不少么!”
邢氏手帕子掩着嘴笑,“我就當老爺在誇我了。”
夫妻倆便一併來看賈珠。
才到了賈珠的院子門口,就聽見裏邊吵吵鬧鬧的,有凄凄慘慘的哭聲,有喊冤枉的聲音,還夾雜着賈政的怒喝和王氏的尖叫。
“這怎麼了?”邢氏滿臉驚訝。不是說賈珠病了?有病人的地兒,不說讓他清凈地躺着,怎麼還吵鬧了起來?
賈赦也覺得奇怪,索性先就邁步走了進去。
“大老爺大太太來了!”站在游廊上的小丫頭扯着脖子喊了一句。
屋子裏的聲音頓時小了一些。
院子裏站着幾個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邢氏看了一眼,發現這幾個都是平時給老太太抬軟轎的,一般時候把人送到了院子門口就離開,這會兒在院子裏站着,明顯是在等待着什麼。難道,二房又出什麼緣故了?
心下就有些雀躍,十分期待去看看熱鬧,加快了步子跟上賈赦。
“呦,這是怎麼了?”
一進了屋子,邢氏就立刻捂上了嘴,驚訝地問道。
屋子裏,賈史氏、賈政和王氏都坐着,地上跪着四個丫頭,頗有些三堂會審的架勢。
嘖嘖,瞧這幾個丫鬟,臉盤兒白白凈凈的,身材窈窕婀娜的,個個兒都是水蔥似的啊!
“老太太,弟妹,珠兒呢?”邢氏問道,“知道他回來了,我和我們來瞧瞧他。”
賈史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忍了幾忍才說道,“這孩子病了,正睡着。你們也別進去了,免得過了病氣兒。”
她都這麼說了,賈赦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回去了。大太太,回頭把上次我給你的那支人蔘送過來,給珠兒補補。”
他不說這話還好,人蔘兩個字一出口,王氏的目光就淬了毒似的掃了過來,狠狠盯着他。如果目光能化為刀子,賈赦此時得是滿身的血窟窿。
王氏氣得都發抖了。人蔘,人蔘!
老太醫都說了,珠兒這病,就是從這虛和補上來的!
可恨老太太趁着她在小佛堂里,一股腦就給珠兒塞了四個通房過去。卻也不想想,珠兒才十五,身邊本來就有兩個了,又來了四個,能受得住?再說,瞧瞧老太太給的那四個吧,一個一個水蛇腰削肩膀,走路一晃一扭,倒是標緻,可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的!勾搭着珠兒,一個個拚命往珠兒床上爬,珠兒能好了才怪!
從前,她可是時常提點着珠兒的,這年紀小,有通房不算什麼,可不能縱了性子。珠兒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呢?
二老爺怪珠兒無行,卻不想想,他親娘老子給珠兒塞丫頭,珠兒能說不要?能不收用么?
這還不算,死命地拿着人蔘雪蛤之類的給珠兒進補,一虛一補的,孩子不垮了等着什麼?若是珠兒身子就此壞了,看她饒了誰去!
這樣咬牙切齒,面色猙獰,那眼神兒就愈發地怨毒——大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會兒還想着拿人蔘害珠兒!
這樣的目光想要人忽視都難,賈赦一扭頭,見王氏這般的模樣,就知道果然要背鍋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反正這麼多年了,別說榮國府里有什麼不好,就連賈敬好好兒地突然跑去道觀里修仙,賈史氏都罵了他一回說是他給攛掇的。
連眼神都沒給王氏一個,賈赦咳嗽了一聲,邁步就出去了。邢氏走過去拍了拍王氏的肩膀,“回頭我就叫彩蝶送了人蔘過來。若是缺了什麼,弟妹只管叫人去跟我說。便是我也沒有,咱們出去買,憑他什麼好東西,一準兒給珠兒辦來。”
王氏咬牙道:“多謝大嫂子了。”
邢氏滿意而去。
這邊王氏啪的一聲就摔了杯子。
賈政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喝道,“老太太在這裏,你這……”
“老太太在又怎樣?”王氏豁然站了起來,尖聲喊道,“老爺,妾身求你開眼看看吧!”
她伸手指着地上跪着的四個丫鬟,帶着哭腔說道,“你看看,看看啊!就是這幾個狐狸精,生生地害了我的珠兒!”
