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處置
祝大夫提着藥箱匆忙而至,細心給薛氏診脈,聽薛氏說肚子不舒服,祝大夫一愣:“可能是動了胎氣……”
謝律忙道:“那怎麼辦?要不要緊?你趕緊給她治啊!”
一旁的劉媽媽忽然插口道:“太太,剩下的葯冷了,要不要拿去熱一熱?”
祝大夫抬頭:“什麼葯?”
“安胎藥啊。太太之前喝了幾口,說犯噁心,就放那兒了。”劉媽媽說著端起了葯。
祝大夫皺眉:“拿來我看看,安胎藥也是能混喝的?”剛接過葯,他就變了臉色,厲聲道:“這葯是誰煎的?”
謝律唬了一跳,忙道:“怎麼了?祝大夫,葯有問題?”
“葯里摻了大量的紅花、三七、不是安胎,是墮胎。”祝大夫十分慶幸,“還好沒喝多少,要是全喝了,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謝律亦慶幸不已,然而慶幸過後,憤怒和恐懼如潮水般襲來。他竭力保持鎮定,看着祝大夫開藥方,又讓心腹去取葯。將一切都處理好,他才決定徹查此事。
葯是二女兒煎的,這一點謝蕙並不否認。她將自己在煎藥途中,被人叫走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她面色蒼白,語帶哽咽:“希望父親查出真相,給女兒和母親一個說法。”
謝律面沉如水,他做了多年綏陽令,沒少斷案。這案子不算複雜,對他來說也很容易。支走謝蕙的丫鬟經指認是馮姨娘身邊的,馮姨娘數日前也曾托謝懷信從藥房買了紅花、三七等葯。
起初謝懷信不肯承認買葯一事,被謝律一恐嚇,便老老實實說是替姨娘買的,說姨娘身上青了一塊兒,要他買些活血化瘀的葯。
謝律冷笑,她身上青沒青,當他不知道?
馮姨娘否認抵賴,直到謝律將證據擺到她面前,她才認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說自己一時糊塗,而且太太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沒事么?
她哭起來楚楚動人,懺悔的話也說的情真意切,謝律的鐵石心腸一點點軟化……
謝萱聽說此事,幾乎要暈過去。跪在父親面前,她未語淚先流。這就是她的姨娘,愚蠢而狠毒,偏偏又自以為是。她恨馮姨娘,卻又不能不幫忙求情。
“父親,姨娘糊塗了,也知道後悔了。饒過她這一次,就當是為還沒出世的弟弟祈福……”謝萱仰頭望着父親,一臉祈求之色。
謝律心下一嘆,硬着心腸別過頭去,正好看見不知何時就立在一旁的謝蕙,她竟然也在抹眼淚。他皺眉道:“你哭什麼?”
謝蕙一邊拭淚,一邊說道:“我想我姨娘了,我姨娘命薄,沒能保住弟弟,也沒能保住自己……”
謝律臉色一黑,眼前驀然浮現出岳姨娘的面容,剛生出的憐惜之情瞬間消散,他再看向馮姨娘時目光便轉冷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顧忌一雙兒女的名聲,又憐惜她平素溫柔小意,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她是一時糊塗。當然後來她也的確小心謹慎,是以他雖然有時心有芥蒂,但從未翻過舊賬。然而沒想到他的寬容換來的卻是她的再次作惡。
對馮姨娘,他也說不上來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其實他沒忘記岳姨娘的孩子是怎麼沒的。只是他在她小產時才知道她有孕,對那個孩子,對岳姨娘都沒什麼感情,遠不及馮氏娘仨在他心裏的分量。所以,他有意偏袒。
可這跟上回不同,這是謀害主母,是以奴欺主,以下犯上。是不是當年維護了她一回,馮姨娘就認為不管她做什麼,他都會包庇她?所以連他的嫡子,她也敢害?
謝律眯了眯眼睛,對子女道:“你們幾個先回去,這件事你們不要管。”又揚聲道:“來福,找人看着馮姨娘,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能見她!”言畢,拂袖離去。
馮姨娘癱倒在地,害怕之餘,仍有一絲絲的僥倖。薛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還好端端的,老爺不會拿她怎麼樣,可能就是跟上回一樣的禁足。她不怕禁足……
謝律來到薛氏的院子,平復了心情后,走進內室。薛氏正倚着床跟阿芸說話,看見了他,沖他笑笑。見妻子氣色還好,謝律略略放心。
“爹爹,查出來了嗎?”謝凌雲直接問道。
薛氏也看向丈夫。
迎着妻女期盼的目光,謝律有點不自在,他自行坐了,輕聲道:“我正要說這件事呢,阿芸,你先出去。”
謝凌雲搖頭:“爹爹,我想知道是誰。”
薛氏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並未反對。
謝律尋思着也不差她一個,就沒再隱瞞:“是馮姨娘。”接着,他簡單說了馮姨娘託人買葯、命人下藥的始末,感嘆道:“還好,你只喝了一點。”
現在想起來,他還后怕。若是琬琬真的喝完了,那會怎麼樣?會不會也像岳姨娘那樣,先失去孩子,再鬱鬱而終?還好還好,這個孩子是有福氣的,琬琬也是有福氣的。
薛氏神色淡然,對這過程她並不關心,只問了一句:“相公打算怎麼處置馮姨娘?”
謝凌雲也很好奇這一點。
“我是這麼想的。”謝律放下茶杯,跟妻子商量,“早年馮姨娘不是跟岳姨娘交好嗎……”
謝凌雲接道:“爹爹是打算讓馮姨娘去陪岳姨娘?”
謝律一噎:“不是,阿芸,你不要胡說,我是說當年她們兩個情同姐妹,岳姨娘信佛,不如就教馮姨娘代她侍奉佛祖。琬琬覺得怎樣?”
他想此事可大可小,他如果含糊帶過,也不是不行。可他不能保證馮姨娘不會再動手腳。這回沒事,是萬幸,下一回呢?他不敢拿琬琬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冒險。說到底,琬琬是他的妻子,和岳姨娘是不同的。
他知道,在別的人家,馮姨娘這樣的,拖出去打死都有可能。但他終究還是捨不得,況且,再怎麼說,他都要顧忌一下信兒和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