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局中局四
林思念與十七認識一年多,從未聽他提起過自己的身世。他只記得被花厲收養之後的事情,而沒有任何與蕭家有關的記憶。
他會是真正的蕭恨水嗎?
林思念面色不變,心中卻波濤起伏。富裕的家境,安定的生活,長姐的疼愛……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屬於那個可憐的少年的,卻被趙麟鳩佔鵲巢,平白無故顛沛流離了這麼多年,受盡毒打與虐待。
林思念沒由來有些心疼。
趙麟往香爐里扔了一小塊淺檀色的香,不一會兒屋內異香裊裊,林思念很快覺得渾身有些乏力。趙麟用一方浸了解藥的帕子捂住口鼻,等待香味散盡,這才用手中的匕首挑開林思念的繩子,溫柔地笑道:“師姐太聰明了,不得已用了點葯,還望師姐見諒。”
“彼此彼此。”被自己的敵人誇聰明,林思念多少還有點成就感的,她極慢極慢地抻了抻手腳,扶着桌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說起來,我很好奇。”匕首在趙麟地指尖靈活地轉着圈,他眨眨眼,狡黠道:“去年清明我在萬安山假死,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你是如何想到我是詐死的?”
最初開始懷疑,是在滅花宮時啞巴用那把道具匕首嚇唬她,林思念心中就隱隱有了幾分不安。蕭恨水死了,但從未找到屍首,後來林思念查到花厲是榮王養子的身份后,便做了個大膽的揣測:花厲既然能將她從澗底救回來,是否同樣能幫助蕭恨水脫身?
‘詐死’一詞很快在她腦中呈現。
好在林思念雖渾身乏力,腦袋卻還很清醒,為了十七的安全,她是決不能將他供出去的。
林思念眼眸一轉,淡笑道:“不難猜,只是沒有證據。花厲湊巧出現的萬安山的澗底,其實並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救你。”
趙麟一愣,隨即撫掌大笑:“不錯不錯,那時我已經完全掌握了趙碩,便讓義兄暗中埋伏在澗底配合我的詐死計劃,這樣我就能接機從東宮脫身,而不引起趙碩的懷疑……誰知義兄在這個節骨眼上婦人之仁,竟然將你也偷偷救回了滅花宮。你知道么師姐,按照我的計劃,你本該死在萬安山的。”
林思念嘴角的笑意一僵。
“我聽說,義兄是死在了你的手裏?”趙麟瞥了一眼林思念的神色,嗤笑一聲:“真可憐,他心心念念捨不得殺你,到頭來卻被你給殺了。”
明知道趙麟是在用‘攻心計’,但林思念還是止不住心境起伏。
花厲這個名字貫穿了她一生中最陰暗的歲月的,她的劫難,就是從遇見花厲開始的。她從不後悔殺了花厲,若是重新活過遇到同樣的危機,她依然會選擇除掉花厲,來保護自己和兒子,以及十七和丫頭的安全……
只是聽趙麟提起花厲,她的心裏也會湧起那麼一絲的悲哀和同情,說到底,花厲和當年的蕭恨水一樣,都是趙麟計劃中的犧牲品罷了。
“趙麟。”林思念盯着面前這個笑意溫和的男子,冷冷道:“你可真是個惡鬼。”
“是,我是惡鬼。”趙麟無所謂地笑了笑,眉眼燦爛溫和:“可我又壞得不徹底,不然,我也不會落到被揭了老底,一敗塗地的地步。”
敗……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他明知道林思念是自投羅網引他露面,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刀光劍影,他依然義無反顧地選擇從陰暗的藏身之處走出,只為捧着一丁點可憐的希冀,求林思念救一救病榻上這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趙麟說:“若是我選擇陰謀而放棄阿姐,林思念,你覺得你還會贏嗎。”
“不,我會輸。”林思念渾身發冷,竟然有些無法直面他這個尖銳的問題:若趙麟放棄了蕭玖,林思念便不會順藤摸瓜查到蛛絲馬跡,趙麟會躲在暗處,利用趙碩的死離間趙瑛和老皇帝,再以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牽連謝府……他們都會玩蛋。
趙麟抬頭看了眼天色,起身朝林思念做了個請的手勢:“時候不早了,請吧。”
他彬彬有禮,可林思念卻感覺到了他眸中的徹骨的冷意。身後的黑衣護衛大步上前,半挾持地將林思念推進了內間,按着她的肩強迫她坐在榻前。
林思念抬起酸軟無力的手,掀開紗帳一看,登時僵住了。
榻上的女人骨瘦如柴,即便是躺在床上也看不出身體起伏的輪廓,幾乎已經停止了呼吸。她披散的長發沒有什麼光澤,臉頰消瘦凹陷,但依舊可以看出健康時的風姿,應該是個相當清麗溫柔的女子。
可惜,這模樣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太晚了。
