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唐門 3

16.唐門 3

微雲是被人用樹枝戳醒的,她懵懂醒來。

微雲睜開眼,外面漆黑一片。她撥了撥火,又加上些樹枝,讓火燃得旺些。

唐九倚在山壁,露出優雅的頸線:“天可亮了?”

早前此人表現得又聰慧,又狠辣,幾乎讓她忽略掉他不過是個少年,還是個瞎子,心中生出一絲淡淡的同情:這人真是可憐,永墮黑暗,不辨日夜。

她答道:“還沒有,估摸着還有一會。”

唐九似笑非笑:“你方才在同情我?”

“沒有。”微雲收斂心神,語氣平靜無波,讓他聽不出異樣。

她陡然醒悟:這廝狠毒無情,她自己無端受他挾制,服下毒du葯yao,自己才是最可憐的。

等到初陽東升,微雲和唐九分食了昨日採下的野果,飲了山澗潭水。微雲將唐九背起,他手中拿着一根粗樹條,為微雲撥開雜草和擋路的荊棘。

唐九道:“我曾聽人說,這片山崖東面臨水,沒有出路,我們往西走。”

微雲道:“是。”

她身負唐九,一路靠着日出日落,樹冠濃密辨別方向,日出而走,日落而歇。她採集野果,飲山澗流水,邊走邊歇,腳都腫了一大截。

她心中怨怪不已,可憐自己還要背着唐九穿梭叢山峻林之間。每當此時,微雲就會想起一則趣聞:

有位婆婆在寵物店購買的一隻小香豬,它長得幼弱,粉嫩可愛。那位婆婆喜歡至極,每日都要抱着小香豬下樓去散步。誰知道這小香豬只是一隻土豬,一年後長到了二百多斤。

這婆婆每日抱着它上下樓,時日一久,她竟然練出了一把力氣,能夠輕而易舉的抱起這二百斤重的土豬。

微雲咬着牙,用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我只當自己在練力氣罷了,就當這唐九是那蠢笨肥豬,我是背他去散步遛彎的主人。這樣一想,她果然來勁許多,消散了心中鬱結。

一路有唐九在,毒蟲毒蛇不敢近身。他們偶爾也遇到過一頭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野獸。唐九取下頭上鑲孔雀翎毛的發簪,撥動機巧。他耳朵動了動,聽音辨位,射出一根極細,三寸左右長的嫣紅鐵釘,扎入那野獸軀幹上。

野獸來不及嗚咽一聲,四腿僵直,瞬間斃命。

微雲驚詫:好生厲害的毒,立刻就能要了這野獸性命……也不知這唐九身上帶了多少毒、暗器。她愈發謹慎,覺得哪怕是唐九的一條髮帶,也另有機巧。

她吞吞口水:“公子,我們今夜有肉吃了。”他們每日風餐露宿,吃酸澀的果子,飲山露水,微雲心裏想肉得緊,哪怕是夢中也能夢到紅燒肉。

“我方才用的毒名為孔雀翎,別說是這樣一頭野獸,縱然是幾十頭大棕熊,也能即刻斃命。你只需嘗上那野獸的肉一口,且試試活不活的成。”唐九目含譏諷。

微雲不甘心問:“公子身上可帶了無毒或染有麻藥的暗器,難道公子就不想捉些活雞活兔之類,用以解解饞?”

唐九慢悠悠道:“我的暗器只浸染最烈的毒du葯yao,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成全你。”

微雲噎住,垂頭喪氣。

她踽踽而行,披荊斬棘,硬是負着唐九走了月余。微雲心中快絕望之際,終於穿過了一條小溪,看到了一片層疊的竹海。

空山寂靜,唯聞鳥鳴。

綠竹被新雨洗得通透碧綠,竹葉簌簌作響,連綿起伏,輕盈而舞。

她竟然遇到一隻黑白的熊貓,慢吞吞地看了他們一眼。

微雲攔住唐九:“公子不必殺它,是熊貓。”

他們在蜀中,蜀地自古以來就是它們的家鄉。

“熊貓?你說的是竹熊?”唐九疑惑。

原來當地人叫它竹熊!唐九果真收了手,哂笑:“聽人說這物似熊似貓,黑白二色相間,好食竹骨,懶而蠢,甚少傷人。”

微雲撇嘴,腹誹他:你才蠢,你才懶,人家那樣叫做蠢萌。你根本就不懂,在她那個時代,若是熊貓能爬個樹,或是在草地上滾一滾,就能引起一片讚歎和歡呼。

能靠着萌活一輩子,只有熊貓!

竹熊露出白白的屁股對着他們,往竹林深處走去,消失不見。

微雲道:“公子,前面有個土牆堆砌的屋子。”

“恐怕是打獵之人所建。”唐九也有些欣喜。

微雲背着他踏上石條壘成的台階,近了屋前,,竹屋門上掛着一把破舊的銅鎖。她牽着唐九的手摸到銅鎖上,他從袖間取出一根細小銅絲,幾下就把銅鎖扭開了。

微雲讚歎:“公子多才多藝。”

唐九沉吟,面露一絲矜驕:“唐門之人,學有所成后,自己的暗器機括一般都由自己所制,以防被他人識破機關。譬如唐如山那蠢貨就是在行了冠禮后,打造了一枚叫什麼‘曇花一現'的東西,綁在手腕間,連睡覺都不肯摘下。這類銅鎖,唐門中三歲小孩也能打開。”

