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季夏看到了天花板,暗色的。
她知道樓上住了一對夫婦,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會陸續聽到四隻鞋子落地的聲音。後面的事情隨便腦補一下就知道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單身會持續很久,沒想到這麼快遇到了許攔陽,這麼快就確定了關係。
……正如她以為,這件事情很久之後才會到來,可許攔陽的觸碰是這麼地真實。
許攔陽的手沒有再扼住季夏的手腕,而是扶上了季夏的肩膀,稍稍用力,肩上的衣服就被扒開了。香肩畢露,許攔陽摸了摸,發出了滿足的哼唧。
舌頭也不甘示弱,緩緩向下滑。
戰慄的感覺。此刻感官十分敏感,季夏甚至因為身體驟然暴露在空氣中而打了個冷顫。
……要開始了么?要失去了么?
季夏這樣想,緊接着許攔陽頭一歪,手一松。
睡了。
季夏試探地推了推她,發現許攔陽這次真的是睡死了,沒怎麼用力就讓她正面朝上了。
季夏坐起來,把衣服穿好,說不上心裏是個什麼感受。繼續給許攔陽擦身體的時候,腦海里只有一句話。
嘖,枕頭果然都是酒味。
伺候完死豬一樣的許攔陽,季夏去浴室洗了個澡,洗乾淨了汗味酒味和……唾液。
洗完之後出來還換了個枕套。本來床單也想換的,可許攔陽壓着,於是便作罷。
算了湊活一天,明天把一整套都換了吧。
躺在乾淨的枕套和充滿酒味的床單上,季夏覺得現在心情挺複雜的。
剛剛許攔陽臉色酡紅的時候,其實她挺想親她來着,可是稍微一湊近,酒味就漫過來了,頓時打消了所有的意圖不軌。
現在許攔陽在她旁邊躺着,因為睡死了,也沒什麼動靜,乖乖巧巧的。
……然而還是一身酒味。
簡直讓人沒有性趣。
可……睡不着了。
季夏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之就是……睡不着了。
閉上眼睛就開始覺得熱,把被子掀開又覺得冷。腦袋高度興奮,裏頭又沒裝什麼具體的事情。
總之就是睡不着了。
失眠啊……
季夏很久沒有失眠過了,睜着眼睛數羊,數着數着就想到了聚會上大家都叫許攔陽“陽子”。
陽子,羊子?
唉。
.
最後還是因為太困了沒有熬住,慢慢地,睡意瀰漫上來,睡睡醒醒的,倒也休息了一會兒。
這一覺下去,直到中午季夏才徹底醒過來。
一醒來發現許攔陽已經不在床上了,被子是亂的還沒疊。
季夏坐起身,發現頭有點暈。她坐在床沿上,撐着床緩了幾分鐘,才終於沒有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了。
許攔陽走進來,道:“醒了?”
這時候的許攔陽一點也沒有昨晚的醉態,穿着季夏的睡衣和拖鞋,顯得十分居家而日常。
季夏差點脫口而出:住過來吧。
嘖,這劇本是不是拿成事後的了?
季夏搖搖頭把這念頭甩出腦袋,又點點頭回答許攔陽的提問。
許攔陽笑了笑走過來,摸了摸季夏的額頭,道:“該不是喝醉了之後醉成傻逼了吧。”
季夏回嘴:“你才是傻逼。”而且昨天到底誰醉得更厲害……
許攔陽舉手,“我傻逼,我傻逼。”又道:“要吃早餐嗎,還是熱的。哦,現在該是午餐了。”
季夏點點頭,去衛生間洗漱。
進了衛生間,對着杯子裏的兩根牙刷發愣:“牙刷你在哪裏找的?”
許攔陽說:“從我家拿來的。”
季夏一愣:“你回去了之後又過來的?”
許攔陽說:“怕你醒過來不見人,我跑過來的呢。”
季夏聞言沉默不語,開始刷牙。
刷牙的時候許攔陽一直在後邊抱臂看着,看得季夏不好意思了,一邊刷牙一邊口齒不清地問:“看我做什麼?”
許攔陽雙手比了個框,恰好把季夏框在裏邊。她說:“你好看啊。”
季夏已經對這種話免疫了,白眼都沒給一個,繼續刷牙洗臉。等終於打點好,出了衛生間進了廚房。
發現電飯煲里熱着粥,灑了些蔥花什麼的,看着挺好吃的。
季夏問:“你不吃嗎?”說著盛了一碗,坐下去。
許攔陽搖搖頭,道:“我吃過了。”走過去在季夏旁邊拉了把椅子坐下,問:“我昨晚沒有做什麼吧?我喝醉之後蠻……難以描述的。”
季夏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她盯着許攔陽看了幾秒,表情嚴肅。許攔陽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心裏發虛,問道:“怎麼了?”
季夏說:“你不是都回家了嗎?那為什麼還穿我的睡衣?”
許攔陽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粉嫩粉嫩的,口袋那裏還有兩個耳朵,的確是季夏的睡衣沒錯。她笑了笑,道:“沒想那麼多,早上起來先在你這邊洗了個澡,然後發現沒牙刷,才回去拿的。”
“穿着睡衣到外邊去了?”季夏橫睨她,道:“這件衣服你得幫我洗嘍。”
許攔陽舉手投降:“好好好。”完全忘了繼續問昨晚的事情。
季夏接著說:“床單也歸你洗,全是酒味。”
許攔陽接着“好好好”。反正丟洗衣機裏頭過一遍的事情。
吃完之後季夏說不想出去,於是兩個人在家裏宅着。先是合夥把該洗的全部洗了,洗完之後沒事幹,許攔陽提議:“讓我看看你的收藏吧?”
