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抓周?呵呵!

1.抓周?呵呵!

四月二十六,芒種節氣,京城中處處飛花揚絮,好一派爛漫景緻。

榮國府後院的一處院落中,小丫頭穀雨正踮着腳喂廊下掛着的鳳頭鸚鵡。游廊底下兩株花樹開得正好,滿枝紅花,隨着晨風微微搖曳,說不出的婉媚生姿。

敞開的綠紗窗內,正有個小少年臨窗而坐,白皙的手中握着一卷書冊,看得入神。

穀雨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少年,立刻就紅了臉垂下頭,只覺得璉二爺掉到水裏病了一場后,好像和從前有些不同了呢!

“二爺,老太太那邊兒催你趕緊着過去呢!”

伴隨着焦急的聲音,游廊上匆匆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俏麗丫鬟。

這丫鬟名喚錦兒,她娘是老太太那邊兒的管事媳婦,在府中也算有些小小的體面,因此這丫鬟慣來張揚,在這院子裏把持着大事小情,儼然就是這裏的第一人。

一眼瞥見了穀雨,這錦兒的兩道新月眉立刻便皺在了一起,眼睛也立了起來,呵斥道:“穀雨,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穿了這麼一身衣裳就出來了?被主子們瞧見,仔細你的皮!”

穀雨今年才不過八歲,還是個小孩子心性,看看自己身上半新不舊的灰藍色夾襖,再瞧瞧穿着簇新的粉紅色綉桃花紋樣小襖,綾子裙下露出一雙蔥綠撒花鞋的的錦兒,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往後縮了縮腳,垂下頭去訥訥不敢言。

“就這麼一副不上枱面的樣子,叫我哪隻眼睛瞧得上!”錦兒身為大丫頭,又是霸道的性子,莫說對小丫頭,便是二等丫頭,但凡心裏不爽快了也是照樣給沒臉。此時見着穀雨唯唯諾諾的樣子,啐了一口道:“去趕着換了一身鮮亮的衣裳來。今兒是寶二爺抓周的好日子,前頭來了多少的人呢!老太太和太太都高興着,你這身兒打扮也忒沒個眼力見兒了!知道的說你不知好歹給自己作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院子裏多沒有規矩呢!”

穀雨不說話,卻也沒動。

倒是身後突然傳來了吱呀一聲門響。

錦兒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就見門口站着個小少年。這少年生得着實是好,五官精緻猶勝女子,尤其一雙桃花眼,平日裏神采飛揚的,雖然只十來歲的年紀,卻已經能叫這府里許多的小丫鬟見了便臉紅了。

“二爺怎麼出來了?”錦兒上前兩步來到少年面前。

這小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榮國府里大老爺賈赦的嫡子,名喚賈璉,闔府人都稱一聲“璉二爺”。

此刻賈璉正垂眸看自己的手,明媚的晨光照在他的臉上,斑駁的光影將少年俊秀的面容襯得愈發出色。只是大病初癒,他面色還有幾分蒼白,身形也顯得比從前清瘦了些,只一雙眸子渾如點墨,流光溢彩。他抬起眼似笑非笑看着錦兒,不知為何,錦兒就感到心裏一陣發冷――這,是錯覺嗎?

“二爺……”錦兒勉強笑道,“正要去叫二爺呢,老太太說了,今日客人多,寶二爺的抓周就在榮禧堂里辦,讓你直接去前頭呢。”

一邊說著,一邊蹙起了眉頭,“二爺這也太素凈了些了!也不知道芳草她們是做什麼吃的,竟叫二爺穿了這樣一身出來?可見我一時看不到就不行了!”

穀雨偷偷瞟了少年一眼,才發現賈璉今日的穿着也很是素淡——白色的雲綢長衫,袖口和衣擺綉着青色蘭草紋,身上也沒有往日的一應項圈玉佩等富麗妝飾,只在腰間掛着個藍色的荷包。這樣的裝束,不說今天府里大辦寶二爺的周歲宴,就是放在平常,也顯得太寡淡了,倒像是……為誰戴着孝似的。

心中微微一動,穀雨突然想到她娘似乎是提起過一件事,這寶二爺的生辰……

她偷偷地往後挪了挪,頭垂的更低了。

錦兒卻是沒那麼多的心思,見賈璉沒有說話,便笑吟吟地過去拉他的手,嬌聲道:“二爺快跟我來換了衣裳!上回女紅房裏送來的那身兒,金紅色緞子綉山水花鳥紋的圓領袍就很好,還是簇新的呢!”

話音未落,已經被賈璉手臂一翻,甩開了手。

賈璉沒看她瞬間漲紅的臉,淡淡一笑,“既是客人多,怎麼好再耽擱時間?這就往前頭去吧。”

說完邁步就往外走。

錦兒的娘是老太太賈史氏院子裏的一個管事媳婦,在府里多少是有些個體面的。錦兒從小也經常在賈史氏跟前露面,因此才到了年紀,就被那老太太直接指在了賈璉身邊兒服侍,素來得臉,一句重話都沒挨過,何時受過這種冷淡?

被賈璉甩開了手,正大感委屈泫然欲泣之際,就叫賈璉走了出去。等回過神來,才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連聲叫着:“二爺,二爺,不行啊二爺!”

寶二爺抓周的好日子,前頭不知道來了多少的客人呢,若是叫璉二爺穿了一身白衣裳出去,回頭老太太和二太太還不得生吃了自己?