林思念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麟。
趙麟凝望着病榻上的人,又輕輕拉起蕭玖一隻枯瘦的手,像是怕驚擾病榻上的夢境一般,用極輕極輕的聲音道:“別看她現在有點瘦,等她病好了,全蘭陵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美的姑娘。”
趙麟的神色溫柔而虔誠,嘴角微微勾起,如同在讚美一件稀世珍品。可在林思念看來,他渾身上下都透出病態的瘋狂來。
林思念將指腹按在蕭家姑娘的腕上,沉吟片刻,方如實道:“脈象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了……”這姑娘,最多撐不過兩日。
“先別急着定論,師姐,還有靈芝沒用上呢。”趙麟揮一揮手,便有下屬呈上來一個檀木盒子,裏頭裝着一支紅中帶紫的靈芝,正是宮中失竊的那一支。
靈芝上被人切了一個缺口,應該是事先給蕭玖吃過了。
“曾經有個大夫給阿姐煎了一片靈芝葯湯,可阿姐吃了后開始吐血,當時可把我嚇壞了,即便是殺了那庸醫喂狗,也沒能平息我的憤怒。”
趙麟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思念,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師姐手藝那麼好,一定能治好阿姐的對不對?”
“她的身體實在是太虛了,受不住靈芝那麼猛烈的藥性,自然是會嘔血的。”林思念沒有伸手接那支靈芝,也沒有再說話。她很清楚,她不是仙人,不能起死回生。
她救不活蕭玖。
見許久得不到回應,趙麟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冷,眼中隱隱有了暴虐之色,他騰地站起身,在屋中煩躁地來回踱步。時而溫柔地給蕭玖掖掖被角,時而攥住林思念的手腕命令她寫藥方子。
此時援兵未到,林思念為了穩住趙麟拖延時間,略一思索,只好動手開始寫方子。
方子寫好后,趙麟眼睛一亮,又將信將疑道:“這支靈芝不用上?”
“蕭家姑娘底子太弱,用這麼猛烈的葯只會加重她的病情。”
趙麟將方子交給下人,這才審視着林思念,意有所指道:“師姐,你不要想着耍什麼花招,若是阿姐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有你陪葬,也不算虧了。”
林思念擺擺手:“那是自然,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或許是府中常備藥材的緣故,下人很快將藥方上所需的藥材拿來了。林思念一點一點地將藥材混合磨粉,捏搓成丸狀,一部分煎水給蕭玖服下,一部分置於爐中點燃,讓香氣縈繞在蕭玖的鼻端。
過了許久,蕭玖方悠悠轉醒,睜開一雙秀麗的眼來。
她的眼睛很亮,一點都不像是久病之人。趙麟大喜過望,忙一把拉住蕭玖的手,喚了聲:“阿姐,你醒了!看來這葯香果然有用!”
“恨水……”蕭玖張合著蒼白的唇,視線落在林思念的身上,氣若遊絲道:“這位小娘子是……”
一面對蕭玖,趙麟便顯得孩子氣起來,喋喋不休道:“這是我師姐,精通藥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瞧,這才一劑葯下來,阿姐不就精神多了么?”
林思念禮貌地朝蕭玖笑了笑,心中湧上一股悲哀來:並非她醫術高明,而是蕭玖迴光返照,要大去了……她只是用藥香刺激她的神智,讓她能清醒着跟趙麟這個瘋子告個別而已。
“原來是恨水的師姐啊,失禮了。”大約是知道自己撐不住了,蕭玖面上並無喜色,只輕輕拍了拍趙麟的手背,像哄孩子般嗔笑道:“你這孩子,怎麼不給師姐倒杯茶。”
看到蕭玖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喚趙麟做‘恨水’,林思念嘴角的笑意都染上了幾分蒼涼,不知道是在心疼一直被蒙在鼓裏的蕭玖,還是在心疼被親父拋棄的、真正的蕭恨水。
“我這不是看到阿姐病好了,一時高興得忘了么。”趙麟將蕭玖那隻枯瘦的手藏進被子裏,像個毛手毛腳的少年般匆匆退了出去:“我這就去泡茶。”
趙麟果然泡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茶水端進來時,蕭家的院外隱隱有狗吠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林思念下意識站起身。
她知道,謝少離來了。
趙麟顯然也覺察到了,端着茶碗的手一頓,低笑道:“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話音剛落,蕭家的門被人從外用力撞開,數條威猛的獵犬從外飛撲進來,接着,兵刃相接的打鬥聲此起彼伏。
不多時,一條浴血的人影衝進了門,喝道:“霏霏!”
