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21.021

許攔陽的家宅在群山深處,是許攔陽母親發跡之後專門為許攔陽父親買的,清心養性,適宜寫作。

許攔陽的父親陳與禁在文學上造詣非常,在生活上卻如同稚兒,還好許攔陽的母親許秀彌補了這一點。兩人的家庭關係顛倒了個兒,也挺和諧。

許攔陽絲毫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突然叫她回去,只是母親通知都使用郵箱,倒顯得這次非比尋常地嚴肅。

到家之後才發現,母親並沒有在家。

父親披着件大衣,佝僂着身體來看門。發現是許攔陽之後站了許久,沒有說話。

還是許攔陽先出聲:“怎麼不叫李阿姨開門?”

陳與禁愣了許久,說:“辭了。”說完轉身,動作緩慢地上了樓。

許攔陽問:“那媽媽呢?”

陳與禁沒回答。

許攔陽給季夏打電話:“到老家了,不過我媽好像沒在家,估計出了什麼意外,得耽擱一兩天。”

季夏說:“啊,你媽媽好忙。”

許攔陽“嗯”了一聲,說:“得晚兩天才能再見到你了。”

季夏說:“既然你已經回家了,去翻翻你初高中的照片吧!”

許攔陽:“你真的想看?”

季夏:“想看想看!”

許攔陽妥協道:“好吧好吧,你別掛電話,我找找啊。”

於是許攔陽把手機揣兜里,戴着耳機開始找相冊。

這房間許攔陽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住過了,因此找起東西來不怎麼熟悉,時不時會找到一些以前的小玩意,會邊回憶邊跟季夏分享。

當然沒有顧陳曦的,在分手之後許攔陽自己清理過了一遍,許秀又清理過幾遍,肯定不會有遺留。

這一點季夏覺得有些遺憾。樂與餌說得有道理,可她還沒找到機會跟許攔陽提起顧陳曦。

相冊倒是找到了,不過是0-6歲的。

季夏聽說找到了這個,也不催着要青春期的,要許攔陽拍幾張代表性的發過去。

許攔陽無奈,只好開了視頻通話,選了幾張開襠褲的發過去,把季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許攔陽一邊扶額一邊道:“有那麼好笑嗎?”

季夏說:“當然好笑啦,小時候你咋這麼可愛呢?”

許攔陽:“那我現在就不可愛了?”

季夏想了想,說:“說帥氣比較合適!”

許攔陽:“不,說我可愛。”

季夏想了想,說:“我喜歡帥氣的。”

許攔陽這時候輕輕地笑了笑,聲音透過網絡傳到季夏耳邊,平白少了一拍的心跳。季夏心想,這下糟了,得找許攔陽賠回來,不過不知道她會不會認……

許攔陽聲音帶笑地說:“好吧好吧,我許日天服了。”

許攔陽正坐在地板背靠書櫃的時候,聽到門那裏傳來細微的聲響,不像是敲門,也不像是風吹的。她對季夏說:“等一下,這邊好像有什麼聲音。”

許攔陽打開了門,發現站在門外邊的是陳與禁。陳與禁彎着腰,完全不像是年輕時唇紅齒白意氣風發的文學青年,頹老之氣彌散開來,使得許攔陽不自覺地皺眉。

這不是自己那個美男子父親了。

許攔陽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對着父親做出這種表情,於是恢復了微笑,問:“爸爸你怎麼不進來呢?”

所幸陳與禁沒看到女兒的表情,陳與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我開了,沒打開……”又抬頭哦看許攔陽——這時候的陳與禁,已經因為佝僂的身形而比許攔陽還要矮了。

陳與禁緩緩地說:“你媽沒回來。”

許攔陽先是疑惑片刻,很快意識到,陳與禁這是在回答她一進屋的問題:那媽媽呢?時隔這麼久,才專門跑來回答這個問題。放在以前,許攔陽根本想像不到那個以記憶力、反應力和創造力聞名的父親會變成這樣。

許攔陽道:“嗯,好的,我知道了。爸爸你先回房間吧,要我送你回去嗎?”

陳與禁沒理會這句話,或者說,也許根本就沒聽見這句話。他緩緩轉身,動作如同老年痴獃一般。許攔陽擔心他,於是跟在後面看陳與禁挪進自己的房間。

然後帶上了門。這方面倒是沒變。許攔陽記得小時候,陳與禁為了文學事業,經常在房裏一關就是一天。為了防止被女兒打擾還鎖上了門。那時候許秀也忙,根本沒時間顧忌家裏,經常一回家就看見許攔陽身上全是屎尿,在房子某個角落哇哇大哭。

不堪回首的童年。

大概是因為許攔陽太久沒講話了,季夏在那邊小聲且小心地說了一句:“怎麼了?”

