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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江家之後,陸櫻一行人被巡邏隊員引領着分散開來。陸翠芳、徐建林以及兩個孩子被一名巡邏隊員帶着去他們住的地方,而陸櫻和江誠則因為江志恆要見兩人被領着往江家主宅方向行進。
對於一件事的認知,如果已經剔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麼剩下的就算再怎麼匪夷所思,都只能是事實。
再次見到陸櫻和江誠的剎那,江志恆覺得自己大概已經了解到了所謂的事實。睿智如他,終也有被表象迷惑的時候,那個一直以來被他所忽略的存在,可不正就是整件事的關鍵所在嗎?
剛邁入江家主宅陸櫻便察覺到那道投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與初次見面時一樣,江志恆坐在輪椅上,即使是在像這樣炎熱的天氣,江志恆的肩頭卻依然鬆鬆的搭着件外套。江志恆的臉色較之於初次見面時更加糟糕了,蒼白的幾近透明,身形也清瘦了不少。
若是換做別人或許會在心中揣測,這樣的江志恆還能活多久?不過陸櫻卻不認為他會活不長,記得師傅曾經說過,有的人天生病體,常年遊走於鬼門關前,生活彷彿一直都在搖搖欲墜中度過,彷彿總是要擔心自己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但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常常會比那些身體康健的人要活得更長。大概是上天對於這些人天生病體的彌補,你看現在病弱的江志恆,身處末世久病至今他依然無恙,而江家之外有多少身體比他健壯的人早已命歸西天?
“回來了。”這是江志恆面對兩人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得到的回應是:陸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未作回應,江誠直視他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
短暫的沉默,在江家主宅偌大的客廳只有呼吸聲在回蕩。
“聽說陸小姐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在這嚴酷的末世,真是難得可喜可賀的一件事。”江志恆不疾不徐的說,蒼白的臉上浮起了明顯的笑意。
陸櫻瞥見了那抹笑意,看起來很單純的笑,就好像真的只是在為了她而高興一樣。陸櫻費解,她和江志恆非親非故不是嗎?憑她的觀感她並不覺得江志恆能被劃歸為老好人的行列,也許對於一個人是好或壞的定義有着此人對己方是否有利或害的偏頗,但這個江志恆給她的感覺太複雜了,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字眼都能讓陸櫻嗅到一股目的性的氣味。
江誠注視着還笑着的江志恆的眼睛,鄭重道:“我和陸櫻不會在江家逗留太久,給我們安排一個暫住的地方,另外關於陸櫻的親人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善待他們。”
江志恆聞言表情一凝,不解的問:“我很好奇你們打算去哪裏?你們剛從外面九死一生的回來,外面是怎麼個危險的情況,想必你們比我更我清楚,不是嗎?”
“隨便去哪兒,也許以後會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也許一直就這樣。”
陸櫻說著令江志恆匪夷所思的話語,使得江志恆久久愕然。這兩個人是打算出去流浪,在這樣的末世里流浪?如果陸櫻的話不是在敷衍他,那麼他只能當是這兩個人的腦殼壞掉了。
收斂起臉上的愕然之色,江志恆回歸正題:“之前我聽貪狼的人說,江誠的腿受傷,現在已經痊癒了?”
“嗯,已經沒事了。”江誠坦然道。既然回來江家,他就已經做好了被質問的準備。
“那就好。”話是對着江誠說的,視線卻再次不着痕迹的掠過陸櫻。
……
一番半含半露的問話之後,陸櫻和江誠走出了江家主宅朝江誠原來的住處,西邊的高級公寓樓走去。據江志恆說,江誠原本的住處還未做安排暫時空着,他們可以在那裏落腳,不過房子有一段時間沒住人又久沒有人打掃,恐怕積了不少灰。灰塵之流,陸櫻和江誠都不是潔癖,略略打掃一下也不費事,主要能有個住的地方就行。
結束巡邏任務的劉凱就候在江家主宅的大門口,一見兩人出來便迎上前去。
“江誠你小子運氣不錯啊!”劉凱一拍江誠的肩膀笑道。
江誠沖他笑笑,一邊朝前走,一邊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這段日子,江家的情況怎麼樣?”