聽到謝少離呼喚,林思念如同被打通了奇經八脈一般,猛地撞開自己身邊的兩個黑衣護衛,飛快掠了出去,一頭撞進謝少離的懷抱中。
謝少離的懷抱依舊寬闊,雙臂有力,染着濃重的血腥味。滿室的刀光劍影淡去,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林思念旁若無人地抱緊了謝少離,笑道:“比我預計的早來了半個時辰。”
說罷,她用臉頰蹭了蹭謝少離的肩頭,卻被謝少離制止住:“別蹭,臟。”
“不臟,抱着你我才安心。”林思念眉眼彎彎,反而抱得更緊了些。
廳中的黑衣侍衛面面相覷,低聲道:“不可能,你明明……”
“明明中了毒渾身無力對不對?”林思念抬掌,迎上一人的攻擊,笑道:“我在蕭家姑娘的葯香里加了一味藥材,雖不是解藥,但也能讓我再短時間內恢復三四成的功力,對付你們綽綽有餘了。”
才恢復三四成……
謝少離皺了皺眉,長劍出鞘,將林思念護在自己身後:“你不必出手,我來。”
偶爾看到謝少離強勢冷硬的一面,這種被呵護的感覺還真不賴。林思念笑着點點頭,樂見其成地站在一旁觀戰。
謝少離到底是軍營出身,劍法不講究花架子,出手乾脆利落,騰挪翻轉間一片寒光掃過,招招入肉猶如野獸互咬,讓林思念想起了林間優雅矯健的獵豹。
林思念看得正起勁,險些忘了內間還躺着一個垂死的病患,直到蕭玖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她才恍然回神,掀開帘子朝里看去。
蕭玖的眼神已經渙散了,頹然地望着帳頂,乾裂的嘴唇微微張合,細聲道:“恨水,外面是……什麼聲音?”
趙麟對外面的打鬥聲置若罔聞,只定定地望着蕭玖,紅着眼睛道:“沒什麼,幾隻瘋狗沖了進來,到處亂吠呢。”
“好吵……”蕭玖喃喃。
趙麟抹了把眼睛,深吸一口氣朝外喝道:“安靜點,你們吵到阿姐了!”
正好謝少離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刺客,謝家侍衛控制了局面,一窩蜂地湧進府邸中。謝少離執劍朝前走了兩步,似乎想來捉拿趙麟,卻被林思念抬手止住。
林思念指了指病榻上的人影,朝謝少離輕輕搖了搖頭。
不管怎樣,死者為尊,至少讓他們好好地告個別,就當是對趙麟懸崖勒馬的補償好了。
“我的眼皮,怎麼這麼重啊……”蕭玖的眼皮一墜一墜,像是疲憊至極,她虛弱地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抓,喟嘆道:“恨水,你還在嗎……阿姐怎麼,看不見你了……”
“阿姐,我在,我在這。”趙麟抓住蕭玖那隻枯瘦如柴的手,將其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臉上,溫柔地蹭着她冰涼的掌心,哽聲道:“阿姐,你再試一試,會好起來的……你再,稍微堅持一下好不好?”
可是蕭玖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聽不清趙麟在說些什麼了。趙麟看上去很是慌亂,轉過臉來乞求地望着林思念,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林思念知道,趙麟是在無聲地乞求自己,乞求自己救一救蕭玖。
“趙麟,她撐到極致了,你讓她安心點去吧。”林思念聽到自己用沒什麼波瀾語氣如此說道。
“不……”趙麟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眼淚瞬間就淌了下來。
那冰冷的水漬刺痛了林思念的眼,她有些漠然地想:原來再惡毒的人,也是會流淚的啊!
