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因人而異

隨着伊麗莎白的到來，布萊德利家裏的“節日”氣氛愈加濃烈起來。連布萊德利都笑呵呵地參與進了晚宴的準備，下廚做了道他最拿手的家鄉名吃烤方餃（Toasted-Ravioli，密蘇里州的全民小吃）。

與布萊德利家裏其樂融融的氣氛不用，同車前來的約翰、李奇微、米利三人之間就有些尷尬了。

米利上任這四五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李奇微的陪同下熟悉503團的工作。和約翰只打過幾次照面，都沒正經說過幾句話。

其實，無論是約翰還是米利心裏都很清楚，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應該盡棄前嫌、團結一致、精誠合作才是。

但是，兩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約翰身為長官，自然不會自降身份，主動去結交米利。而米利呢，不光年齡比約翰大了十來歲，從軍資歷也比約翰深厚得多。讓他主動去巴結約翰這個“小年輕”，他一時也拉不下這個臉。

事到如今，約翰和米利之間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牽線搭橋的人，站出來幫他們居中調和一下，好讓雙方都有台階可下。

這個工作，原本應該是由師長李奇微來做的。但是李奇微把全部心思都撲在訓練工作上，在這方面反應有些遲鈍。

他壓根就不知道米利到來的背後還有這麼多隱情。要不是布萊德利主動打電話過來詢問，他甚至都沒發現約翰和米利之間有什麼不對勁。

可是聽布萊德利在電話里把情況一說，李奇微也覺得頭大。約翰要是真和米利不對付，他這個師長也很難做。

雖然和約翰共事時間不長，但李奇微深知這個年輕人的厲害。身份背景、工作能力什麼的先擱到一邊，光是政治手腕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擬得了的。

還是副參謀長的時候，約翰就能在不傷自己分毫的情況下，三下五除二解決掉自己的頂頭上司波普。現在當上了副師長，要想給米利這個下屬使點絆子，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為了82師的大局着想，李奇微覺得無論如何也必須儘快把這個隱患解決掉。但是他之前已經多次去503團給米利站台了，這無疑等於在約翰面前宣示了自己對米利的支持。屁股已經坐歪了，再來當中間人難免有拉偏架的嫌疑。

所以，李奇微只好把“老師長”布萊德利從利文斯頓請回亞歷山大，來充當這個調解員。布萊德利當然也不希望看到82師陷入無謂的內耗，於是就有了今天的這場生日聚會。

為了讓約翰和米利儘快熟悉起來，出發前，李奇微還主動把他倆都拉上了自己的車。一路上，大家都有意識地避免談及師里的工作，閑聊的話題一直都圍繞着布萊德利這個共同的朋友展開。

但是，李奇微設想得挺好，實際操作起來出了個大問題。約翰結識布萊德利才多久，不過區區2年的時間。哪裏比得上李奇微和米利對布萊德利了解。

李奇微就不說了，比布萊德利小兩屆的西點學弟，30多年前他們就是校棒球隊的隊友了。而巴德-米利這個約翰前世都沒怎麼聽說過的傢伙和布萊德利也大有淵源。

他們不僅是西點軍校的同事，還都是本寧堡步校這所“二戰將軍幼兒園”（本寧堡步校雖然是培養中低級軍官的，但因為馬歇爾當過該校校長，他任職時的學生和老部下里有200多人後來成了將軍）的教學骨幹。換句話來說，米利和李奇微、布萊德利一樣都是根正苗紅的馬歇爾嫡系，並非約翰之前想像的外圍人員。

所以，聊着聊着，約翰就發現自己逐漸淪為了一名“聽眾”，壓根就插不上話。

比如，當李奇微和米利興緻勃勃地談及當年他們三個如何一起在陸軍年度高爾夫球錦標賽中大殺四方的時候，約翰就完全無言以對。

老天啊，他之前從來都不曾和布萊德利一起打過高爾夫球，甚至談都沒談起過。他壓根就沒想過看起來土裏土氣的布萊德利還是個高爾夫球高手，曾經拿過陸軍錦標賽的第二名。

而當兩人回憶起當年怎麼在“沃爾特-弗倫奇事件”（沃爾特-弗倫奇是1920屆西點學生中的棒球明星，但功課極差。布萊德利等一批教官曾聯名要求學校將其除名，但遭到了非常看中體育的麥克阿瑟校長的強烈反對）中一起對抗麥克阿瑟的時候，約翰更是一臉茫然。從來沒上過西點的他對故事裏的人和事完全一無所知。

他們的談話只給了約翰一種感覺，似乎自己和布萊德利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熟悉。相對於李奇微和米利來首，他不過是個局外人。

更讓約翰感到一絲失落的是，從李奇微和米利的聊天中，他才得知布萊德利對空降部隊的關注居然遠比他想像得要早得多。原來，早在威廉-李的“空中步兵計劃”之前，布萊德利就對空降作戰這一新戰術產生了興趣。並利用他給馬歇爾擔任助理秘書的便利，幫助同樣對該戰術有濃厚興趣的米利（當時是本寧堡步校戰術系教官）在本寧堡組建了一支48人的傘兵試驗小分隊。

聽米利話里的意思，傘兵學校現在使用的大部分訓練設施還都是布萊德利當初協助他建起來的。難怪歷史上82師會成為美國陸軍第一個空降師呢。搞了半天，布萊德利也算是和空降部隊淵源深厚，勉強算得上是的創始人之一了。

原本，約翰還以為這次82師爭奪改編名額，自己出力最多呢，搞了半天布萊德利才是幕後英雄。這個發現着實讓約翰感到有些泄氣。

讓他更鬱悶的是，李奇微和米利聊得越來越投入，似乎完全忘了車上還有一個約翰。

沒錯，我是沒上過西點，也跟你們有代溝，但總不能當我不存在吧。約翰脾氣再好，心裏也有些不高興了。即便是在大西洋會議那種場合，他都不曾被這麼無視過。莫非自己努力了這麼久，任然被這些“正統軍官”排斥在外嗎？

這可不是約翰過於敏感。像他這種情況的“非主流”指揮官，最在意的就是得不到同僚和下屬的認同。因為僅靠表面上的“尊重”，是無法在戰場上順利指揮部隊作戰的。

好在李奇微並不是完全沒有眼力見，總算在車抵達布萊德利家之前發現了約翰的沉默。

“抱歉，約翰。”李奇微略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人這一上年紀，就喜歡回憶以前的事情。”

“你才46歲，馬修，離老還遠着呢。”約翰“大度”地放過了此事。

剛才在一邊，他已經想明白了。跟李奇微這種直腸子的“武夫”打交道，用在布萊德利、艾森豪威爾身上的那套貌似不管用，必須換一種方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