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把酒言歡
蔡府小衙內被押入天牢半月有餘,生生急壞了兩人,那邊是蔡京和蔡夫人,蔡夫人經過不休不眠的幾日之後,加之年歲過高,已經病倒在床,蔡京和她少年夫妻老來伴,心急如焚,此外又焦急謝凌的事情,整日裏茶飯不思。
蔡府中但凡有些用處之人,蔡京全部派出在外東奔西走,四處打探消息,稍有些淵源的朝中重臣蔡京也全部書信相托,無奈這次天子震怒,多數人明哲保身,不敢亂語,有大膽之人遞上說情奏摺,也被一一駁回。
蔡京對於這個嫡親外孫是真心疼愛,外孫敏慧好學,頗有自己年輕時候風範,又是自己唯一女兒的兒子,那是疼到心眼裏,奈何辦法用盡依舊未見起色,在書房中長吁短嘆,只恨自己如今賦閑在家無能為力,又恨外孫明明錦繡大道,偏生往死路上奔,恨來恨去,又想到凌兒自小錦衣玉食,何曾吃過如此苦頭,雖說已經和開封府府正打過招呼,依舊擔心不已。
幾名使女攙扶着一個顫巍巍的華衣老婦,從門口走入房內,正是蔡夫人,但見她形容憔悴,一雙眼睛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我的凌兒怎麼樣了?我告訴你,若是凌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就隨着他去了,九泉之下也和我那苦命的女兒團聚。”說完又哭了起來。
蔡京連忙安慰蔡夫人,說他正在想辦法,萬萬不可傷了身體,好不容易將她勸慰好了,吩咐使女攙扶回房,蔡府大管家蔡平匆匆走了進來。
“太師,剛剛接到童太傅的書信,他已經寫了摺子告知皇上剿滅反賊方臘在即,同時請皇上看在您的面上赦免小衙內的罪責。”蔡平告知蔡京目前情況。
蔡京點點頭,長嘆一聲,“若是童貫在此,也不肖我如此神傷,可惡那個高俅落井下石,早晚必讓他死在我的手裏。”
蔡平附耳悄聲道:“太師,近日京中都在傳一個連中三元的話本,說是馮京就是文曲星君下飯,連中三元,輔佐大宋國運昌隆,市井中也在流傳小衙內連中三元的事情。”
蔡京眼睛一亮,他心知趙佶向來好大喜功,最信道教,給自己自封教主道君皇帝,以紫微星君下凡自居,這個可是好辦法。
“好極,蔡平,你去告知御史台的葛侍郎,讓他參一本高俅,說他縱子行兇,殺害祝家父女,嫁禍大相國寺僧人,我要讓他自顧不暇,再將這個話本讓宮中伶人演來,再去告知楊太尉和太宰以及少宰,請他們帶領翰林學士上表皇上,赦免凌兒。”蔡京細細吩咐道,蔡平領命而去。
蔡京的辦法頗為有效,道君皇帝聽了宮中伶人們的說書,又知道市井傳言,心中有些相信,而後接到童貫的來信說是前方大捷,真是天佑大宋,心中又是幾分相信。
而後又有楊太尉、太宰和少宰以及一趕翰林學士的上表,連中三元原是上天吉兆,請皇上三思云云,心中自是猶豫起來。又想到那個少年清雅秀麗,書畫雙絕,心中更是惜才,於是,某日心中爽快,大筆一揮,下旨將謝凌釋放,並且還他狀元名號,暫去翰林院供職。
謝凌死裏逃生回到家中,見着翁翁娘娘面容憔悴,心中難過,連說不孝,惹二老擔心,蔡京和夫人只要自家孫兒無虞回來,高興不已,哪還記得前塵往事,連忙吩咐下人好好給自家心肝寶貝調理一番不提。
謝凌修養幾日,身體堪堪回復,某日上午便借口去大相國寺來到黃曉曉住處,他心中念着那日她大牢探望,自己吩咐她早日離開京城,誰想如今得以釋放,唯恐她已經離開,心中忑忑不安。
他踏入大門,看到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托着下巴坐在院子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忽然定了,“小乙,好久不見。”掩飾不住滿眼的笑意。
眼見那個少年滿臉不可置信,淚眼朦朧的奔了過來,嘴裏糯糯的叫着小衙內,而後站在自己的前面,謝凌微微一笑,伸手便把那個瘦弱的少年攬在懷裏,柔聲說道:“沒走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黃曉曉聞着他身上好聞的書墨香,這幾日提吊的心瞬間變得安寧,嘟着嘴沙啞的說道:“你讓我走我就走,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我偏偏不走,你一天沒放出來,我等一天,一年沒放出來,我等一年,十年沒放出來,我就等十年,直到見到你我才會走。”
謝凌溫潤一笑,從懷裏拿出金絲線綉着煙水江南的手帕,擦拭着黃曉曉連上的淚痕,而後笑着塞到她的懷裏,“你啊,從不記得帶手帕。”
黃曉曉不好意思的用衣袖胡亂擦着眼淚,展顏一笑,“小衙內,你等我一會,我去買些食材,中午弄幾個菜好好給你接風洗塵,慶祝你凱旋而歸。”說完便旋風一般的沖了出去。自留謝凌一人不住搖頭輕笑。
