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完顏宗青

30.完顏宗青

接下里幾天,雖說暫時風平浪靜,金人也沒有來找過麻煩,但眾人初來金國離鄉背井的憂憤之心,早已經被惶恐不安所替代,大家通過那日金人宴會上肆無忌憚的欺辱,早已明白,自己來此不過就是大宋送給金國的玩物罷了,愛之則褻玩,厭之恐怕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因霍思彥那日的錚錚舉止,再加上康王懦弱無能、不管不顧大家死活的反襯,他儼然成為眾人的主心骨,甚至連李典樂凡事都會來詢問他的意見,只有黃曉曉明白,霍先生看似波瀾不驚的面容下掩藏着多少悲傷和無奈。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霍先生長嘆一聲,搖頭苦笑,“小乙,你看,如今我居然也吟誦這首詩,只是以後怕是只能環佩空歸月夜魂了,我真的很懷念京城,甚至很懷念書房裏的那些書,爹爹生前讓我讀的書,我居然沒有一本讀完,現在想來,真是不孝。”

黃曉曉拉住霍思彥的衣袖,“師父,別傷心了,小乙會一直陪着師父的。”

霍思彥摸摸她的頭,凄涼一笑,“小乙,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活着才會有希望,你還小,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能夠回大宋,一定記住把師父的骨灰帶回去,我生為大宋子民,死了不想做番邦孤魂野鬼。”

黃曉曉有些哽咽,“師父,你也無論如何要活着,你要活着和小乙一起回大宋。”

霍思彥斂眉一笑,眸子似乎望着遠方,有些出神,“我怕是回不去了,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黃曉曉望着霍思彥好看的側顏,一時呆怔住,她忽然想起那天小衙內諫言治國十策的那個夜晚,也是說著同樣的話,然後義無反顧的決絕離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似乎有些明白他們的想法,也許他們有些迂腐,也許他們有些固執,但是那種錚錚鐵骨,卻是這個民族的脊樑。

黃曉曉有些心酸,默默把腦袋趴在霍思彥的膝蓋上,抱住他的腿,“師父,我是你的關門小弟子,我也是君子,所以我一定不會和師父分開。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霍思彥有些感動,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院裏一陣喧鬧聲,隨後哭聲震天,夾雜着李典樂的哀求聲以及金人的喝罵。兩人互看一眼,霍思彥的臉色難看起來,有事情發生?急忙起身,看了黃曉曉一眼,“留在這裏。”然後快步走出去,黃曉曉愣了愣,緊隨其後。

院子裏站着幾名金人罵罵咧咧,為首一人正是上次醉酒的那個金人將領,此時正拉住一個衣衫凌亂、貌美的女子往外面拖,那名女子拚命掙扎,哭的聲嘶力竭,李典樂在一旁苦苦哀求,早已被幾名金人拖到一邊,踹倒在地,拳打腳踢昏死過去。

霍思彥定睛細看,這名女子正是京城曲藝名家章嬌娘,兩人也算熟識。原來這個金人將領想着那幾名教坊的漢人美女,越看越覺得自己後院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俗話說色膽包天,便帶着幾名金人過來搶人,卻不妨遇到章嬌娘獨自一人在氈包中,一看這般美貌女子,立即上前準備拖回自己駐營,章嬌娘拚命掙扎,驚動眾人。

“住手,你們這群禽獸,簡直視我大宋為無物。”霍思彥氣的渾身發抖。

那名金國將領眯眼瞪着霍思彥,“又是你這個管閑事的。”他扔開章嬌娘,一步步走到霍思彥的面前,臉色鐵青,猛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尖銳無比的彎刀,當的一聲架在霍思彥的脖頸上,獰笑一聲,“我殺了你。”

黃曉曉嚇得幾乎要叫出聲,雙手緊緊捂住嘴,周圍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幾名教坊女子和章嬌娘張大眼睛望着霍思彥,眼淚大顆大顆的湧出。

霍思彥冷冷一笑,眼神如冰,“那你殺吧,我即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良久,金人將領哈哈一笑,刷的一聲收起刀,伸手捏住霍思彥的下巴,望着他瀲灧的桃花眼,以及因為怒氣有些微紅白皙的俊顏,輕佻的說道:“長得美,難得又有骨氣,對我的胃口,我倒不捨得殺你了,我們走。”說完之後,揮揮手,帶着幾名金人離開院子。

霍思彥氣的咬緊牙關,幾乎想要拚命,他回首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典樂,嘆息一聲,“快點把他抬進屋子,我帶了些傷葯,你們先回去吧。”

章嬌娘默默走過來,臉上淚痕斑斑,“霍小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否則我只能一死以保清白。”霍思彥擺擺手,“嬌娘,你我之間不用如此客氣。”章嬌娘擦了擦眼淚,轉身回屋。

待進了氈包,為力點了擦好葯,霍思彥看了一眼垂頭在旁的黃曉曉,柔聲說道:“怎麼,還不早點去休息。”黃曉曉心有餘悸的看着霍思彥,“師父,那個畜生,我怕他對你不利。”

霍思彥摸摸她的頭,“沒事,快去休息吧,今晚我要守着師兄。”

“我也要守着你和師公。”黃曉曉倔強的看着霍思彥,霍思彥無奈,只能默認她留了下來。

十多天後,李典樂的傷已經完全痊癒,從那天之後,那個金人將領也沒有再來騷擾他們,從李典樂的口中,黃曉曉知道這個人是完顏宗弼手下的猛將達拉花,因作戰勇猛,是完顏宗弼的愛將,完顏宗弼?黃曉曉默念一遍,總覺得這個名字他媽的蜜汁熟悉,卻是想不起來哪裏看到過。