這四個丫頭都是跟着賈珠南下的,其中有三個是賈史氏新給了賈珠的,剩下一個也是從前賈史氏的人,王氏給自己安排的那個唯一的通房卻被留在了榮國府里。
要說呢,這四個着實長得不錯。賈史氏喜歡聰明俏麗的丫鬟,她調、教出來的,個個都如花似玉的,且性子大多活潑討喜,爽爽利利的。王氏卻不然,她更喜歡穩重內斂些的女孩兒,因此身邊使用的也大多是這樣的丫鬟。便是給賈珠的那個,也比賈珠大了三歲,說話行事全然就是個“小王氏”。再加上王氏懷着寶玉的時候,賈史氏把自己身邊兒一個姓趙的家生丫頭塞給了賈政,賈政居然也沒拒絕。那丫頭容貌俏麗不說,嘴甜的不行,把賈政哄得歡喜了。寶玉才出生了多久啊,那丫頭就也有了身孕。那是個心大的,四五個月出了懷,瞞不住了才露出口風來。仗着這個,竟然當上了姨娘!
王氏怎麼能不恨這些妖妖嬈嬈的呢?
可大凡男子,還是更喜愛前者一些。
賈珠也不例外。
畢竟,娘老子一個就夠了,誰還願意枕邊人也是這樣的?
所以去金陵,他自己就沒想着帶王氏的人。
王氏在佛堂里的時候,就已經很是不滿了。可再不願意,她自己出不來,也沒法子。
這回看到賈珠成了這模樣,一腔怨恨,自然就都落到了賈史氏身上。若不是她把這些妖精似的丫頭給兒子,怎麼會這樣!
賈政聽她話中有怨懟之意,更是怒不可遏,“若怪就怪他管不住自己,與丫鬟們有和關係!愚蠢!”
做了二十年夫妻,王氏無論有什麼樣的心思,但對賈政和三個子女,卻是沒得說的。而眼下因為兒子身體憂心,卻落得賈政一句愚蠢,王氏一時之間只覺得心灰意冷。她狠狠一沾眼角淚花兒,冷笑道:“老爺這話說得好。等珠兒大好了,妾身可得教他學着點老爺!”
“你……”論嘴皮子,賈政戰鬥力為渣。能聽出王氏這話是嘲諷,但怎麼懟回去,政二老爺沒轍。
“好了!”賈史氏聽不下去了,見兒子吃癟,越發厭惡王氏。但眼下這情形,她也確實脫不開干係。這會兒,她倒是有點兒愧疚的。畢竟,哪怕是心疼孫子,怎麼就一時心裏糊塗了,給了四個?然而這能全都怪她嗎?兒子說的對,她給了人不假,可也沒說就要賈珠全都收用了啊!但凡賈珠能管得住自己,也不至於這樣啊!
賈史氏心裏頭對賈珠也不那麼心疼了。
不過眼下,這話也不能這麼說。她看得出來,兒子雖然嘴裏說著賈珠的不是,其實對她,可不是一點兒怨言都沒有。
賈史氏只能咬牙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對賈政夫妻倆道,“你們這會兒,都是心疼珠兒。過火的話,說了就算了,出出火氣,卻不許記在心裏頭。眼下珠兒的身子最是要緊,按照太醫說的好生給珠兒調養才是。”
又問賈政,“太醫怎麼說?”
“開了方子,我看了,用藥也都常見。又說珠兒虛不受補,前些時候人蔘等物用得太猛。如今卻是不好再用了。”賈政嘆了口氣。
“那就好,可見沒什麼大礙。咱們給孩子好好兒調養,總會好起來。”賈史氏聽得不需要用珍貴藥物,便認為這不是什麼大毛病。本來么,男人都有這樣的時候,養一養就無礙了。
賈政嘆息道:“就只是誤了這一科,下一科還要再等三年。”
“三年也不長,橫豎珠兒也不大,等得起!”賈史氏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幾個丫頭身上,臉色便陰沉了下來。
“叫我看,這幾個也不必留着。”她也不看王氏,也不看賈政,只陰測測說道,“叫她們去服侍爺們兒,卻不想一個一個不安好心。珠兒收用過了的,沒有賣出去的道理。咱們家在北邊兒有莊子,送了她們過去,隨便配個什麼人吧。”
幾個丫鬟頓時都癱倒在地上。送到北邊莊子裏?
她們都是府裏頭長大的,有家生子,也有七八歲上買進來的。可不管是什麼出身,在國公府里這麼多年,跟副小姐似的。在榮慶堂的時候,活兒不累,只是按時服侍老太太就好。等到不用自己當值的時候,還有小丫頭給端茶倒水的,這樣的日子,她們早就習慣了。等被送到賈珠身邊,都知道是要做姨娘的,後半生榮華富貴是跑不了的。哪裏能想到,轉眼間就要送到莊子去配人?
