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
一星期後,賀天鳴收到了警察局的來信,信中是有關於起火事故的調查詳細過程和結果,起火原因和賀瑜在警局的口供基本吻合。關於那扇門,鄰居的口供是火剛燒起來的時候,別墅的門確實是開着的,但是火勢大了起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那門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了,隨後前廊的柱子就倒下了,砸在了門上。旁邊沒有人,而至於門為什麼會反鎖,鄰居也不清楚,她說她只是看到了門關上后,兩個人影在大門雕花玻璃后閃過,似乎想從正門出來,重重的砸了幾下門之後開不開,就轉回到了屋裏。
鄰居的證詞唯一確定的一件事情是:門從打開到關上這個動作階段,賀瑜都在旁邊遠遠的看着,沒有任何動作,所以之前陸海濤猜測的是賀瑜將門鎖上的這個假設,被結結實實的地否定了。
關於這個詭異的自動反鎖的門鎖,警察也摸不到頭緒,真的只能按照之前賀瑜的說法,也許是被砸壞了……賀天鳴回想起陸海濤送信過來時那一副咬牙不忿又沮喪到發綠的臉,知道這個陸警官已經在心裏將賀瑜千刀萬剮了無數次了。
賀天鳴看着抽屜里一沓的警局記錄,嘆了口氣,自己又何嘗不是,自從老爺子過世之後,家裏就一直禍事不斷,這小子就是個災星。雖然名義上賀瑜是他的兒子,但是賀天鳴巴不得離他遠遠的,這個孩子從小就怪異,那份遠遠超出同齡兒童的淡定與成熟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每次賀天鳴看向他的時候,總覺得自己不是在看一個孩子,那目光中的冷漠和寒意像一把利刃直刺人心,想到小柔死的那晚,賀瑜眼中閃過的那詭異的光芒,賀天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從那時起,賀天鳴對這個小兒子感情,由鄙夷厭惡逐漸轉為了恐懼。他隱隱的感覺到了賀瑜身邊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和他有關,好在賀瑜在這個家中存在感很低,除了警察找上門來的那十幾次,賀天鳴覺得平時幾乎見不到這個兒子,父子二人同處一個屋檐下,卻幾乎從未說過一句話,雖然如此,賀天鳴仍然覺得賀瑜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當,當,當。”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賀天鳴說道:“進來。”
門開了,露出程伯微躬的身形和那幾十年如一日的沒有表情的撲克臉。
“少爺,有人找您。”程伯在賀家當了三十年的管家,幾乎是看着賀天鳴長大的,賀老爺子雖然過世了,程伯依然沒有改變對賀天鳴的稱呼。
“誰?我不記得今天有約人到家裏。”賀天鳴有些不耐煩,但是他知道程伯不是草率之人,一般的人他不會來通報。
“是一位先生,他說他是為了瑜小少爺來的。”程伯答道。
聞言,賀天鳴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打發他走,就說我沒空。”賀天鳴揮了揮手。
“少爺,這是他的名片。”程伯沒有退下,反倒上前一步,遞上了一張名片。
賀天鳴低頭一看只見名片上寫着:東都大學信息學院副院長,付岩傑。
東都大學在東城市,是全國排名前三的重點大學,信息學院更是該校的王牌專業,賀天鳴想了一下,不記得與這個學校的高層領導有過往來,之前賀峰和賀明也都是在國外讀的書。為什麼這個人會找上門來,賀天鳴有些奇怪。他遲疑了一下,對程伯說道:
“叫他進來吧。”
兩分鐘后,程伯帶着來人走進了書房,隨後恭敬的退下。賀天鳴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見來人是個四十齣頭的男人,身材微胖,一身棕色的西裝,一副金絲框眼鏡,整齊的短髮,周身散發出一股濃厚的書卷氣息,鏡片后的眼神透漏出了幾分傲氣和木訥。以賀天鳴在娛樂圈混跡多年的經驗立刻看出了此人必是學術界的知名人士。
賀天鳴頓時滿臉堆笑,起身到:“付院長,久聞東都大學威名啊,今日駕臨寒舍,有失遠迎啊,快請坐。”
來人微怔,隨即點頭到:“賀先生,付某人不請自來啊,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您啊。”
“哪裏哪裏,賀某隻不過是一介滿身銅臭的商人,生平最敬佩的就是您這種學術界的泰斗啊,老早就想與您攀交,無耐隔行如隔山,一直找不到機會啊。”
“賀先生自謙了,誰人不知奉天傳媒賀總得威名啊,付某人不過是一介老學究而已,今日冒昧登門,賀先生不要責怪付某的唐突就好了。”付岩傑笑到,一臉的溫和憨厚。
於是,二人就這麼你來我往的客套了半天,賀天鳴才轉入正題。
“付院長今日來訪,所為何事?不知賀某有什麼能效勞的地方?”
付岩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今天我是為了令郎而來的。”
賀天鳴微笑到:“可是犬兒賀瑜?”