許攔陽看了看陳與禁緊鎖的房門,說:“沒事。”

季夏“呼”地舒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許攔陽說:“季夏,我怎麼總覺得這次回家會出事呢。”

季夏一愣,道:“會出什麼事……不要自己嚇自己啊。”

許攔陽嘆了口氣,說:“陳與禁都這樣了,我媽還不回來……季夏,我覺得回家這次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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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攔陽的不詳預感很快應驗。

許秀第二天下午四點風塵僕僕地到家了,手上連個小箱子都沒提,就垮着個包包。

許秀面色疲憊,一見到許攔陽,抱了許攔陽一下,丟下句“我去休息一下”,就鑽進了衛生間,洗完澡去房間休息了。

這過程里,陳與禁根本沒出房間,看哪怕一眼。

許攔陽憂心忡忡,兩人雖然與傳統家庭的分工不一致,可是相愛的事實不容置疑。許攔陽小時候受到了那樣非人的對待,許秀都不曾與陳與禁吵過架。相應的,只要許秀聲音一出現,陳與禁不管正構思到何處,都會出來給許秀一個擁抱。

那個擁抱有時候讓許攔陽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裏是多餘的。可現在這個擁抱母親只給了自己。

許秀這時差一倒,直接睡到了晚上十一點。

許秀醒來第一件事是去找許攔陽,許攔陽因此愈加不安。

許秀的第一句話就是個炸彈:“我跟你父親離婚了。”

許攔陽來不及做出反應,許秀接下來扔出第二枚炸彈:“這別墅我也賣了,你跟他說,讓他早點搬出去吧。”

許攔陽瞪大了眼睛,說:“那陳與禁住哪裏?……不對,你們怎麼就突然離婚了?!”

許秀揉了揉眉心,道:“這麼多年,是我強留他了。他從來不愛我,我也不能不放他自由。我累了,他也累了。”

許秀拉着許攔陽的手,說:“這些年難為你了,有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父親,和一個不夠愛你的母親。”

許攔陽沉默了一下,問:“怎麼突然說什麼愛不愛的?陳與禁不愛你怎麼會跟你結婚,怎麼會給你寫詩?”

許秀道:“那些詩……哈哈,那些詩……”許秀笑了一下,眼角滲出幾滴淚,道:“這些詩裏邊,除了凋落的野草,沒一個字是為我寫的。我以為他能忘了她,現在才發現是我自欺欺人。”

這涉及到父輩的情感糾葛,許攔陽並不清楚。不像其他小孩子,父母從來不給她講相愛時候的故事——父親太淡漠,母親又太忙碌。她這時候才知道,老一輩之間或許還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糾纏。

只是,“她”又是誰?

許秀明顯不想再說這個問題,大拇指碾過眼角,就算擦了擦淚。許秀道:“你別問了,總之我們已經離婚了,這房子的下任主人下個月也要來了。我叫你回來,就是要跟你說這個事。你快些叫他搬出去吧,我不想同他講話。”

許攔陽聞言,也知道就算在此時,自己也只是一個“被通知”的角色,根本參與不到家庭事務的決策之中。話又說回來了,也許這算作父母兩人的事情更為確切。

許攔陽沉默片刻,道:“他現在這樣,沒人看着怎麼行?”

許秀道:“他為舊情人寫情詩的版稅足夠他生活了。不要問我,我現在很迷茫。”

許攔陽問:“誰照顧他?”

“他的家人——反正不是我。他家人不願意,那就自生自滅吧。”

可陳與禁除了她們倆,再也沒有別的家人了。

許攔陽現在才算讀懂了母親的算盤,叫自己回來甚至連“通知”都算不上,只是叫自己來照顧陳與禁罷了。這哪是不愛了,這是死心了卻又不放心,臨到頭勞燕分飛還要保證對方的安好。

許攔陽苦笑了一下,出去給許秀倒水。

一出門,看見陳與禁佝僂着身子,站在門框旁,偷聽的樣子。一看許攔陽出來了,連忙裝作路過,轉身往自己房裏走。

可因為動作太過笨拙,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許攔陽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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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爛尾引發的桃花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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