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巫沐琴是不可能進後宮做妃子的,所以兩人註定要分開,她與他,僅只是一場美麗的邂逅而已。
她既然明白,她的師姊不可能不明白,但師姊沒說破,反倒與她談笑,說她厲害。
「哭吧,把悲傷哭出來。」巫挽香輕撫她的發,溫柔低語。
果然還是自家姊妹好,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做她最強的護法,給她肩膀,讓她盡情哭泣。
造化弄人,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居然是未來的帝王,而不是她心目中的老實人,就算她生性豁達,也禁不住內心的痛。原來愛情求而不得時會是這般痛苦,難怪祖師婆要諄諄告誡後輩了。
她不恨百里熙,亦不怪他,因為她也欺騙了他,只不過她太過自信,以為可以掌控一切,解決問題,老天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倘若這是她的情劫,她就必須想辦法度過,必須把心中的不舍及分離的痛苦用力的發泄出來,就當是……作了一場美夢吧。
夢醒之後,她會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她是萬花谷的谷主,她的心不能顯露脆弱,才對得起師父和長老們託付給她的責任。
【第七章】
巫沐琴哭紅了眼,不便給人瞧見,幸虧可以藉著療傷休養之名,好好關起門來靜一靜,加上有鷹護法的陪伴,讓她安心的睡個好覺。
她關在房內兩日後,第三日一覺醒來,她覺得整個人精神不少,果然好好哭過就舒服多了。梳洗完后,她打開門,正要出去,卻發現丹淮清站在門外。
他雙手負在身後,上下打量她,說道:「看你精神不錯,康復了?」
她楞了下,想到他指的是她的蠱毒,點頭道:「康復了。」
他突然把臉探向前,仔細盯着她,擰眉。「你哭過?」
「哪有?大概昨夜水喝多了,眼睛腫吧。」她故意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怕他再繼續問,立刻轉移話題。
「你站在門外很久了?」
「不久,一刻而已,來看看你。」說著,他直接跨進門檻,來到案桌前坐下。
其實他等了很久,想看看她,又怕吵醒她,在她門外來來回回的,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後來是聽見她屋裏有動靜,這才站在門口等着她開門。
巫沐琴本想出門,見他就這樣進來了,也不好再出去,於是走回屋內,跟着坐了下來。
「有事?」她覺得他不是那種會來閑嗑牙的人。
「太子……」
他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巫沐琴心頭咯噔一聲,心想莫不是百里熙看出了什麼?
「太子與我商談后,我已知司徒將軍平安無事。」
原來是為了這事。她鬆了口氣,接着挑眉笑看他。「這下你終於信了,知道錯怪好人了是吧?」
望着她眼中的狡黠,他勾了勾唇,逕自拿起桌上的茶水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飮盡。
她抿抿嘴,提醒他。「這是我的杯子。」
「我知道。」
知道你還喝?她在心中腹誹,杯子是她用過的,既然他不介意,她也不跟他客氣了。
「太子找你談什麼?」她狀似不經心地問,師姊說,這兩日太子與丹淮清關在屋內不知談了什麼,門外四周都有大內高手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師姊根本沒機會打探。
既然知道了百里熙的身分,又有人要殺他,她就不能這樣離去,她想保護他。
丹淮清沒說太子找他談了什麼,只道:「我將隨太子離開,護送他一程。」
沒想到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樣的,巫沐琴心中欣喜,她見識過丹淮清的身手,有了他,相公如虎添翼。
丹淮清將茶水倒滿,要拿起再飮,手上卻一空,杯子被巫沐琴拿了去,往她自個兒嘴裏送去。
「這杯子我用過了。」他說。
她瞟了他一眼。「我知。」
丹淮清見她學自己的口氣,不禁好笑,她的率性不羈讓他清冷的眼底泛起幾不可察的柔光,在她喝完后,他也拿起茶壺把茶杯注了七分滿,在她伸手拿之前,先截走杯子,往自個兒的嘴裏送。
見她瞪着自己,他浮起一抹頑皮的笑。「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麼?」
巫沐琴橫了他一眼,也不與他計較,兩人就這麼你倒我喝、我倒你喝的,用起同一個杯子。
