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個破鏡重圓的世界(二)
喬越不動如山:“我來幹什麼,我當然是來恭喜夏景怡的。”取出自己的請帖,放在桌子上:“夏景怡既然給了我請帖,我當然要來捧他的場。只不過,他可能忙着再婚,忘記安排我的位置,我想了想,作為他的前夫,坐在主桌上,應該合情合理吧。所以,就給自己找位置來了。”
之前的‘喬越’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知道,但現在的喬越,絕對不是能默不吭聲吃啞巴虧的小白花。
一席話鏗鏘有力,噎得夏柏然臉色發青,夏景怡的母親也露出難掩的怒色。
“喬越,你跟我們景怡結婚的那段時間裏,我們兩口子哪裏對不起你了?我們不指望你知恩圖報,也但願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故意在景怡結婚的好日子裏來砸場子,是不是也太不知廉恥了點?”夏景怡的母親梳着端莊的鬢髮,妝容精緻,儼然就是貴婦的模樣,但從她嘴裏說出的那番話,字字貶低,句句鄙夷。
“伯母,您這麼說就太讓我傷心了。正因為之前跟你們的情分,我今天才會來這裏,祝賀他再婚啊。”喬越皺着眉,作傷心狀。
這時,婚禮司儀上台,宣佈婚禮即將開始,請大家儘快落座。
喬越便舔着臉,拉了把椅子坐下。
至此,喬越父母便不好多說,冷哼一聲別開眼,將目光投到婚禮主台上。
喬越扭過頭,也打算往主席台看時,卻落入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坐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一名長相凌厲的男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不動聲色地別開視線,落在婚禮主台上,穿着一黑一白的新人已經緩緩入場。
根據夢裏的記憶,喬越第一眼就認出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就是他的前夫夏景怡。夏景怡如墨黑髮在腦後紮成一個小揪,鼻樑高挺,眼眸深邃,身材挺拔修長,含情脈脈地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穿白色西裝男人身上。
喬越不免在心裏輕輕嘆氣,他也曾站在夏景怡的面前,在眾人見證下,與他共誓白首,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就有另一個人站在夏景怡面前,接受他寵溺的目光,訂立新的誓言。
雖然喬越已經不是那個‘喬越’,但如此想來,心裏也總有些不是滋味。
煩躁地端起面前的紅酒,一口喝乾,才將難以言喻的情緒稍稍排解了些,繼續扭頭看向主席台。
男人跟男人結婚,沒有那麼多複雜繁瑣的流程,神父宣誓,交換戒指,便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喜宴的環節,而新人也會過來一一敬酒。
相較於別桌的熱鬧,以喬越所坐的主桌為中心,輻射到隔壁幾桌,都處在一種難言的尷尬氛圍中。
新婚夫夫夏景怡和楚帆的父母勉強掛着笑容,寒暄兩句,氣氛卻明顯活絡不起來。坐在喬越身旁的男人也是沉默着,慢條斯理動着筷子,一點都沒有不自然才算不正常吧。
而旁邊的幾桌,則時不時將目光投過來,不知在擔心發生什麼還是擔心沒發生什麼。
偏偏這種詭異氛圍的始作俑者喬越跟沒事人一樣,一口一口吃着菜,在心裏暗道:擦,這菜味道不錯啊。
不知道他跟夏景怡結婚的時候,菜色是不是也這麼好。如果沒有那麼好,那他不是從開頭就輸了嘛?
好吧,喬越get到的點實在有點偏了。
身旁的男人手機響起,看了眼上面的來電顯示,慢慢起身出去接電話。
男人一離開,夏柏然吧嗒放下筷子,也顧不得禮儀,朝着喬越怒目道:“婚禮儀式你也看過了,難道真的要死皮賴臉吃完這頓飯才肯走?”
喬越正啃着椒鹽排骨不鬆手,被夏柏然突然這麼一說,嚇得差點把整根排骨啃下去。放下吃剩的骨頭,喬越舔了舔手指:“伯父,我也是給了禮金的,飯都沒吃完就趕我走,是不是有點太小氣了啊。”
“你……”夏柏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秦月拉了拉夏柏然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算了,親家都看着呢。”
就在喬越吃飽喝足,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時,夏景怡跟楚帆敬完酒回到主桌,見到光明正大,一臉酒足飯飽模樣的喬越,驚得下巴微張:“你……”
喬越施施然起身,對夏景怡笑道:“恭喜你啊。”
夏景怡沒有反應,楚帆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頷首道:“謝謝,你今天能來祝福我們,就是給我們最大的禮物了。景怡,你說是不是?”