似乎印證了林思念的話,蕭玖微微張着嘴,緩緩合上了雙眼,枯瘦的手無力地從趙麟的臉頰滑落,跌落在床沿。
“阿姐!”趙麟慌忙地抓住她的手,將她冰冷的指尖抵在自己的額頭,艱難地哽咽道:“你再叫叫我,阿姐,你再喚一聲我的名字……求你了……”
他哭得像個孩子,一聲又一聲地呼喚,他似乎不明白,自己放棄了這麼多,努力了這麼多,為何卻仍然留不住她。
林思念冷眼旁觀,不帶感情地說了句:“她便是活過來又怎麼樣,你明知道,她喚的每一聲‘恨水’,都不是在叫你。”
只此一言,趙麟像是被擊垮了最後一根脊骨,他垮下雙肩哭得雙目赤紅,將額頭抵在床沿,像是在虔誠地懺悔。
林思念嘆了聲,轉身走了出去,迎上庭中執劍挺立的謝少離。
林思念微微一笑,從台階上縱身越下,謝少離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忙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林思念前撲的身子。
此時雲霏散開,天光乍泄,柔軟的冬陽灑落世間萬物,點亮了謝少離那雙清透的眼眸。
感謝神明,讓你我得以相遇,跨越刀山火海,終修得正果。
回到臨安后,林思念直接接將趙麟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趙瑛處理,這樣,謝少離便能多留些時間來陪陪自己。倒是趙瑛儼然一位皇家乳爹,大小事宜都要親自過手,忙得腳不沾地,私下還抱怨過林思念給他添麻煩。
榮王餘孽,殺了不就得了么?用得着來麻煩堂堂本太傅?
林思念只淡定地掏掏耳朵,用從趙麟那兒順來的紫血靈芝堵住了趙瑛的嘴。
趙瑛正愁沒有什麼稀世藥材拯救江雨桐那一身痼疾,見到心心念念的靈芝,他瞬間轉陰為晴,變臉之快令人瞠目。
林思念忍笑,囑咐他按照藥方子上所寫的,每隔一日切一小片靈芝煎藥給江雨桐服下,雖不能起死回生,但多少能延年益壽,再細心調養幾年,基本能與健康人無異。
趙瑛一手捧着靈芝盒,一手扶了扶官帽,對林思念感恩戴德道:“多謝多謝!從今往後,你若有用得着本太傅的地方,儘管說!”
別看趙瑛穿起官袍來也有幾分威嚴,但一涉及到江雨桐的事情,他就跟丟了腦子一樣的傻。
林思念想了想,道:“還真有一件事要你幫忙,之前老皇帝和趙碩為了打壓謝家,將少離哥哥的兵權都收了,還說我是滅花宮的妖婦。我希望太傅大人能高抬貴手,替我洗白名聲,再將本該屬於謝家的東西都還回來。”
趙瑛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除夕前,謝府上下煥然一新,林思念也跟着重新住進了謝府,惹得好久不見的青鈴抱着林思念哭了許久。
今年的新年只有謝少離和林思念一家三口過,老王爺謝允和王妃楊氏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到臨安,說是既然詐死了,就乾脆隱姓埋名逍遙半生算了。
花燈下,林思念映着滿城煙火,笑着將自己依偎在謝少離懷中,道:“感覺好久沒有跟你一起過新年了。”
謝少離穿着紫金蟒袍,更襯得面如冠玉。他撫了撫林思念的鬢角,說:“是有很久了。”
七年歲月踽踽,兩年顛沛流離,他們幾經離合生死,終於能再次相擁在一起,而從今往後……
“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你我分開。”林思念笑着說。
“霏霏……”
今夜微風有雪,夜空浩渺,煙火燦然,此情此景,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謝少離身體力行,認真而溫柔地吻住了林思念的唇。
而他們的身後,滿城煙火齊齊綻放,將他們相擁的身影定格成一道美麗的剪影。
新年過後,林思念去刑部大牢見了趙麟一面。
出乎意料的,趙麟除了有些許憔悴之外,依舊是笑靨溫和的模樣,看上去並無狼狽之態。
他脫下華麗的衣袍,換上素白的囚衣,烏髮軟軟地披散在肩頭,抬起一隻戴着鐐銬的手,饒有興緻地朝林思念打了個招呼:“師姐,新年快樂。”
林思念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執意要來看他,或許,是為了祭奠那段上樹掏窩、下塘捉魚的年幼歲月罷。
林思念點點頭,站在鐵柵欄外看他,淡淡道:“師弟近來可好。”
“好是好,酒足飯飽。”趙麟坐在寒窗下,半張臉隱在陰暗中,唯有一雙眼睛亮的可怕。他頓了頓,笑道:“就是有點孤獨。”
林思念拂袖蹲下身子,嘴唇動了動,又問了他一遍:“趙麟,你後悔嗎。”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一遍了,師姐。”趙麟嗤笑一聲,說:“我還是那個答案:後悔。但若讓我重新選擇,我依然會選擇不遺餘力地救她。失去了江山只是一種遺憾,但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卻是我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執念。”
