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可是生活里沒有你,是不是？”他慢慢的站起來,眼神堅定的看着她。
孟若妤點點頭，“是，你的生活里沒有我。”
周成彬眼睛微紅，卻是笑了起來,“如果我也能像他們那樣,成為他們那樣的人,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如果我也可以……”
孟若妤打斷他的話,“不是。”她眼神悲涼的看着他，像是不忍心揭開某種真相，“你父親和哥哥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周成彬,我只是他們培養的一顆棋子而已,用來當做禮物送給別人，討好別人或者說獲取某些信息而已，那就是我未來可能遭受到的命運，我不想過那種麻木的人生，於是我找上了你,因為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希望藉由你的身份改變我的人生而已。”
“你撒謊,你那時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周成彬退後一步，不肯接受他以為的感情竟然一開始就是騙局。
孟若妤幾乎忍不住嘲諷的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包括你的兄弟們。你的父親如此疼你，但凡我對你有點真心，他都不會給我安排別的任務，而是會成全我們。傻瓜，你怎麼就看不明白？”
“他怎麼可能疼我？”周成彬覺得自己聽到了很可笑的事。
孟若妤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傻瓜，他如果不愛你，怎麼會成全你讓你去過你想要的普通人的生活？又怎麼會為保護你的生命安全讓他不觸碰永恆堂的一切事物？”
“我不信你。”他甩開了她的手。
“你信不信我無所謂啊，如果不是你父親讓我來告訴你真相，我也不想告訴你，這樣我還可以成為你心中那個善良美好的孟若妤，真可惜，還得我自己來揭穿我的真面目，這真是一件殘忍的事。”
周成彬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對我都是利用？”
孟若妤嘆氣，“是啊，都是假的。”
周成彬：“所以你從未愛過我，是不是？”
“嗯，我從未愛過你。”她盯着他的眼睛，沒有半分躲避。
周成彬看着她的眼睛，他想看出點掩飾的痕迹，這樣就可以告訴自己，她只是被逼無奈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然而沒有，全都沒有，這個女人是真的不愛他，一點一滴的愛都沒有，他連假裝她愛着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躲在酒吧某個角落的邱雲霜一直關切的盯着孟若妤和周成彬，她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她在長生堂那個地方，只吃過孟若妤的虧，一直想找到對付孟若妤的辦法，這次一看孟若妤出門，本能的就覺得有問題，果不其然，原來孟若妤是來見另一個男人，這種女人實在是噁心。
從第一次見到孟若妤開始，邱雲霜就直覺這個女人不簡單，這種直覺已經得到了證實。就連沈定澤對這個女人似乎都另眼相待，她心知肚明，因為這個女人長得實在像孟瀟瀟。
現在邱雲霜心情複雜，她不知道自己期不期待孟瀟瀟還活着，如果孟瀟瀟還活着，誰也無法奪取沈定澤的目光，但只有孟瀟瀟回來，才能夠打擊孟若妤囂張的氣焰。
邱雲霜遠遠的恨了孟若妤一眼，鬼鬼祟祟的離開了，回長生堂的路上，她都在計劃着應該如何對付孟若妤，如果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沈定澤，以孟若妤巧舌如簧的嘴，多半會不了了之，所以這件事必須得在最好的時機說出來，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價值。
邱雲霜回到長生堂，正好看到沈定澤，她睜大眼睛，看到他竟然對自己招了招手，她立即喜笑顏開的跑了過去。
沈定澤看到她滿臉的笑，嘴角微微翹了翹，不管她性格如何，情緒卻是最外露的人，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看過太多人戴了面具，看到這樣的臉，竟然有兩分難得的感覺。
沈定澤帶邱雲霜進了書房，邱雲霜不解其意，“姐夫，你是找我有事？”
沈定澤眉心一挑，“你很少喊我這個稱呼。”
邱雲霜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鼓起勇氣一般，選擇說“實話”，“以前不想喊你姐夫，是因為這個稱呼不僅提醒着你姐姐的存在，也是在提醒我自己，然而姐姐已經離開了，這樣的提醒，只是在讓我們都難過而已，所以我不願意那麼喊你。但現在，我想明白了，姐姐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我們兩個親人而已，如果我們都不曾記得她，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記得她的存在呢？”