黃曉曉動作頗為麻利,一會功夫便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從房中拿了一壺荷露果酒,美滋滋的擺了兩副碗筷,“小衙內,快點來嘗嘗我做的菜,今天全是我新想出來的,絕對和以前的沒有重樣。”
兩人坐下之後,謝凌嘗了幾口菜點點頭誇獎幾句,黃曉曉笑着端起酒盅,“小衙內,恭喜你牢獄之災已過,以後前程似錦。對了,我忘記問你了,皇上為何下旨赦免你。”
謝凌清淺一笑,將事情原委告知了黃曉曉,一雙烏黑清靈的鳳眸,笑意盈然的望着黃曉曉,“霍思彥已經告知我那件事情,謝謝你,為我費心了,難得你古靈精怪,居然想出這個辦法。”
黃曉曉鄙夷的哼了一聲,“我這個挂名師父就是個大嘴巴,我也是沒辦法中才絞盡腦汁想出的辦法,這沒什麼,你能得救只因為你是蔡太師的外孫,蔡府的衙內罷了。”
謝凌苦笑一聲,“我也是不孝,讓他們偌大年紀還為我操心。”
黃曉曉不想再提他的傷心事,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恢復了狀元稱號,真是恭喜,以後我要叫你狀元郎了,供職翰林院是去做什麼?”
謝凌輕笑一聲,“皇上覺得我的書法還算不錯,任命我為翰林學士,主要是起草國書以及宮廷文書,此外,還需在宮中資善堂教導各位皇子的書**課。”
黃曉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哎呀,你居然還混進宮了,挺好的,你教導不了老子,把兒子教育好也算功德圓滿。”謝凌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兩人自從相識以來,不是劍拔弩張就是冤家路窄,要麼就是見證最狼狽的牢獄時光,鮮少有這般融洽相處相視一笑的場景,不由想到初次見面的時候,都是一陣臉紅。
兩人閑聊一會往事,嘻嘻哈哈笑個不停,當真一笑泯恩仇,黃曉曉驀地想起那次兩人一起去青樓小衙內束手無策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小衙內,你定親了沒有?”
謝凌怔了怔,搖搖頭,“尚未,家嚴家慈去世得早,尚未給我定親。”
“那你如果定親,想找個什麼樣的女子?”黃曉曉好奇地問道,這個迂腐的小衙內究竟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謝凌揚眉一笑,“我嗎?當然是文雅賢淑、琴棋詩畫樣樣精的大家閨秀。”
黃曉曉調侃道:“以你的家世還有才華人品,說不定皇上會指婚一個帝姬給你。”
謝凌不以為意,一笑置之,“鳳鳴高攀不起,小乙呢?”
黃曉曉想到一個段子,眼珠骨碌碌一轉,“我呀,只有三個條件,大波浪的長頭髮的。”說完看着小衙內疑惑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這麼污的內涵段子,整天之乎者也的迂腐小衙內恐怕這輩子都不能懂。
果酒喝着香甜可口,其實後勁很足,黃曉曉喝着覺得有些頭暈,只是見到坐在對面的小衙內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她不想輸給他,勉強又喝了幾杯,只覺得頭暈目眩,擺擺手喃喃道:“我恐怕不行了,頭好暈。”說完,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謝凌無奈一笑,“酒量這麼淺還喝這麼多。”說完起身,攙扶着黃曉曉慢慢走到床邊,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正要拉住被子為她蓋上,猝不及防黃曉曉摟住他的胳膊翻了個身,將他的衣袖死死壓在身\下。
謝凌又好氣又好笑,扯了扯衣袖扯不動,就想推醒她,伸手過去,見她睡得香甜,白皙如玉的臉,烏黑濃密的眼睫,秀氣的眉毛,紅紅的嘴唇,腮邊一抹嫣紅相襯,當真如天邊晚霞初起,讓人移不開眼睛,一時之間,謝凌將手縮了回去,反握住黃曉曉的手,竟然不忍心叫醒她。
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黃曉曉的睡顏,越看越覺得這個少年異常惹人庝惜,他向來對於此事淡漠,此時心神一盪,忽的想到,當日漢哀帝和董賢的事情,想必,劉驁看着董賢熟睡的俊美容顏,不忍叫醒,割斷衣袖,心中所想也如自己一般吧。
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的真如霍思彥所言,有斷袖之癖?絕對不可能,他想的出神,酒意陣陣上涌,一陣暈眩,昏昏間似乎摟住什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