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左右為難
不管林子歌希望他做出什麼反應，林清影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林子歌了。
可惜他現在只是貓的形態的,就算找林子歌恐怕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而且貓崽子的形態實在是太弱小,不能貿然過去。於是第二天清晨,林清影假裝不舒服，病怏怏地趴在床上“喵嗚、喵嗚~”地直叫喚。
江影心疼得厲害,只好又把他帶去了林子歌那。
林子歌替小貓崽子檢查了一番,道：“吃點葯休息半天便會好了，江師侄也不必太過於擔心。”
江影哪能不擔心,貓崽子這兩天的情況簡直是要把他的心給吊起來了。
林子歌又勸道：“江師侄,早課是不能缺的，你還是趕緊過去吧,否則又被你師父責備。”
數月前林清絕和趙小花兩人出任務,這幾日才歸來，回來后林無絕的脾氣很明顯又上了一個台階。而且知道龍嘯天死了，林無絕對江影更是哪哪都看不順眼,經常地找他麻煩，給他穿小鞋。
江影信任林子歌，便告辭趕去聽早課。一時之間，房間內只剩下了貓崽子和林子歌這一人一貓。
到外屋吩咐小童給貓崽子煎藥，林子歌走進來,在床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躺在床上裝病的貓崽子。
比起林子歌的閑適自如,林清影緊張多了，提心弔膽地看着林子歌。
兩人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地僵持了一會兒，林子歌伸手摸了摸貓崽子的白肚皮。
“養得真好。”
在林子歌撫摸自己肚皮的時候，林清影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和江影撫摸自己不同，在林子歌的手指碰觸到自己的時候，林清影總覺得這雙纖細的手會在不經意間就把自己掐死。
這一刻，林清影更清晰得感覺到了作為一隻貓崽子，自己究竟有多麼脆弱。
貓的身體在顫抖，這一點騙不過林子歌。噗嗤笑了一聲，林子歌收回了自己的手，還是笑眯眯地看着林清影。
“活了十幾年的貓，你其實是一隻妖精吧？”林子歌打趣似得說道。大概是覺得這麼一丁點大的貓崽子實在是可愛，他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白肚皮，手指之下小小毛糰子的顫抖大大地取悅了他。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話音一轉，林子歌臉上的笑容如潮水一邊褪去，“或者說，我和你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們的目的都是江景澤。”
“江景澤”三個字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林清影馬上冷靜了下來。
“我一直不明白，你應該是恨江景澤的，可為什麼會一直呆在他的身邊。”林子歌道，“我去調查過江影，無疑，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江景澤。可是他的際遇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就連名字都變成了江影……”
林清影的大腦裏面一片空白，此刻的他只能屏住呼吸，聽林子歌將一切娓娓道來。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生命裏面出現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那便是他的那位神出鬼沒的哥哥。”嘴角上揚，林子歌的臉上又露出人畜無害的溫柔笑容，只是這笑容在林清影的眼中，無比的陰森可怕。
“我知道你是誰，你現在是只貓，這樣更好，也不必和你解釋太多。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喜歡自己的這個身份，但來到這個世界后，我每天都要提心弔膽，因為我知道青龍林家的結局。”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江景澤天生是魔……”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的口氣太過於自得，林子歌頓了頓，看了一眼貓崽子，貓崽子身體僵硬，湛藍的一雙貓眼中滿是恐懼和驚異，很明顯沒有聽出他話語中奇怪的地方。
“我不想讓他毀了林家，我想你的目的應該也是一樣的。”面色轉為悲憤，林子歌輕撫着貓崽子的肚皮繼續道，“你也不想他傷害我們的家人，我們最愛的林家吧。”
貓眼輕合上，林清影的腦海裏面無法抑制地出現了上輩子在御龍廣場上發生的事情。
魔族入侵，各峰弟子奮力抵抗，最後還是不敵，被江景澤帶領的魔軍一舉滅門。他在御龍廣場上四處尋找，他想見到自己的家人，又害怕在御龍廣場的血泊中看到自己的家人。
那時的他，恨不得把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尊挫骨揚灰。
可這輩子，他最恨的人，變成了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小怪物，對他無微不至照顧的小怪物。