“收藏?”
許攔陽道:“是啊,你不是有很多簽名么?說實話,陳與禁的簽名我都沒有。”
季夏愣了愣,隨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雖然並沒有黑歷史,但是我總覺得很恥是怎麼回事……”
許攔陽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過幾天我給你簽個。”
季夏嗤笑道:“我要你簽名幹什麼,簽在遺囑上么。”
嚇得許攔陽趕緊閉了嘴。本來她的意思是說,等書出版了給季夏簽一本,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還打算給個驚喜的。
還好發現得早,許攔陽於是補救道:“你讓我簽哪我就簽哪!”
季夏帶着許攔陽走進了一個小小的房間。這房間許攔陽也有,但是她是用來堆雜物的,就以為這邊也是。
進去之後發現是幾個書櫃堆在一起。因為房間面積太小,差不多剛剛能側着身子來回移動。
許攔陽:“……”也是拼。
因為只容得下一人進出,於是季夏站在門口,對着許攔陽指了指,沒有進去。
許攔陽沉默了一會,說:“為什麼不租個大點的房子……”
季夏翻了個白眼:“要有錢才行啊。”
許攔陽慢慢移動進去,發現這些書都分門別類放好了,看起來只是單純收藏而已,估計再也不會看。
仔細一看,出名不出名的作者都有,還有同人本什麼的。
真的只是單純的收藏癖么……許攔陽無言。
又瀏覽了幾層書架,許攔陽突然看到了一本很熟悉的書。
《二流學徒》。她把它抽出來,回頭看了季夏一眼。彼時季夏正在玩頭髮,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
翻開扉頁,熟悉的字體,熟悉的句子。
許攔陽再次回頭看了看季夏。就算是得到了這個,季夏也從來沒有問過她跟顧陳曦的事情。
許攔陽不動聲色地把它放回去,粗略瀏覽了這些書,就出去了。
季夏有些吃驚:“不看了么?我每次都要在裏頭耗上半個小時……”
許攔陽搖了搖頭,說:“我又不是你,我就是無聊看看。”
說著走向客廳,打開電視機。“不如看看電視吧,今天就不出去了,膩歪膩歪挺好的。我明天就出差了。”
季夏走過來靠在她身上,隨便調了幾個台,發現都在放廣告或者抗日神劇什麼的,沒什麼意思。好不容易逮到中央六台放電影吧,看了沒三十秒就開始放廣告。季夏把遙控器丟開,“沒意思。”
許攔陽並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看着電視,連季夏吐槽手撕鬼子也沒幫腔。
等到季夏終於等完廣告,正正經經開始看劇情的時候,許攔陽突然開口道:“想不想知道我和顧陳曦的事情?”
季夏一愣,轉頭看她,許攔陽卻像出了神似的。季夏道:“想。”
“我認識顧陳曦的時候,是顧阿姨帶過來的。那時候她剛剛被舉報猥褻幼童。顧阿姨用了些辦法,把舉報給壓下來了,但還是決定換單位。”
“這時候顧阿姨找陳與禁幫忙。陳與禁那時候還說得上話,自然要幫年輕時候的白玫瑰。就直接把白玫瑰的女兒插到自己女兒的班上當班主任。”
“你見過顧陳曦的話,應該知道她對初中生吸引力蠻大的。跟所有的老師都不同,她自己就很調皮——我是說,不那麼‘大人’的那種調皮。我還蠻想成為她的。我寫一些爛七八糟的小說交周記,她都幫我修改,幫我投稿。”說到這裏,許攔陽笑了一下:“稿費我們都拿去約會了。”
“她說喜歡我的時候我還蠻懵懂的,覺得這是我崇敬的老師,又是父母朋友的女兒。帶着點背德的快感,我就同意了。”
“後來分手的原因也很簡單。她么,談戀愛都是為了靈感。跟我在一起之後寫了《追隨》,她對我的愛都在那裏邊了,愛情一具現出來,她就不需要愛的對象了,於是就把我甩了。”
“我那時挺年輕的,分個手像要死人一樣,很是萎靡了一陣子。大概是怕我又舉報她吧,顧阿姨就把她送出國了。”
“現在對她已經沒什麼想法了。江小言老是覺得我還沉迷着,哪有那麼長情,她根本不愛我,我其實也沒不算愛她,就是……崇敬和好奇混合在一起吧。你書櫃裏的那本《二流學徒》,結尾其實是我寫的。”許攔陽說。
季夏吃了一驚,並不知道這段秘事。
“沒什麼人知道,當時我們不是在熱戀么,她寫這書是為了取悅我,紀實性質的吧,不過一直寫不到結尾。現在想想,大概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好好在一起的念頭,所以才寫不出來。因為在她的認知里,我們倆根本不可能有結尾。我補完了給她,非得讓她署上她的名字。當時出版的時候還自以為是愛情的結晶呢。”許攔陽苦笑了一下,說:“我倆一分手,她就把再版了這本書,結尾給改了。真是打臉。”
許攔陽長舒了一口氣,說:“好啦,事情大概就這樣了。雖然我覺得不會成為我們倆之間的刺,但還是解釋清楚吧。還有什麼要問的么?”她看向季夏。
季夏笑了笑,說:“既然你主動坦白了,那就沒有了。”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沒資格阻止我們好好相愛好好生活。
季夏頭一歪,枕在了許攔陽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