「既然你康復了,今日我送你走吧。」
「不必,我沒打算走。」
他頓住。「你要留下?」繼而擰眉。「你想做什麼?」
「就你有正義感,想護送太子一程?我也想行俠仗義啊。」她正要拿起杯子,突然被他扣住手腕,她一怔,抬眼剛好對上他嚴肅的眼神。
「這趟路風險極大。」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用力的扣住。
「我不是開玩笑的,就怕到時情況驚險,我沒多餘之力護住你。」
「誰要你護了?我能保護我自己。」
但他想護她,不想她受到傷害。前幾日那一批人可不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人士,竇皇后收買了一批江湖惡人來刺殺太子,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決定護送太子一程,不希望她涉險。
「我不希望你再受傷。」
她一怔,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曖昧的味道?難不成他對自己……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她故意裝傻。「表哥都決定留下了,做表妹的當然也要留下幫忙嘍。」她故意打趣揶揄他,不着痕迹地把曖昧氣氛給沖淡。
丹淮清眼神黯了黯,放開她的手,冷靜的收回視線,板起面孔。「既是我表妹,那就收斂點,別讓人瞧出端倪。」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起身步出房外,走得爽快,似乎真的只是好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巫沐琴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而且丹淮清對她的態度開始轉好,是從她救了他之後才開始的,或許他是因此才表現出友好之意。
她搖了搖頭失笑,站起身,出了房門,正要下樓時,不料有人喊住了她。
「丹姑娘。」
巫沐琴身形一僵,是百里熙的聲音。她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轉身,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百里熙走上前,溫聲道:「姑娘不必拘禮,在外頭不必當我是太子,自在就行。」
她低眉斂目。「是。」
百里熙見她仍有些拘束,也不以為意,笑道:「冒昧喚住姑娘,實在是因為姑娘的聲音與我一位朋友十分相似。」
「喔?那是我的榮幸。」
她故意說得客氣,神態和語氣都與木兒不同,就他會裝?她也會,哼!
「聽香大夫說,姑娘的蠱毒已解?」
她淡淡一笑。「托殿下鴻福。」
「說了不必當我是太子,我與丹大俠一見如故,視他為友,你既是丹大俠的表妹,我也視你為妹子,你可視我為兄長。」
她突然生出了玩心,心想:當兄長嗎?好,這可是你說的。
她乖巧點頭。「是,大哥哥。」
果然,這一聲大哥哥令百里熙楞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她假裝不知,嫣然一笑,這笑容霎似雲破日出,瞬間霞光四射,明媚照人。
「大哥哥,小妹還有事,請先容小妹告退了。」她娉婷福身,轉身離開時,披在後頭的秀髮輕輕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聲音很像是嗎?以往兩人在夜裏繾綣纏綿時,他做得久了,讓她吃不消,她就會故意像初見時喊他一聲大哥哥,就讓他提早繳械了,她現在就喊幾聲大哥哥給他聽,看不酥死他才怪。
她承認,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人是自己挑的,事情是自己看走眼的,怪不得別人,但她心裏還是憋着一股委屈和不甘。
他是未來的帝王哪!是她以後觸及不到的九五之尊,不如趁現在多補回來,好讓自己心理平衡一下。
今日一早,眾人離開客棧,往北出發。
巫沐琴騎馬跟着,她與巫挽香兩人被馬隊圍在中間,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見到百里熙在前方騎馬的英姿。
他今日跟其他人一樣身着粗布灰衣,可奇怪的是,穿在他身上竟比其他人更加挺拔威武,難怪有人說,當一個人表現出不凡的氣度時,穿什麼都掩蓋不了天生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