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jinj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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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律是個聰明人,既然都回來了,那就絕口不提曾經想要離開的事實。謝雋廷也不是矯情的主兒,只要人在自然就不多問。
抵達之後面對孩子的驚喜追問,柏律也回答得十分圓。
“我額頭上的傷要先去醫院換藥,所以上飛機比你們晚,來得就遲了點。”
點點當然不會多想,就是抱着爸爸的腿蹭啊蹭。
謝雋廷坐在一邊喝咖啡,從昨晚到現在只睡了五小時,還在駕駛座搞了那麼久,縱使他體力再好,現在也難免有點頭疼。
他還有很多話要跟這個人說。
比如柏禮現在在哪,到底安不安全;喬易又上哪去了,這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倒是不急着說,柏律以後都會問起的。
他一聲不吭地略坐了一會兒,就去樓上卧室休息。
一小時后,柏律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來,又順手把門鎖上。
因為時差,這邊現在已經晚上九點。柏律一回來倒是吃了點東西,謝雋廷就一粒米未進,只是喝了咖啡。
柏律端了一碗溫熱的南瓜奶油湯,謝雋廷沒在床上,而是合著衣服在卧榻,聽到有人進來,他就側過身看了一眼。
“我看廚房裏有南瓜和奶酪,就燉了這個,你要不當宵夜稍微吃點?”
謝雋廷勉強瞥了眼,發現碗裏囫圇浮着幾塊黃色的南瓜塊,彷彿浸在黏糊糊的奶水裏一樣,真是毫無食慾可言。
廚娘在備好晚餐后就離開了,柏律現只好親手做,水平就這個樣子。
雖然疲憊,但謝少爺心情還可以,問了句:“煮熟了嗎?”
柏律見推銷菜品有戲,就略微誇張了一下,“我先加奶酪蒸熟的,後來做成湯又加了點增稠劑,樣子不太好看,味道還是可以的。”
說著他就走近坐了下來,用勺子攪拌了幾下,“要不要我喂你。”
謝雋廷當然是搖頭,沉吟片刻后,他坐起身,接過柏律手中的碗。
第一口當然先試湯,才抿一下就覺着甜的發膩,純正奶酪一般都不會這麼甜,估計被柏律加了大把黃油和糖。
謝雋廷不喜歡甜,把碗放到一邊。
“味道不好嗎?”柏律問道,又拿起來自己喝了一口。
謝雋廷說:“你以後不要進廚房。”
柏律哧溜了兩口,委實有點膩,方才黃油放狠了。
“不好意思,我不擅長做西點。”
謝雋廷不在意,不過說了句,“帶過孩子的人廚藝這麼糟糕,也是少見。”
天知道前幾年柏律根本不帶孩子,後來才弄到身邊。
這件事謝雋廷似乎並不知道,柏律當然要繼續瞞下去,打着哈哈,“我給小孩子做飯很擅長啊,煮麵條炒飯什麼的很多花樣,這個是西點,廚房只有這些料。”
他把碗擱到一邊,又轉頭對謝雋廷說:“你累了,我給你按摩一下吧。”
謝雋廷又躺下來,闔上眼睛。
柏律把他的軟枕拿掉,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然後抬起雙手,從太陽穴開始,輕緩地揉壓着。
倆人靜默地相處,柏律後來也微微閉上了眼,留下指尖細細感受那個人的溫度和輪廓。
時光變得像暗燈一樣黏稠和靜謐,在這種氛圍里,不管是倆人中的誰,隨便睜開眼睛跟對方說一句無關緊要的什麼話,也能讓兩人之間剎那間就瀰漫出淡淡的溫暖。
“以前我為了接近你,把自己房間的床故意弄壞了,所以每天晚上都順理成章地跑去你那兒。”
謝雋廷嗯了聲。
“你那肩章也是我藏起來的,然後找出來給你,還算賣你一個人情。”
“其實你那天沒有下重手,我沒有摔得很嚴重,但是為了用苦肉計,我就又添了一層。”
回憶就是這點好,任何過去的事情,只要成了回憶,就都可以光明磊落地說出來。回想起來,他就覺得自己的確是只狡猾的狐狸。
柏律還問:“這些你都知道嗎?”
