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事端
見秦宜發現她了，谷菡對着鏡子裏的她涼涼一笑。
秦宜轉身,見范嘉言已經從男洗手間出來了,見了她就笑得露出幾顆小白牙,跌跌撞撞朝她跑過來。
秦宜忙迎過去，與靠在洗手間門邊的谷菡錯身而過，並不與她搭話。
秦宜彎下腰,朝范嘉言問道：“洗手了沒有？衣服沒弄髒吧？”
范嘉言伸出水淋淋的小胖手給她看，一副“我很棒,快誇我的樣子”,秦宜贊了他一句,拿了方紙巾給他擦乾淨手指，這才牽住他的手，準備回片場，卻聽見身後有聲音響起。
“網上那些人猜的沒錯對吧？你確實是秦青的女兒。”
谷菡聲音中帶了一小股冷嘲之意，秦青聽了不太舒服，范嘉言有點怕這個看着怪怪的姐姐,便張着雙小短手緊緊抱住秦宜的腿,秦宜摸了摸他的頭,彎腰抱起他。
這小傢伙真的好沉。
秦宜抱着范嘉言離開,她看不見谷菡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她現在是何心情，卻聽她又在自己身後道：“真討厭你們這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
她漸漸走遠，便也不清楚在這之後，她還有沒有說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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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時隔五年，張含陽再度在B市開演唱會。
此前網上售賣渠道才剛一出票，上萬張票瞬間幾乎就已售罄。
搶到的粉絲歡天喜地，沒搶到的粉絲哭天搶地，從中牟了大利的黑心無良黃牛黨估計就只想謝天謝地。
張含陽原想讓秦宜去當嘉賓，秦宜沒答應。一來她抽不開身，二來她生來五音不全，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華婧見秦宜前段時間表現尚佳，孫諾又大有長進，加上顧雲深又多給秦宜配了兩個打雜的助理加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她便放心地跟在了張含陽那邊。
當晚，秦宜只是在開場前給她二人打了電話。秦青帶着她去過好幾次張含陽演唱會的現場，B市體育場這夜的盛況，她閉上眼睛便能想像得出來。
她甚至知道歌單里有首歌是送給她媽媽的。
秦宜想起那日谷菡同她說的話。《疑雲》上映后，她受到的關注度比往日多上了千百萬倍，她與秦青眉眼間那一點相似之處，自然會有細心之人發現。
起源是花生論壇的一個帖，她抽了空，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從標題到許多樓層，她都還記得七七八八。
標題是“沒人覺得秦宜有點像秦青嗎？”
“1L：樓主大概眼瞎。”
“4L：華宸這個小新人夠厲害的啊，出道后張含陽給她鋪了多少路，她這是還嫌不夠嗎？現在還想捆綁秦青一起炒？”
“7L：抱走秦青，讓去世的人好好安息吧，我們不約。”
“10L：眉眼確實像啊，不知道樓上這些人為啥這麼激動？秦青粉絲也太霸道了吧，連正常討論都不行了啊？”
“20L：出道有華婧、張含陽護航，經紀約在華宸，還沒紅就拍了嘉樂的廣告，和秦青長得像，又姓秦……她不會真是秦青她女兒吧？”
“26L：秦青女兒好好一個白富美，沒事來娛樂圈累死累活拍戲，還時不時招你們幾場罵，那她是有多想不通？你要說她是張含陽的女兒我還覺得可能性更大點呢。”
“30L：說不定是誰家乾女兒呢？”
“40L：30L嘴巴放乾淨點兒，真當秦宜沒粉是吧？”
“55L：華宸水軍夠厲害的呀，瞧着樓的走向……嘖……”
帖子一發酵，就有營銷號在微博提問：有人說華宸新人秦宜與已逝的影後秦青十分相似，你們覺得呢？配圖九宮格，全是她和秦青相似角度的對比圖。
再之後，便是好幾家小媒體出了通稿，這時已然變成了：電影《疑雲》熱映，華宸新人秦宜獲贊“小秦青”。