難道往後,就配個粗鄙的農人,受冷挨餓地過一輩子?當下就都大哭起來。
有個大膽的就往前爬了兩步,還沒挨着賈史氏,就被個婆子上前扯開了。
另一個機靈,猛然爬起來往賈珠的屋子裏沖,嘴裏凄厲喊着:“大爺,大爺救命啊!”
裏頭的賈珠本來昏昏沉沉睡着,被這一聲驚醒,臉色變得煞白。屋子裏籠着火盆,暖意十足,他卻連身上都出了一層冷汗,連聲咳嗽不已。
王氏大怒,一疊聲叫人拉住那丫頭,連聲罵著:“作死了的小蹄子!拖下去,打,狠狠地打一頓再發落出去!”
一時間那幾個抬轎子的粗壯僕婦湧進了屋子,連拉帶拽,把四個丫鬟都拖了出去。還有要喊的,被一個婆子用汗巾子堵了嘴,只能拚命搖着頭,哭着被拖走了。
屋子裏其他的丫鬟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半點的聲響。她們都知道,那幾個一去,怕是再也別想回來了。
王氏急步走進了裏間,自去安撫賈珠。賈政便勸賈史氏先回榮慶堂,“珠兒這裏有王氏在,母親也不必擔心。他一個做晚輩的,讓長輩着急憂心,本就是不孝了。若母親為此急出個好歹,便是兒子也不能活了!”
賈史氏啐了一口,“好好兒的說什麼死活?快過年了,你說這個喪氣話,才是真要氣我!”
往裏間看了看,聲音放低了些,“你二太太也是為了珠兒急的,你不許再和她爭吵。先只照顧好珠兒吧!”
說完,被丫鬟婆子們簇擁着回了榮慶堂。至於元春,早就已經回去了。
賈政走到裏間門口,掀開帘子看了看,就見王氏正坐在床頭,一隻手替他擦汗,一面哭着說什麼。再看看賈珠那副臉色蒼白的羸弱模樣,只覺得心下煩亂得很。也沒進去,轉身就要往自己的書房裏去。
沒想到,才下了台階,就看院門處有人探頭探腦的。出去一看,原來是趙姨娘。
趙姨娘今年還不到二十,本就是生得極好的,不然賈史氏也不會把她給了賈政。她已經為賈政生下了三姑娘,取名叫做探春,如今也和大姑娘二姑娘一般,養在榮慶堂那邊。眼下,又懷上了身孕。她娘偷偷給請過了一個大夫,偷偷地給瞧過了,說是這一胎是個男胎。
這一段日子裏,王氏關了小佛堂,賈政跟前只有她和另一個周姨娘。周姨娘是王氏的丫鬟提上來的,模樣兒也就是那麼回事,性子也沉悶,故而不得賈政喜歡。所以,趙姨娘在賈政院子裏着實是得寵的。
沒想到這時候賈珠病了,王氏出來了。趙姨娘幾乎把手帕都擰碎了,生怕王氏出來沒自己的好日子過。
這不,扶着腰走到了賈珠這裏,沒敢直接進去,只往裏頭偷看。
她來了一陣子了,幾個丫鬟被拖出去的時候,她也瞧見了,便偷偷拉住一個婆子問了。
趙姨娘家生子出身,老子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跟這些婆子僕婦都相熟。那婆子便悄悄告訴了趙姨娘緣故,然後急急跑了。趙姨娘驚訝之餘,便幸災樂禍起來。
見賈政出來了,連忙迎了兩步,卻一手扶着腰,眼圈兒紅紅的,“老爺。”
“你來做什麼?”
賈政皺眉頭。但看到趙姨娘隆起的肚子,話音兒倒是溫和了起來。
趙姨娘擦了擦眼角,“聽說大爺回來了,身上病着。我這心裏……想要進去看看,又怕太太那兒……”
她欲說還休的,賈政哪兒不明白?知道王氏其實是個善妒的,趙姨娘不敢進去也是常理。
“你的心意我知道。日後再說吧。”
說完輕輕拍了拍趙姨娘的手,“你身子也重了,回去吧。”
卻說榮府裏頭鬧騰的時候,賈璉正坐在一處叫做太白樓的酒樓中,周遭兒坐着幾個人,都是京城裏有頭臉人家的少年子弟,與賈璉年紀相仿。
說是吃酒,其實也就是個由頭,一幫人湊在一起離開了大人的眼,自在說話玩兒。
賈璉身邊的少年穿了一身兒大紅色箭袖,光看相貌並不出挑,但濃眉大眼的,顯得英氣極了。正是平原侯家的蔣子寧。
蔣子寧一手摟着賈璉的肩膀,一手舉着酒杯,與賈璉低聲說笑,“你可聽說,保齡侯家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