謝雋廷慢聲答道:“後來。”
又靜默片刻,柏律終於把那個一直都想問但之前並沒有立場問的問題說了出來。
“你不是在我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的對不對,你之前就已經察覺,只是沒有開口。”
謝雋廷一開始並不想承認,用沉默來表示否認。
但柏律說:“在那之前周凌就跟我提過,讓我不要恃愛而驕,你並不是沒誰不行的人,所以我想……我還沒離開的時候,你應該就已經發現了吧。”
那時候謝雋廷不動聲色,絲毫沒有發怒,或許他也在耐心地賭着,賭這個人最後並不會走,但是很可惜,每次他都輸了。
第一次輸的一敗塗地,第二次勉強拿了點籌碼——那時候柏律懷上點點。
第三次,也就是這一次,柏律算是沒讓他失望了,雖然也用了點手段。
“可能還沒愛那麼深,但是,我覺得,我一定是喜歡你的,”柏律起身,脫掉鞋,也整個人擠上去,“因為我會感覺難過。”
謝雋廷側過身,讓這個人面對面地窩進自己懷裏。他睜開眼睛,捧着柏律的臉親吻,很淡的那種吻,純粹的表示親昵。
柏律伸出雙臂繞到對方身後,臉頰貼在對方的頸窩處。
他的確是想問問柏禮的事兒,但稍微有點情商的人就知道,這個時候不要問。怎麼也忍到明天去。不過他可以肯定,哥哥應該是安全的。
“雋廷,”柏律輕聲叫他,“我把喬易的U盤偷出來了,上面有一些信息,你看你這邊能不能查到什麼?”
謝雋廷都沒有細問,直接就同意了,“過幾天我帶你去總部,你自己去查。”
柏律無聲地彎起嘴角,“好。”
他說的沒錯,謝雋廷會無條件幫助的人,只有自己一個。
又過了一會兒,謝雋廷說:“你得親自跟點點講清楚。”
彼時柏律都快睡著了,對方的身體結實又溫暖,天然暖爐。聽到這句話,他懵懵地睜開眼,“說什麼?”
“開春他就要去學校寄宿,在這之前,你要把他身體的特殊跟他講明白。”
柏律把臉捂在對方胸膛上,謝雋廷見他沒動靜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腰,“聽到沒?”
“嗯……”他沉沉地應了聲,支吾片刻,“那時候我爸也沒有專門跟我講這個,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懂了……可能,是看到他跟男人在一起吧。”柏律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許是想到了什麼算不上美好的回憶。
點點這種算很幸運,多少這樣的孩子一出生就註定單親。
“你幹嘛讓點點上這種嚴苛的學校,就普通的不好嗎?”
謝雋廷眉頭都不動一下地說,“他明顯處於弱勢,我要讓他變強。”
“身體特殊這件事也隱蔽一輩子?”
“當然。”
“那你必須出點力了,要抹掉。”
“我知道。”
“你對他的以後有什麼打算?”柏律問。
“指揮官一類的。”
“我不是問這個,”柏律笑了,“我是說終身大事那方面的。”
“還沒想那麼遠,走一步看一步吧。”
“生兩個還是挺好的,點點以後也有個伴兒,”他又把手放下去,輕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希望這個小兔崽子以後也可以護住他哥哥。”
謝雋廷無聲的笑了一下,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我猜啊,這崽子肯定像你,都悄無聲息的呢,以前我懷點點的時候,反應還挺大,這次倒沒一點感覺都沒有。”
謝雋廷說:“明天去做檢查。”
他伸出一隻手臂環過柏律的頸子,將人牢牢地攏進懷裏。
“這次我陪你,一定跟以前不一樣。”
嘴角淌出一絲笑意,柏律安靜地任由他抱着。
何曾想過,自己竟然也有如此平和甚至是柔軟的時刻。
原來,愛真的可以改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