一時間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各路猜測滿天飛，最後連一個脾氣很好的秦青老粉都忍不住在微博道：“永遠不會有小秦青，她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希望某家粉絲或水軍收斂一點。”
秦宜記得自己當時看的時候一直是面帶微笑，孫諾還在一旁問她是不是氣傻了。
當然不是。
雖然這裏面是有些跳樑小丑在上躥下跳、攪風攪雨，比如那個營銷號，她就聽說是泰昌養的。但是，還有更多的人確實是真心真意在維護她媽媽，哪怕她們用的方式不當，哪怕她媽媽已經去世了那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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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雲》官博那條抽獎微博截止時，最後轉發量共達近三百萬，轉發的粉絲大多曬得還不止一張票根，而張含陽演唱會過後，不知是搶到的粉絲興奮之意無法宣洩，還是沒搶到的粉絲苦悶之意無法排解，總之，演唱會第二天，已經上映了半個月的《疑雲》票房又再度漲了一點。
而算一算，秦宜這會兒在《深宮》劇組也待了有半個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投了范嘉言的緣，這小傢伙越來越粘她，這晚下了戲就一直抱着她的大腿不願意放，吵着要和她睡，徐仰一伸手要抱他，他就哇哇大叫。
徐仰拿他無法，只好面帶歉意地和秦宜交待了一下這小傢伙的睡覺注意事項，最後提到尿不濕的時候，范嘉言小臉氣鼓鼓的：“我才不會尿床呢！哥哥亂講。”
范嘉言爸媽忙，前兩年多是保姆帶着，總歸不如父母細心周到，一到了晚上就只管給他換上尿不濕，還是接到他家來住后，這才慢慢把習慣糾正過來，現在夜裏已經很少尿床了。
徐仰這麼一想，為免傷害到他小男子漢的面子，最後也只得依着他。
可不管大人小孩，有時候總不能給自己亂立flag。
秦宜這晚是讓范嘉言的哭聲給吵醒的，她迷糊中睜開眼，掀開床頭燈，見范嘉言抱膝在一旁哭得一抽一抽的，很是可憐。
相處了這麼些天，秦宜知道這孩子自尊心很強，一般能不哭都會盡量忍着，這還是頭一回見他哭得這麼傷心，秦宜急忙柔聲問道：“怎麼啦？”
范嘉言卻仍然只顧着哭，小臉上滿是淚水。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秦宜沒帶過小孩子，一時有些着急，想伸手抱起他，范嘉言卻掙扎着不給抱，鬧騰之間，秦宜忽然感覺不知摸到哪處，好像有點水潤潤的。
再一看范嘉言那張彆扭的小臉，霎時間恍然大悟。
這知道情況了，雖不如方才那樣着急，可秦宜照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遲疑着問道：“沒關係的，姐姐抱你去洗一下好嗎？”
范嘉言原是小聲抽泣，聽了她的話，卻是“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哇……我……嗝……我要哥哥。”
秦宜越哄他哭得越大聲，她讓他哭得手足無措，摸出一旁手機看了看，才凌晨四點多，這個時辰孫諾和另外兩個助理估計都還在熟睡，這幾個人跟着她早出晚歸的，她也不忍心為了這麼點小事把人叫起來，況且酒店這一層都讓劇組給包下了，她房間離徐仰房間也不是太遠，她自己送人過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秦宜想了想，最後只好認命地抱起范嘉言，帶着他去找徐仰。
“走吧，送你去找哥哥。”
走廊上燈火通明，就是靜得無一絲人聲，懷裏的范嘉言已經不哭了，於是整個樓層似乎就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秦宜不免把懷裏的小傢伙摟緊了一些。
好在徐仰的房間確實不遠，但少年睡眠質量太好，電話又關了機，最後她敲了老半天門才把人吵醒。
徐仰頂着一頭亂毛開了門，秦宜才一將范嘉言放下，小傢伙就立馬溜地一下從門縫裏鑽進了屋。
徐仰揉了揉眼睛，一副仍沒睡醒的樣子。