想到叫賈璉這麼闖到前頭的後果,錦兒的臉已經嚇得發白了,提起裙擺拚命往前追。不過她從小就跟個副小姐似的養尊處優,哪裏跑得快呢?

很快,就被賈璉落下了,眼睜睜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越走越遠。

賈璉,或者說該叫沈濂,邊走邊打量着周遭的景緻。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頭一次走出小院子。不得不說,這賈家真不愧是國公府第,這佔地,這佈局,這一磚一瓦,一樹一石,無不講究,真正稱得上是富麗軒闊之所。

從新晉影帝,到古代國公府嫡孫,沈濂倒是沒有一點兒的不適應。想到被自己佔據了身體的這個倒霉蛋兒賈璉,沈濂不禁有些無語——好好兒的掉進了水裏,被嚇得大病一場。這就是以武起家的國公府傳人?不過這也難怪,他出生后不足兩個月,生母便過世了。他被接到了老太太史氏身邊養活,史氏對他不能說苛待,至少一應用度僕從,安排都是極好——錦繡綺羅,脂粉香濃。但說到一個國公府繼承人該有的教導,沈濂只能攤手表示,記憶中似乎沒有呢。

二房的孩子抓周……沈濂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去湊湊熱鬧!

榮禧堂裡外人來人往,賓客盈門。

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榮國府里有個很有來歷的孩子。據說,他出生時候口中含了一塊兒晶瑩剔透,如雀卵一般大小的美玉,更有異香滿室,叫多少人都稱稀奇。

正因為這個,榮府的老太君史氏把這個孫子看得眼珠子似的,平日裏寶貝的不得了,給取了個小名兒就叫做“寶玉”。不但抱到自己屋子裏親自養活,更是千嬌百寵。偌大點兒個孩子,光是乳母和大丫鬟就各有四個,再加上二層丫鬟和小丫鬟,光是服侍這個小娃娃的人就足足二十來個!

故而,這個小寶玉今天的抓周,在賈老太太的示意下,辦的格外隆重,但凡有些個走動的人家都下了帖子,再加上有些攀附着的,真可稱得上是賓客盈門了。

“寶玉這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氣的!”

錦鄉侯夫人看着賈史氏身邊,打扮的大紅包似的賈寶玉,言不由衷地贊了一句,“瞧這孩子,長得多叫人稀罕!”

賈史氏呵呵笑着:“他個小人兒,可當不起夫人誇他。”

話是這樣說,不過臉上笑得卻格外歡暢。

旁邊的保齡侯夫人陳氏連忙開口:“姑母這話可太過謙虛了,也不是我說,我看了這許多的小孩子也沒見寶玉這樣齊整的,生的又好,又有大福氣。更難得是那麼大的小小人兒,聰明的什麼似的。”

說著便偏過頭問身邊的夫人,“弟妹你記得不,上回姑母身上一時不好,懶待吃飯,寶玉這孩子也跟着不好生吃奶,足足三四天哪!這麼大點兒的小孩子,竟比一般的大人都知道心疼人!”

說畢一邊兒笑着,一邊伸手去逗寶玉。

被她喚做弟妹的,乃是保齡侯二弟,史家二老爺的妻子蔣氏。說起來蔣氏也是出身勛貴人家,娘家是平原侯蔣家。只是可惜了,史家這一輩兒三房人,大房的爵位是老侯爺手裏傳承下來的,三房史鼎自己拼了個爵位出來。唯有她的丈夫史鼐,文不成武不就,到如今領了個閑職,連帶着她這個二夫人分外沒地位。

聽陳氏問,蔣氏點點頭,“正是這樣。”

心下卻有頗多的不屑。老大家的愚鈍,明明也是書香人家出來的,卻哪裏有半分一品侯夫人的氣度?因親事是榮國府里這位姑婆牽線兒,便一味地奉承,生怕得罪她半分。卻也不瞧瞧,方才她那番話,得拉了多少的仇恨過去?莫非,滿京城的孩子,都不如這賈寶玉?也不過是個國公府二房的孩子罷了,他若是挑尖兒的,可把人家宗室王府的孩子往哪裏放呢?

四下里看了看,掩口笑問:“怎麼不見大表嫂和璉哥兒?”

“回表嬸。”坐在賈史氏身邊的女孩兒笑着站起來,“大伯母方才還在屋子裏,想是一時有事出去了。”

這女孩兒看上去十三四歲的模樣,穿了件兒杏黃色立領對襟的緞面褙子,上邊綉着折枝牡丹。烏壓壓的一頭青絲,發間鳳釵上銜着的偌大一塊兒紅寶在她雪白的額前一盪一盪的,正是賈寶玉的嫡親姐姐,榮國府里的大姑娘賈元春。

“至於璉弟……”

賈元春脆生生說道,“前幾日貪玩掉到了水裏,還沒好利落呢。方才老太太打發人去瞧了,若是好了就叫他過來給眾位長輩請安的。”

“大姐姐說的是。”元春聲音才落,外邊就響起了一個清清潤潤的聲音,“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眾人往門口一看,一身白衣的賈璉就施施然走了進來,對着眾人團團一禮,還有些蒼白的小臉兒帶着那麼點兒脆弱和沉痛,“我因故來晚了,還請老太太二太太和諸位長輩不要見怪。”

賈史氏和王氏從一見他,就齊刷刷地變了臉色。她們,似乎都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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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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