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慾念
青龍峰乃不顛山上青龍林家主峰，龍吟殿位於主峰最高處，常年雲霧繚繞，時有瑞鶴長鳴，從大殿之上飛過，盤旋不去。
龍吟殿內以白玉為磚，金玉為柱，正中供奉着三清天尊，一派氣度莊嚴。此時殿門大開，大殿最上方擺放着一張檀木大椅，下方左右兩側，又各擺放着兩張。青龍林家五位峰主坐在其上，每人身後都跟着三兩個親傳弟子。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青龍林家家主兼青龍主峰峰主林霄賢，他既高且瘦，雖已是中年，相貌卻頗為俊美。白凈的臉龐上蓄着鬑鬑美須，嘴角噙着一絲和藹的笑意。
站在林霄賢身後的便是他的長子，林無絕。
林無絕與其父生得有七八分相似，但身上沒有一絲其父那種和藹可親的氣質。他人站在那裏，就仿若是一塊寒冰，渾身冒着森冷的寒氣。
主位之下的其餘四位峰主，從右至左，分別是規戒峰峰主楊宇軒，泠月峰峰主冷桃霜，藥王峰峰主長青真人和鑄劍峰峰主道鐵真人。
四位峰主一齊抬頭望向家主，似是在等候他的指示。
林霄賢微微笑着，不慌不忙地低聲問林無絕道：“子歌為何沒來？”
林無絕回答道：“子歌稱不舒服，在房間裏休息。”
林霄賢頷首，叫了一聲：“宋航。”
一位青龍峰弟子應聲而出，拱手做禮，道：“弟子在。”
林霄賢吩咐道：“把窺天鏡拿來。”
宋航應了一聲，退出大殿，不多時，他領着兩名弟子將窺天鏡抬到了大殿之上。
放下窺天鏡，兩名弟子對眾位峰主行了禮，匆匆退下，宋航回到自己的原位，盯着那圓盤似的窺天鏡。窺天鏡外表乃是一圓盤，古樸厚重，豎立在一塊石台之上。粗看上去，並無任何神奇之處。
林霄賢抬手朝着窺天鏡一指，一道靈力射入鏡面。
圓盤之中靈力激蕩，忽而“咔嚓”一聲，石盤表面一層四分開，露出了其中黃銅色的鏡面，從鏡面中射出一道光幕。眾人凝神朝那光幕看去，有人影在光慕之中模糊晃動，不多時，光幕上的畫面逐漸清晰，映照出來的，正是不巔山山間高大聳立的山門。
山門旁邊圍繞着的人不減反增，將山門團團圍住。不時就有一兩位得到山門認可，進入門內。沒有得到山門承認的人也不甘心就這樣下山，一直在附近遊盪，等候機會。
光幕上忽然映出一位面相油膩的紫袍公子，只見他與守在山門旁的林家弟子說了什麼，那林家弟子冷漠的態度立刻變了，厲聲譴開人群，恭敬地請紫袍公子跨入山門。
泠月峰峰主冷桃霜冷聲道：“長青師兄，這位可是你的好徒兒龍嘯天。”
長青真人性格乖僻，素來與其他三位峰主不和。他毫不在意地維護道：“嘯天算得上是我的半個親傳弟子，普通入門弟子對他恭敬一點，算不得什麼。”
道鐵真人道：“據說這個龍嘯天在雲來城內橫行霸道，品行十分不端。”
戒律長老楊宇軒沉吟道：“不論他在山下如何，但凡上了山，進了我們青龍林家，就必須收斂心性，否則戒律堂也不會由着他亂來。”
長青真人哼道：“三位管得也太寬，我藥王峰上的事情，還輪不到各位多嘴。”
林霄賢呵呵笑了一聲，打起了圓場：“諸位，今日我們可是為小輩選徒，莫要為了無謂的事起爭執。”他手指又是一點打出一道靈力，光幕上的畫面如同旋渦一般旋轉起來，待畫面再次清晰，出現的是雲海之巔，橫跨陡崖之上的白玉橋。
踏上白玉橋的人，十有**都墜落了橋下。掉落白玉橋下的人並沒有死，下面自有青龍林家的門人接應，將這些沒有過關的人送出不顛山。
白玉橋上的迷霧雖說會催發人心中最深的慾念，但實際上，比起魔道那些催發慾念的各種妖邪魔器，根本算不得什麼。連白玉橋都過去，心性必然不堅，也無須再上山來了。
道鐵真人望着光幕上的第一個衝出白玉橋的紅衣少女點頭稱讚道：“好一個心思純凈的姑娘，白玉橋對她竟沒有半點影響，恭喜桃霜師妹要有一位好徒孫了。
冷桃霜對這位少女也十分滿意，側頭問立在身邊的林清清：“清兒，你可喜歡這個徒弟。”
林清清是林霄賢的長女，從小拜入冷桃霜門下，和親生父母反而沒有師父親近。道鐵真人還未說起時，林清清便一眼相中了紅衣少女，心中自然是滿意，笑道：“這麼漂亮靈巧的少女，倒是合我的口味。”
“這位穿金戴銀的公子也是不差，他帶着兩把劍，一重一輕，看來必定是西湖葉家莊的人無疑了。哈哈，收了這個徒弟，今後也再不用擔心沒鑄劍的錢了，你們誰都不能跟我的寶貝徒弟搶。”道鐵真人一拍大腿，樂呵呵地說道。