付岩傑點頭道:“正是賀三少爺,令郎今年高三,看了他的資料,我非常希望令郎能來我們學校,所以今日才冒昧登門。”
賀天鳴聞言微微一愣,賀瑜今年高三?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他微咳了一下,掩蓋有些尷尬的神情,問道:
“久聞東都大學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知名學府,而信息學院中的學生更是人中之龍,不知小兒何德何能,能得付院長青睞?”說這話時,賀天鳴的心裏有些微虛,因為他不知道賀瑜在學校的成績如何。但是隱約記得程伯提到過在年級中處於中游而已。
“賀先生有所不知,我們學院和其他的學院有點不同,我們是信息學院,每年有百分之五的特招名額,對於在相關領域有突出成就的學生會破格招入,就是為了能吸引這方面更加有天賦的學生來我們學院。”付岩傑說道。
“嗯,付院長的意思是?小兒賀瑜有這方面的天賦?”賀天鳴問道。
“哦?賀先生您不知道嗎?”付岩傑推了推眼鏡,有些驚訝到:“賀少爺在一個月前發了一段代碼到我們學校,解決了我們院一個新系統中的一個重要難題,同時還指出了構架設計中的幾點缺陷。關於這個系統的設計理念我們院的一位教授曾經發表過一篇論文,僅憑短短的一篇論文就能將我們的設計分析的如此透徹,賀少爺的天賦不可估量啊。”
聞言賀天鳴有些語塞,只能微笑着道:“說來真是慚愧啊,平時工作太忙,對小瑜的學業和愛好,賀某真是了解不多啊。”
“今天,付某人從東城市趕來,正是受我們院長之託啊,說無論如何也要將賀少爺招入我校啊。不知賀先生意下如何?”付岩傑的語氣微微有些焦急。
“嗯,這個,還是要徵求下犬兒的意見啊。”賀天鳴沉思了一下,說道。此刻他的心中有些疑惑,賀瑜的事情一向自己做主,既然他主動聯繫東都大學,想必是他自己的意願,不過賀天鳴不理解的是,賀瑜從來沒有去過東城市,之前也沒有聽說他對這方面有興趣,怎麼會突然之間做出這個決定。不過從他角度而言,聽聞這個消息,賀天鳴心裏還是有些高興,畢竟,想要把賀瑜趕出家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表面上,他還是維持着一副民主慈父的形象。
“哦?那不知道能不能徵求下賀少爺的意見呢?”付岩傑繼續問道。
“好的,付院長稍等。”賀天鳴拿起電話,吩咐程伯帶賀瑜來書房。
幾分鐘后,賀瑜來到了書房。
從賀瑜踏入房門的一刻起,付岩傑的眼睛就沒有從賀瑜的臉上移開,臉上帶着幾分喜悅的激動,賀天鳴見狀,不禁有些啞然失笑,心裏暗忖果然文化界的人不擅掩飾,開始還能裝作幾分客套,現在是原形畢露了。
而賀瑜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他看了賀天鳴一眼,隨即轉頭看向付岩傑,並沒有說話。賀天鳴有些尷尬,忍住微微竄上來的怒氣,將付岩傑的來意簡單敘述了一遍。然後和付岩傑一起看着賀瑜。
“賀少爺,那你的意思如何?”付岩傑激動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
“好的,能去東大是我的榮幸。”賀瑜點了點頭,回答到。
“太好了。”付岩傑激動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中的喜悅表露無疑。
賀天鳴臉上又掛起招牌式的微笑,說道:“既然小瑜同意了,那就沒問題了,付院長,那你和小瑜商量下具體的事宜吧。我會安排管家全全配合你。”
“嗯,嗯,好的。”此刻付岩傑似乎還沒有從之前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激動的只是頻頻點頭。
“那賀某還有些事情,今天暫時就不奉陪了。”賀天鳴說道,看着付岩傑激動的神情,賀天鳴不僅有些疑惑,看來賀瑜真的很有這方面天賦,否則這個付院長不會一副這種欣喜若狂的神情,那表情不亞於自己當年簽下了世界第一的影帝時的激動。
“賀先生您忙,賀少爺的事情就交給我了。”付岩傑終於逐漸恢復了正常。
賀天鳴點頭,告辭後起身離開了書房,一邊走一邊暗自鬆了口氣,想着以後終於可以將賀瑜送走,一股無形的喜悅從心頭擴散……
賀天鳴走後,書房一時安靜了下來,賀瑜依然站在原地不動。而對面的付岩傑則後退了一步,坐在了沙發上,鬆了一口氣,交疊起雙腿,斜靠在沙發靠背上,整個人好像一下放鬆了下來,那金邊的眼鏡後面,原本木訥的眼神完全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道略帶喜悅和邪氣的精光,他伸手扯了下喉間的領帶,歪着頭,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賀瑜,周身的氣質與之前截然不同……
看着付岩傑那越來越擴散開來的笑容,賀瑜也微微翹起了嘴角,眼中同樣露出了幾分愉悅的光芒,他淡淡地說道:
“好久不見了,太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