微雲背他進屋,屋內簡陋,一張竹床,鋪着團花墊絮,疊着一方舊棉被。

床頭有口木箱,微雲打開,裏面放着油鹽、糧食、刀具和案板、碗筷之類。

地上有矮小桌几,放着兩方杌子。中間的地上放着一樽三角鐵架,掛着一口鐵鍋。牆壁有熏黑的污漬,掛着幾塊熏乾的肉。

微雲目光灼灼地盯着熏肉,吞咽了一番口水。她不顧腿腳疼痛,將鐵鍋扔進放置旮旯的木桶中,又從箱中取出刀,割下牆壁上一塊肉。

微雲提着這些東西到竹屋外不遠的小溪中,洗洗刷刷一遍,左手提着一桶水,右手拿着乾淨的鐵鍋和熏肉回來。唐九遞給微雲打火石,讓她生起了一堆火。

微雲將鐵鍋掛在三腳架上,煮好飯盛到洗好的缽中。又片了臘肉,用肥的部分熬出油,滾了瘦肉,摻水煮滾,把竹林內摘下筍子,切片熬湯。

不多時,清新的米飯香氣混合著鮮香的肉湯,讓微雲眼冒綠光。

微雲先給唐九盛了米飯,然後端起碗,拌着肉湯和竹筍,吃得大汗淋漓,異常滿足。唐九這廝足足吃下了四碗米飯,大半的肉湯都落入了他口中。

這是微雲來到這個世界,吃得最滿足的一頓,她甚至打了咯。

收拾完鍋碗,微雲心滿意足地要上床,被唐九啪地打在手上,他愜意閑適:

“怎麼,你要做我侍妾,想跟我睡?”

若是一般姑娘,定然會囁嚅羞愧,微雲臉不紅,心不跳:“樂意之至。”在她心中,唐九不過是個少年郎,壓根不覺得他是個男人。

唐九嘖嘖嘆了一聲,目含灼灼桃花,唇帶盈盈微笑:“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一片痴心,脫了衣裳伺候本公子吧。”

微雲心中一抖,無可奈何:這人臉皮比她厚多了!

她只得在房中翻檢一番,從床底找到一床備用的褥子。蜀地夜間寒涼濕冷,睡不得人,她搬了吃飯的矮桌和兩方杌子放成一排,睡在上面,蓋上褥子。

她眼巴巴地看着唐九躺在床上舒適地嘆了一聲,她心中罵道:賤人!

微雲一時睡不着,想起今日唐九之言,問了一句:“唐如山親手做的暗器叫‘曇花一現’,公子自己做的叫什麼?”

唐九幽幽道:“暴雨梨花針。”

他嘆息:“我用極寒之地的玄鐵所做,寬三寸,長七寸,刻有`出必見血,空回不祥''字樣,另一端雕刻了二十七朵花瓣,仿若花苞一般。我看不到,也不知美不美。不過見過之人說十分精巧,尤其是按動機括時,花瓣層疊綻放,猶如漫天花雨。”

“自從我炸了唐家堡后,唐門恨我入骨。”他喟嘆:“唐如山及其手下的唐門弟子,約莫七十餘人,圍困我於後山,我孤掌難鳴,若不是暴雨梨花針,恐怕我也會死在那一戰中。不過他們也死了二十餘人,又被炸傷數十人,想來也是我賺了。”

“微雲對我的暗器這般有興趣,可是想見識一番?”唐九悠然。

微雲打了個冷顫:“公子自己賞玩就好,我福氣薄,受不住。”

她輾轉反側,苦思冥想,無計可施逃離這個神經病,不由得神色懨懨,漸漸睡去。

歲月悠悠,微雲與唐九在這片山林中一晃便是足月。

唐九腿傷也逐漸痊癒,而微雲依仗此屋主人留下臘肉、米鹽,以及偶爾從陷阱中獵的雉雞、野兔之類,把自己臉都養圓了幾分。

更被她搜到幾身換洗的粗布衣裳,與唐九一起換上。她臨水而照,覺得自己活脫脫一副村姑模樣,唐九那廝仗着皮囊俊秀,這粗布短衫也不掩他翩翩風華。

微雲與唐九說話:“公子,你有何打算?”她必須要回西北的歸鶴山莊去完成任務,她在此已經耽擱了許久。微雲心中着急,面上卻不流露一絲情緒。

此時,屋門被人踢開,進來一位腰間繫着獸皮,懸着弓箭和長刀的壯年男子,唇間有兩撇齜須,他聲如洪鐘: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在我的屋子?”

他目光掃了一遍屋子,脖子冒着青筋:“我的肉和糧食都被你們吃了。”

微雲氣短聲虛:“對不住,我們在山林中迷了路,無意間闖入你這裏。”

他道:“不必多說,你們吃了多少,按集市的價錢補給我,我就不再追究。”

唐九道:“這是自然,這位大哥,你能告訴我這裏離蜀城有多遠嗎?”

“不遠,下了這片竹林,翻過一座山,不過三個時辰左右就到了。”獵人沉聲回答:“這位後生,你可別哄我,銀錢一分都不能少。”

“好啊,你過來。”唐九唇角彎彎,捏住拳。獵人伸手來接,唐九拳頭張開,手輕輕觸碰了他一下。

獵人一怔:“你……你在誆騙我?”

微雲駭然地看着獵人與唐九碰過的手變得紫黑,嘴唇烏青,雙目直愣愣,伸手指了指唐九,落到地上,呼吸全無,已是死了。

“你……何必趕盡殺絕?”微雲唇角哆嗦。

唐九神色淡然,對人命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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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炮灰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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