除了偶爾金人宮中宴會上一行人去表演些曲目,日子過的波瀾不驚,大家有些放鬆警惕,甚至有些人心中期盼起來,說不定三個月後完顏阿骨打的壽誕之後,他們就會被放回大宋。

這日傍晚,一群人又被叫去宮中表演,霍思彥因着染了風寒,卧床不起,李典樂讓他留在氈包好好休息,黃曉曉本想留下照顧師父,奈何過來宣他們進宮的金人兩眼一瞪,讓她立刻隨着一起進宮表演。

黃曉曉終究不放心霍思彥的身體,一個晚上心神不寧,總是覺得會有事發生,她和李典樂打聲招呼,讓他幫忙打個掩護,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沿着牆角溜回氈包,一路上居然沒人發現。

走到氈包門口,黃曉曉就覺得不對,門口那幾個整日瞪着狗眼看住他們的幾個金人不翼而飛,黃曉曉心中狐疑,快步走到霍思彥的氈包旁,忽的聽到裏面有異樣的聲音傳出。

一陣悉悉索索撕扯衣衫的聲音,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霍思彥的痛罵聲,黃曉曉立刻明白髮生什麼事情,雙手顫抖,想都未想就掀開帘子闖了進去。

霍思彥被達拉花緊緊壓在身下,衣衫被撕開,半掩着白皙的胸膛,他傷寒未愈,渾身無力,拚命也推不開達拉花,滿臉絕望,渾身顫抖,死死盯着達拉花,嘶啞得罵著畜生。

黃曉曉腦中一片空白,她環顧四周,猛然衝上去,抓起桌上的銅盆連水帶盆朝着達拉花的頭用力砸了下去,達拉花一聲怪叫,放開霍思彥退了幾步,黃曉曉箭步上前,抱着銅盆護在霍思彥前面,雙目赤紅,哆嗦着嘴唇,“不許你傷害師父,你敢動他,我就殺了你。”

達拉花大怒,他一巴掌拍開銅盆,一把抓住黃曉曉扔在地上,伸手抽出彎刀就要劈了這個不自量力的漢人少年,卻驀地將刀停在半空,瞪大眼睛看着這個清俊少年胸前掉落的一塊玉佩,顫抖着手拿起玉佩,一雙狼眼狐疑的在黃曉曉臉上轉來轉去,良久,叫道:“來人,將這個少年帶到我的營院。”

隨後,兩名金人進來,拖起黃曉曉就往外走,黃曉曉正要掙扎,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黃曉曉悠悠醒轉,摸摸依舊痛的後腦勺,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座精緻的氈包,佈置華麗,旁邊居然還放着很多吃食,還有幾身換洗衣衫,黃曉曉嗤之以鼻,上前拿起食物,大口吃了起來,管它鴻門宴還是斷頭飯,吃飽了再說,吃飽了上路也輕鬆。

到了晚上,她躺在厚厚的毛毯上,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一個使女送上吃食,她冷冷一笑,抓起就吃,正在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的時候,門口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曉曉,果真是你。”

聲音很是熟悉,黃曉曉驚訝的望去,門口立着一個劍眉星目的錦衣少年,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正是上次匆匆而別的顏青,黃曉曉瞪大眼睛,手裏的餅啪嗒掉落在地也渾然不覺,猛地衝上去,抓住顏青的衣袖,緊張的問道:“顏青,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是不是也被他們抓了過來?”

顏青見她如此緊張,心中更是歡喜,拉住她的手,“上次匆匆一別,沒想到這裏看到你。”

黃曉曉上下打量着顏青,見他安然無恙方才舒了一口氣,聲音沙啞的問道:“顏青,你也是被大宋送過來做人質?那群畜生沒有欺負你吧。你的哥哥呢,他也不管你了?”

顏青身後閃出達拉花,厲聲喝道:“住口,不準對小王爺無禮。”

黃曉曉頓時愣住,猛地鬆開顏青的手,一步步退後,不可置信的問道:“小王爺,你是…難道你是大金的小王爺?”

顏青微微一笑,“曉曉,抱歉我之前隱瞞身份,是,我是大金國的七皇子完顏宗青,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因為上次在大宋境內,因為某些原因不得已隱瞞。”

原來,顏青本名完顏宗青,正是完顏阿骨打最小的兒子,排行第七,深受阿骨打的寵愛。上次完顏宗弼因着和宋朝結盟,前往京城,完顏宗青久聞大宋京城繁華,便要跟着完顏宗弼一起前往,完顏宗弼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弟百依百順、呵護有加,因此帶着一起來了京城,機緣巧合下結識了黃曉曉。

完顏宗青說完之後,眉目變得清冷起來,轉身看着達拉花,冷冷問道:“哪只手打得他?”達拉花低頭伸出右手,完顏宗青冷哼一聲,閃電一般抽出達拉花腰間的刀鞘,用力擊在他的右手上。

啪的一聲,達拉花的右臂立刻軟軟的垂了下去,他痛得滿臉汗珠滾落,依舊咬着牙悶不出聲,完顏宗青斜看他一眼,“下去吧,下次若敢再無禮,我饒不了你。”

“是,達拉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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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放開那個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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