秦宜怕屋裏的范嘉言聽到，小聲解釋道：“尿床了。”
徐仰打了個哈切，一臉歉然道：“麻煩秦宜姐了，不好意思啊。”
待徐仰慢慢合起門，秦宜轉身往回走，大半夜的鬧了這麼一場，她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卻見來路的盡頭站了個女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秦宜心裏猛地一跳，定眼一瞧才發現居然又是谷菡。
這一層樓除了秦宜之外，住的幾乎都是主創和幾個重要演員，像谷菡這種炮灰角色的演員都是住樓下一層的，這三更半夜的，她竟然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還這樣笑着看她，秦宜心裏瞬間便想起了四個字——陰魂不散。
這想法一冒出來，秦宜感覺自己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似的，她略定了定神，朝谷菡回望過去，卻見她收起笑意，轉身進了身後的樓梯口。
因為半路出了這麼個小插曲，回房間后，秦宜卻已經是了無睡意了，她仰躺在沙發上，想了想剛才的事情。
在秦宜眼裏，徐仰不過是個比范嘉言大不了多少的弟弟，所以送小傢伙過去的時候，她根本未曾多想，可在樓道中看到谷菡之後，事情便有些複雜了。
范嘉言早早溜進了房中，之後她還和徐仰在門口講了幾句話，若是被拍下來，這其中可做的文章就多了，哪怕最後調了酒店監控出來，證明她只是半夜去送了下孩子，但徐仰能放心把孩子託付給她，不更能從側面證明她二人關係匪淺么？
娛樂圈中的男女之事，無風也能掀起三分浪，先前《暗夜》劇組那一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網上至今都還有人覺得她和郭呈有點什麼，若是這回又傳個緋聞出來……
谷菡是個道德底線偏低的人，這點從之前的事情中就可以看出。
今晚這事兒，歸根究底，還是怪她自己戒心不夠高。
可秦宜想了又想，發現目前這情況其實無解，她不確定谷菡到底看到了多少，手上有沒有證據，會不會拿這事兒做文章，她便無法主動出招，只能被動地等着看她會不會又進一步的動作。
事實上，有沒有緋聞，遭不遭人罵，她自己並不太在意，她又不是那些流量小花小生，不會因此影響事業，可她不想因為自己一時不小心而帶累徐仰。
還有個顧雲深……
秦宜有點頭疼，她想了一會兒，仍是無果，索性拿了手機刷起了微博和論壇，凌晨五點多，兩個地方流量都不大，微博半天刷不到一個更新，論壇里只有寥寥幾個帖子在慢吞吞地動着，秦宜瞥了一眼，其中一個帖子像是說有個叫官博ID叫“星聞大爆炸”的狗仔團隊預告今日會爆一個當紅女星的出軌事件。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棄，連狗仔爆個新聞，都要造足了勢，吊足了網友的胃口，才會公佈真相，而在圈內，“出軌”這種事常見得秦宜都沒興趣點進帖去一瞧。
不知不覺，屋外已然晨光熹微。
秦宜這時候倒是又起了困勁兒，她上午的戲份還算晚，還夠時間睡個回籠覺，可她想了想，最後還是翻出通訊錄，撥通了顧雲深的號碼。
不管谷菡會不會有動作，起碼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秦宜？”顧雲深尾音微微上揚，帶了點疑問的語氣，他大概是還未睡醒，低沉的聲音中帶了點慵懶的味道。
秦宜道：“跟你說個事情呀，昨晚我們劇組那個小朋友睡我這兒，半夜尿床了哭着要找哥哥，我就送他過去了，然後好像讓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了，所以……嗯……有可能會鬧個緋聞什麼的。”
顧雲深頓了頓，再說話時已是平日那種清醒無比的語調了：“哥哥多大？”
上回那種心虛感莫名又再度出現，秦宜回道：“才十八呢，也是小孩子一個。”
“秦宜。”顧雲深又沉默了一會兒，“你要是實在喜歡小孩的話，不妨……早點生一個。”
秦宜聽完這句話，二話沒說直接掛了他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