夏景怡這才反應過來,不自然地點頭:“是的。”
秦月招呼夏景怡和楚帆趕緊坐下:“今天忙了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吧,趕緊吃一點。”又斜眼看喬越的反應,她這麼說也是希望能刺激喬越快點離開。
誰知喬越居然應和地點點頭:“是啊,廚師的手藝不錯。”
夏景怡拉着楚帆坐下來,體貼地佈置碗筷,夾菜,楚帆則溫柔地朝夏景怡笑,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喬越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腦子裏已經開始神遊。
‘喬越’電腦里的密碼,讓他找回失去的,他想了半天,最有可能契合這個‘失去的’,恐怕就是前夫夏景怡。
難道,是讓他把夏景怡再追回來,破鏡重圓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現在夏景怡已經再婚,他如果插手,豈不是要當小三。下堂夫成小三,那可真是一場狗血大劇了,喬越光是想想就倍感惡寒。
此時,原本坐在喬越身旁的男人通完電話回來,並沒有坐下,只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爸媽,銀行里有點事情,我要去處理一下。”
夏柏然點點頭:“去吧。”
男人走到夏景怡面前,夏景怡和楚帆相攜起身:“恭喜你們,新婚愉快。”
“謝謝大哥。”
“謝謝大哥。”楚帆跟着說道。
男人又扭頭,看向無聊戳着一塊紅燒肉的喬越:“如果你也吃完婚宴了,我送你一程吧。”
“啊?”喬越抬起頭,再次對上男人幽深的眼眸。
“好呀,大哥能替我們送送喬大哥,是再好不過了。”楚帆馬上端起一副主人的姿態說道。
你才大哥呢,你全家都大哥!喬越的嘴角輕抽,站起身,看向男人:“那就麻煩……夏大哥了。”喬越不知道夏景怡哥哥叫什麼名字,保險起見又不惹人懷疑,喬越便模糊地叫聲‘夏大哥’,沒注意到男人眼底閃過的一抹異色。
在旁人努力掩飾,卻極富探究欲的目光下,喬越硬着頭皮跟着男人離開。
下到地下停車場,停車場陰冷潮濕,猛地一股陰風吹來,喬越的小身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嗎?”男人沉聲問道。
“還好。”喬越打着哈哈,可能沒想到地下停車場會這麼冷,身體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聽說前段時間你生病了。”
“呃……”有嗎?這件事情似乎連喬越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最近壓力有點大。”想了想,模稜兩可的答案最安全。
前方不遠處一輛黑色輝騰亮了亮前燈,喬越跟着男人朝車子走過去。
“你以前從不會叫我夏大哥。”男人沉聲開口。
喬越嚇得菊花一緊,身形頓時停滯在原地,隨後強裝鎮定,勉力跟上男人的步伐。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喬越沉默着走在後面,假裝沒有聽到這句話。
上了車,男人沒有急着開車,而是轉身用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喬越:“現在,你能回答我,來參加景怡的婚禮,究竟是什麼目的嗎?”
目的?喬越猛然抬頭,慌張地看着男人,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怎麼知道他來參加婚禮是有目的的。不,也許他只是以為自己來砸場的,所以如此質問自己。
“我能有什麼目的,我真的只是來祝福自己的前夫,希望他能獲得幸福的。”喬越‘呵呵’兩聲,臉上的笑已有掛不住的趨勢。
男人目光裏帶着深究,看着喬越幾分鐘后,終於從他臉上移開:“離開你,我弟弟一定會獲得幸福。”
喬越一臉鬱悶地看了男人堅毅的側臉一眼,忍不住小聲嘀咕:“說得我好像瘟神。”
男人若有似無地瞥了喬越一眼,而喬越扭頭看向窗外,並沒有察覺。
關於之前‘喬越’的記憶,僅止於那一場夢境,真實到讓喬越從夢裏嚇醒。而夢裏內容凌亂紛雜,醒來后又被穿越的事實驚嚇到,關於之前‘喬越’的記憶,他已經記不得多少。
現在最緊急的問題是,如何應付面前這個男人的稱呼問題。
他以前,到底是怎麼叫他的啊?
叫他的名字?那他的名字是什麼?喬越想破頭都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樣的理由解釋,他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失憶?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老套又惡俗。
就在喬越心裏百轉千回,萬分糾結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喬越居住的小區門口。
喬越回過神,讓男人在門口停車,解開完全帶,喬越拉開車門前,忽然扭頭對男人說:“謝謝夏大哥,我這樣稱呼你……不好嗎?”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喬越已經乘着這個空檔,開門下車,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