沈定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沉默了很久，站在窗邊，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
他穿着一身黑，像一個清晰的剪影，卻讓她忍不住悸動，哪怕一直看着他，每天看到他，每一次的見面，還是會讓她心跳加速，這個男人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他本身就是一道蠱惑別人心神的風景。
沈定澤轉過身，單腳后踢着牆，雙手抱胸的看她，“你再說說你和你姐姐小時候發生過的事。”
邱雲霜幾乎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彷彿被他這麼一看，自己靈魂都被他吸走，移開視線，“姐夫，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沈定澤很堅持，“你再說說看，說仔細一點，把你能記得的一點一滴都告訴我。”
邱雲霜心酸，他一定又想起了姐姐，“我不知道我和姐姐是怎麼到人販子手中，只記得我們換了很多地方，有時候半夜都被喊起來，和很多小朋友擠在一個車上，車裏黑漆漆的，又黑又悶，我害怕極了，每當那個時候，姐姐都會把我抱在懷裏，讓我別怕。後來，他們帶我們去到一個地方，雖然我們仍舊不被允許出去，可那裏很乾凈，並且我們還不用一直搬家，還穿上了乾淨的衣服吃上了大米飯。”
沈定澤：“你們被關在那個地方，有警察到過嗎？”
邱雲霜搖搖頭，她沒有見過警察，“沒有看見過，但有時候，明明有人在敲門，他們卻不會開，然後就有人把我引到一個地方，我們就會從一個洞鑽進去，裏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哪裏。可是有一天有一個小朋友被嚇哭了，他只哭了一會兒，止住了哭，但很奇怪的是我們出去后，那些大人竟然不知道那個小朋友哭了。”
沈定澤眯起眼睛，大概明白了，那些人販子應該是把牆打通了，另一邊用來藏這些孩子，並且做了隔音處理，進出口設得很隱蔽，因此警察多次前去調查都一無所獲。
沈定澤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那時候你們過的什麼生活？”
“就是每天被關在屋子裏，然後到了吃飯的時候，大家一起吃飯。”邱雲霜這些話已經說了無數次，有些麻木，她認真想了想，也有點不解，“但那個時候，姐姐竟然會偷偷藏了肉，然後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給我吃。”
邱雲霜眼睛紅了，她的姐姐對她真的很好很好。
沈定澤眼睛微微一縮，“你們平時的食物里沒有肉？”
這一點邱雲霜很肯定，“沒有，雖然飯菜不錯，但絕對沒有肉。”
沈定澤沉默了下來，既然那些人販子沒有提供肉，那孟瀟瀟偷偷藏起來的肉從何而來？這其中一定發生過什麼別的事。
沈定澤再次看着邱雲霜，“那時候你姐姐有沒有反常的地方？”
邱雲霜搖頭，“沒有啊！”
沈定澤看了她幾秒，那時候的邱雲霜也不過四歲而已，能記得什麼？就算孟瀟瀟有反常的地方，她大概也看不出來。
沈定澤輕輕吐出一口氣，“你再說說看你姐姐離開前發生的事。”
“自從那些人給我們換上乾淨的衣服后，姐姐的衣服總是會比別人漂亮一些，有一次姐姐被他們單獨帶了出去，回來的時候，他們好像說姐姐可惜了，如果年齡再小一點就好了。當時我不明白，後來想，應該是有人想買姐姐走，但覺得姐姐年齡有些大了。後來有一次，那個人販子帶了我們還有另一個女孩子去見一對男女，那對男女穿得可好了，還給了我們幾顆糖……”邱雲霜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我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糖，當我把糖吃光的時候，姐姐就給了我一顆，然後又給我一顆，那麼好吃的糖，姐姐一顆都捨不得吃，全都給了我吃。”
沈定澤沉默，孟瀟瀟是真的對這個妹妹很好吧！
邱雲霜吸了吸鼻子，“當時那裏只剩下幾個小朋友了，那天他們全都出去了，姐姐竟然想逃出去，我害怕，不敢。姐姐一個人逃了，但她很快就被他們抓了回來，並被打得很慘。”
邱雲霜似乎想起了孟瀟瀟被打的樣子，肩膀縮了縮，她這麼多年不願意回憶那段時光，並不是因為被人販子惡劣對待，而是她不願意回想當時孟瀟瀟看自己的眼神，那樣的眼神，每回想一次，都會讓人忍不住顫抖。
沈定澤見她陷入了某種情緒之中，只得出聲打斷她的沉思，“後來呢？”
“後來姐姐回來后被關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我一直告訴我自己，姐姐一定是迫不得已，這才沒有帶上我，因為如果可以，她一定不會丟下我。從那天後，我再也不曾見過她了。”邱雲霜伸手擦了擦沒有眼淚的眼睛。
沈定澤點點頭。
當時他會認為邱雲霜是孟瀟瀟的妹妹，是因為邱雲霜能夠說出孟瀟瀟的一切，還有孟瀟瀟原本的名字鄭瀟瀟，而邱雲霜原本的名字應該是鄭蓉蓉，另外有當時和她們一起被拐賣的小孩也記得這一對姐妹。
沈定澤看着邱雲霜離開的背影，以前他沒有懷疑過什麼，此刻卻感受到了有些不同，當時一定發生過什麼事，以孟瀟瀟對着這個妹妹的好，為何孟瀟瀟安定下來后沒有找過這個唯一的妹妹？
最重要的是他從未聽過孟瀟瀟提起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