“嗨,還不就那樣,外頭跟這裏面肯定沒法比,不過實話說糟心事也不少。”
頓了頓,劉凱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他明白江誠想知道什麼,也沒多廢話寒暄,擺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模樣說:“就你們和貪狼半個隊伍剛走那會兒,幾個江家小少爺就鬧么蛾子了。唉~也是大少太厲害,保得江家太周全了,那些個少爺小姐從末世剛開始那會兒就被保護起來,我聽說其中好些個連喪屍的照面都沒打過,單是聽身邊的人說,自然覺不出兇險。更何況年輕人嘛,叛逆心理重,膽子也大得很,反正就是鬧着要出去。”
“江志恆後來怎麼處理的?”江誠饒有興味的問。他在江家生活了這些年,對於江家那些自視甚高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爺小姐們的脾性還是有點了解的。
“哈哈……”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劉凱大笑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江大少就命人把那幾個鬧事的給綁在了大門口的哨塔外面。說來也巧,人剛給綁上去,山道上就來了群喪屍。後來人倒是都安全解下來了,也沒磕着碰着咬着,不過都讓喪屍嚇得夠嗆,有兩個年紀小的直接就尿了一褲子。”
江誠聽到這裏,也跟着劉凱笑了起來,連帶着陸櫻都淺淺勾起了唇角。
“這事之後江家倒着實安生了一段日子,再來事就是兩天前的那次‘兵變’了。”說到這裏,劉凱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顯然能被他這個前特衛隊員稱為‘兵變’的,定然不會是小事,“這事我就不細說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前後都沒讓我們巡邏隊沾手,全部由江家內部自行處理了。我只知道是江家的幾個元老級人物聯合了一批江家的傭人,又不知打哪弄了一批槍械來,打算挑戰現任江家家主的權威。結局自然是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一次江大少的行事倒也辣手的很,直接就讓貪狼傭兵團把人全部都給處理了。”
劉凱嘴裏嘖嘖兩聲,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惋惜。
江誠和陸櫻互視一眼,未作表態,只聽劉凱又道:“只能說江家的這些人都他媽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唉~堆起來的屍體昨天下午才燒乾凈,這江家裏頭的人啊,一下子就去了小半。也就是因為這事,江大少今天才匆匆命人開門招人的,說是要弄耕作種田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
江家的話題到這裏終了,劉凱話鋒一轉,問:“你們剛從外面回來,對外面的情況肯定要比我了解到的更深刻,你們覺得這末世還要持續多久?”
“恐怕還要很久。”江誠蹙了蹙眉道。
“國政司方面呢,不是說派了武裝維防隊出來嗎?”
“至少我們這一路過來沒有遇到過一個武裝維防隊的人。”
聽得如此,劉凱不再問了,平凡的眉宇間流露出淡淡失望的神色。江家雖好,但是這份好卻是之於末世而言的,能走的話誰也不想每天每天的困在這方寸之地,忍受食物限量,用水限量……想到這裏,劉凱又不禁在心裏自嘲,看,他自己其實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中的一員!
也許是因為在江家雖然有足夠安全的生存環境,但同樣並存著的卻還有江家人與非江家人之間的絕對不平等。
比如當非江家人在為了一杯乾凈的飲用水而拚命工作的時候,江家人卻可以在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用飲用水洗澡甚至沖廁所,只因為在那些江家人的眼中非飲用水太髒了,髒的都不夠格給他們洗澡沖廁所……
在這裏值得一提的是非飲用水與飲用水之間的差別,非飲用水即直接從人工湖抽上來的死水,顯然作為生活用水完全沒問題,只是不能直接飲用。而飲用水則是經濾水器過濾之後的乾淨純水,由於濾水器的工作效率低,一天的濾水量非常有限,只勉強解決住在江家的所有人的飲水問題。
對非江家人,飲用水是限量的,像劉凱這樣的巡邏隊成員還算好的,一人一天大概可以領到兩升的量,江家的傭人們每人每天只有一升左右,至於巡邏隊員和傭人們的家屬,那就更少了,只得半升也就是一杯的量。
而這還僅僅只是一個最最微不足道的方面,除了飲用水還有食物還有住房以及森嚴的等級制,因為這裏是江家,所以江家人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高人一等,哪怕是在這樣的末世。
勿怪傭人們會被蠱惑‘兵變’,在這種環境下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鑽了牛角尖,畢竟明明是他們在守護着江家,如果沒有他們,單隻靠這些生來富貴的江家人,就算有這固若金湯的江家又如何,還不一樣只能坐吃山空,等着外部被一波一波的喪屍破防或者內部自行瓦解,分奔離析。
在心裏幽幽嘆了口氣,劉凱清除了腦海里那些忿忿不平的雜念,對着江誠和陸櫻擺了擺手:“走了,我們巡邏隊就住在你們那棟隔壁,有什麼事直接過來找我就成。看天色也該開飯了,還得給家裏人多拿點吃的。”
劉凱走後,陸櫻和江誠並排繼續朝前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江家雖然有配備發電機,不過顯然也沒有奢侈到能燈火通明的地步,所以路上還挺黑的。
陸櫻望着天邊最後的一點橙紅色餘暉,喃喃道:“看來這江家也是多事之秋。”
“怎麼,不放心你表弟他們?”江誠看着她在夜色中濃黑如墨的頭髮,末端仍綁着他給她的鞋帶,他覺得有趣,伸手執起,夾在指縫裏把玩。
陸櫻沒去在意江誠把玩她頭髮的動作,搖搖頭說:“那倒沒有,去找他們並把他們帶來江家,我已經盡了我所能,之後的日子還得靠他們自己過。其實……”
“什麼?”
“沒什麼,我本來想帶着嘟嘟一起走的。”
“那現在呢?”
“不帶了吧,對他對我都好。”陸櫻有些落寞的說。
江誠放下那縷髮辮,淡色的眸子注視着身側小小的女孩:“不是還有我跟着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