“真可憐。”林思念淡然評價。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師姐一樣這麼幸運,無論你走多遠,只要一轉身,總會有人在你身後等你。”
趙麟輕笑道:“你自詡為正義的一方,其實,我也不覺得我有錯。我父親被殺,母親被逼自盡,我隱姓埋名寄人籬下,只為報復當初欺我辱我背叛我的人,我有錯嗎?不,我沒有。我之所以被標榜成惡鬼,只是因為,我輸了。”
只是笑着笑着,他又流下淚來。
“窗外是不是下雪了?”趙麟抹了把臉,平靜地問。
“嗯,下了一天一夜了。”
“真好,又下雪了。”趙麟眸中水光涌動,他側首望着高高的鐵窗,望着從逼仄的窗外漏進來的一線寒光,輕聲說:“可是,能陪我賞雪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趙麟這一生或許撒了許多謊,唯獨這一句是發自真心的。因為,連林思念都感覺到了他話里濃濃的絕望和悲傷。
他本該是個好孩子,無奈走錯了道路。一步錯,步步錯。
開春后,林思念和謝少離去了趟滅花宮。
小啞巴看到林思念的到來,高興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但一看到她身後面無表情的謝少離,啞巴咧開的嘴角又倏地抿緊,二話不說拔刀就砍了過去。
謝少離也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兩個男人連照面都沒有打便斗得天昏地暗。
林思念站在一旁無奈道:“你們意思一下行了啊,別下狠手。”
兩刻鐘后,勝負分曉,啞巴被謝少離挑破了衣裳,仍倔強地挺直腰,用手勢道:明年,明年我一定會打敗你!
謝少離看不懂手語,自顧自揮劍入鞘,頜首道:“有進步。”
謝少離一副對待小孩的態度,啞巴見了更氣,拔刀又要衝上去,林思念趕緊攔住,將啞巴拉至一旁:“別鬧了,我來找你,是有話跟你說。”
啞巴眼睛一亮,高興道:你想通了,要回到滅花宮陪我了嗎?
“想什麼呢!”林思念笑着彈了彈他的腦門,道:“是有很重要的話問你,關於你的身世的。”
啞巴面色一黯,不太感興趣地揮揮手:要問什麼。
林思念想了想,溫聲道:“十七,你還記得自己年幼時的事嗎?大概六七歲的時候,你遇見花厲之前的事。”
六七歲?
啞巴皺着眉認真回憶了片刻,茫然地搖搖頭:我遇見師父前曾生過一場重病,以前的事全忘了,只記得呆在滅花宮之後的事情。
“如果……”林思念望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個腦袋的,成熟了不少的青年,試探着問:“如果我查到了你的身世、你的名字,你願意了解一下嗎。”
你千里迢迢來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啞巴擰着眉,看上去很不滿的樣子,木着臉道:不願意,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事,我都沒興趣了解。
“……”林思念登時有些無言。
罷了,即便啞巴知道他自己就是‘蕭恨水’那又如何?往事不堪回首,唯一疼愛他的姐姐又死了,身份還被人冒名頂替了十四年……說出來也只是徒增怨恨罷了,不知道也好。
林思念拍了拍啞巴的肩,說:“十七,你有個很記掛你的姐姐,雖然她沒機會再見到你了,但是,你帶着她的期望好好活下去。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偶爾想一想她,但是不要哭。”
啞巴一頭霧水,林思念卻只笑了笑,轉身回到謝少離的身邊,與他十指相扣。
他們夫妻一黑一白,如墨如雪,相視一笑,便勝卻人間無數美景。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這裏就結束啦~挨個么么各位寶貝兒!
其實這篇文寫得比以往任何一篇都要艱難,因為作者君本身三次元事多,手上帶的熊孩子們又到了畢業季,能空出來碼字的時間很少,能堅持日更到完結連我自己都很驚訝呢~可能很多小仙女都被第一章嚇住了,所以收藏虛高得讓我一度懷疑是假收藏……好在還有幾位寶貝兒章章留言,給了我深夜碼字的動力,真的真的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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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常向,輕鬆的小甜文,不會涉及太多的宮斗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