身後弟子看不下去，輕聲提醒說：“師父，注意場合。”
道鐵真人這才咳嗽兩聲，收斂了神態。
坐在首位的林霄賢卻是鬱悶，腹誹道：“我可從未剋扣過你們鑄劍峰的月錢，這話說得，倒顯得我這個做家主的小氣了。”
“咦，這個戴着面具的人倒是奇怪，站在這橋上竟然就不動了。”林清清指着光幕上一人說道。
眾人往光幕上看去，原來林清清指的是此時在白玉橋上定定站着的木面人。他也不像是受到了慾念誘惑，受到誘惑的人往往會情不自禁地跟着慾念往白玉橋下跳。可若說他沒有受到誘惑，那又為什麼躊躇在原地，不肯向前了。
林無絕冷着臉，不屑道：“此人即便不是受到慾念誘惑，那也是沉迷於慾念當中無法自拔。這樣的人，必然成不了大器。”
眾人皆是贊同。
……
“我好想你。”“哥哥”雙手纏上江影的脖子，仰面望着他，媚眼如絲，呵氣如蘭。身上的骨頭彷彿全部酥軟了，身體軟軟地倚靠在江影的懷中。
江影只是淡漠地看着這個“哥哥”，不抗拒，也不迎合，僵立在原地，任由着他動作。
“哥哥”忽然抬頭，主動在江影的嘴唇上，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
江影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暴露了他此刻實際上並不平靜的內心。
“哥哥”呵呵笑開，咬着江影的耳朵曖昧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要的，我全部都可以滿足你，就看你敢不敢來要了。”
他鬆開江影，身後的雲霧扭曲變化，竟變成了當年江影和哥哥一同遊山玩水時乘坐的那輛馬車。
“哥哥”把身上的白色長袍脫下，隨手一扔，罩在江影頭上。他只穿着一件近乎透明的白色中衣，嬉笑着跑上了那輛馬車。
車簾合上，見不到人影，嬌媚的聲音卻仍然從馬車上傳來，不依不饒地鑽進了江影的耳中。
“小怪物，快進來。”
“小怪物，你難道不敢進來嗎？”
“小怪物，為什麼不進來呢？你難道不喜歡哥哥了嗎？哥哥在這裏等你哦。”
“小怪物，這些年來，哥哥好寂寞，好空虛……好想你，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想哥哥嗎？”
……
不管馬車內的那位“哥哥”如何叫喚，江影還是巍然不動。
忽而一陣狂風刮過，將車簾高高掀起，馬車內的無限春光暴露在江影眼中。
“哥哥”竟像貓一樣乖順地趴在馬車地板上，身上□□，只有漆黑的長發順着脖頸落在地面上。他腰部下沉，臀部高高抬起，半揚着小臉，臉上因為情/欲浮上了頹靡的艷紅色。他媚眼如絲地望向江影，挑逗地將嘴唇上的銀絲舔進嘴裏。視線稍稍向下，便能看到，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栓上了粗重的鐵鏈。
原本漆黑的雙眸此刻更是深沉得見不到底，彷彿已被染上了一層又一層慾念的顏色。
“哥哥”在馬車內抬頭向江影招手，露出了他脖頸上戴着的一隻精巧的金色小鈴鐺。只是他無論怎樣勾引，江影都像是鐵了心似的，一動也不動。
“哥哥”又從馬車上下來，光着身子朝江影這邊走來。
他的身體白皙纖細，胸前兩點嫣紅挺立，每走一步，手上腳上的鐵鏈和脖頸上的鈴鐺都會發出“叮鈴叮鈴”的清脆響聲。他走到江影面前，執起他一隻手，帶着他要往馬車那邊走去。
江影目光一冷，忽然抬手用力朝“哥哥”臉上劈去。
“哥哥”的臉上露出驚訝恐懼的神情，可江影的手只一碰到他，他就立刻如同雲霧，扭曲着消散了。
江影閉上眼睛，沉迷地回憶了一番哥哥剛剛的作態。
如同貓咪一樣動作，有那麼一刻，讓他想起了饅頭。不過更讓他興奮的，卻是哥哥手腕和腳腕上的鐵鏈以及脖頸上的鈴鐺。
江影猛地回過神，將腦中所有的旖念趕走。
他怎麼能夠有這種想法？怎麼能夠想對哥哥做出那樣大不敬的事情？哥哥對他那般好，他心中想着的卻全部都是褻瀆哥哥的事情……
江影慢慢靜下心來，再次睜開眼睛，步履沉靜地朝白玉橋的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