其實他早就應該猜到一切，可如果林子歌不向他直接表明，他或許還會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畢竟小怪物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小怪物究竟是什麼脾性，他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小怪物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更不相信他會滅了整個青龍林家。
可是……
可是種種線索擺在眼前，他也沒辦法欺騙自己江影不是江景澤。
他的小怪物就是他的仇人江景澤，他又該怎麼辦？
他是江影最信任的人，如果他想要加害江影，江影恐怕都不會有一丁點的懷疑，可他能夠去傷害他嗎？
留了足夠的時間讓貓崽子去思考，最後林子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幾天後是門派大比，每個門派擂台賽的前三名都會進入凶島進行試煉。凶島上有一烈焰池，藏於一妖精洞穴之中，烈焰池池水足夠讓一個魔修挫骨揚灰……”
在林清影猶疑的時候，林子歌悠悠地嘆了口氣：“我也不願意相信江影就是江景澤，這幾年我刻意接近他，也一直觀察着他，就是希望他不要走入邪道。可是天意無法違背，江影還是走了江景澤的老路，修鍊了魔道……”
林清影又是一震，江影何時修鍊了魔道，他怎會不知？
“林家對我來說比一切都重要，這種感覺我相信這個世間只有你能夠體會。所以，我不能讓江景澤毀了這一切。”
“作為目前整個林家年輕輩的第一人，江影肯定會拿到擂台賽的前三。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他們進入凶島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夠把江影帶到烈焰池來……”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麼陰沉，林子歌側過臉去，沉重的目光落在了屋子角落裏面的書桌上。
“為了我們的林家，也為了我們的母親……”
……
中午，江影來疏影院接貓崽子。
經歷過這樣的一個早上，林清影對江影的感情變得十分複雜。此時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江影。可他又不能逃，更不能躲開。
小怪物原本是他在這個世間最為親近的人，只是一個早上，最為親近的人就變成了仇人。
如果當初便知道自己重生是變成仇人的寵物，更是成為了他最為親近的人，恐怕林清影更願意選擇當初就死了，一了百了。
和林子歌道了謝，江影小心翼翼地把貓崽子抱起來。
一想到抱着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仇人，林清影小小的身體一抖，下意識地抗拒。當那隻熟悉的大手輕撫他的后脖頸安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又慢慢平靜了下來。
多年的相處，身體顯然比心更容易接納江影。
“饅頭？”江影有點疑惑，今天的貓崽子似乎很不對勁。
林子歌笑着解釋：“今日的葯太苦，又不是你親手喂的，恐怕在鬧情緒。”
江影也不疑有他，帶着貓崽子離開了。
大概是覺得貓崽子太過於奇怪，擔心他有事的江影連下午的練劍都沒去，就在房間裏陪着林清影。
他坐在床上看書，讓貓崽子躺在他的大腿上，沒拿着書本的那隻手不住輕撫貓崽子的後背給他順毛，不時還揉揉他的耳朵和下巴。這種親昵的動作平日裏面一貓一人都很喜歡，可江影不知道，此刻的林清影恨不得不要見到他，只要看到江影，他的耳邊就無法控制地一直響起林子歌說的那些話語。
“為了我們的林家，也為了我們的母親……”
林子歌很清楚，這句話就是林清影的死穴。
重生一世，他就是希望林家不要遭遇大難，他所在乎的所有人都能夠平平安安。
難道，為了林家，他真的要害死江影嗎？
「系統警告，請宿主停止陷害主人的危險想法！」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間響起，林清影猛地想起當初和系統綁定的時候，系統答應過他的事情。
林家不會被江景澤血洗……江景澤要受千刀萬剮之苦。
「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在腦海中，林清影用嘲諷的語氣問道。
其實，就算此刻系統為了保護江影，將他人道毀滅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系統一向偏愛江影，若不是系統刻意隱瞞，他怎麼會到今天才知道江影就是江景澤。系統所做的一切，包括讓他重生，可以說都是為了江影，他又怎麼會捨得讓江影去受千刀萬剮之苦。
系統沉默了。
林清影想笑，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白痴，一直被這個奇奇怪怪的主寵系統玩弄。
最終，系統還是開口了，這一次不是冰冷的機械音，而是有些嘲諷的溫潤男聲，這聲音讓林清影聽着無比耳熟。
畢竟是自己的聲音，怎麼可能會不耳熟。
「就算我不給你承諾，作為哥哥的你開口，你覺得江影會違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