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192章 殘存的親情

雨還在下，壁爐里的木柴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戎奚。”戎鈞看向自己的弟弟，誠懇地道，“你不會這麼自私，打算讓這個可能拯救全世界的秘密繼續隱藏下去吧？”

“可是如果這個秘密真的像那位死去的物理學家所預料的那樣，可以毀滅全人類呢？你又有什麼資格替全世界決定下這個賭注？”戎奚也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或者首先，讓我先給你剛才的那番話做個翻譯吧，戎鈞，其實你從來沒打算替別人想什麼、做什麼，或者造福全世界之類的，你只不過是想借這個機會重新洗牌全球能源格局，拯救瀕臨破產的R集團，拯救夕陽漸墜的戎氏而已，對嗎？”

戎鈞氣息一窒，繼而勃然變色，惱羞成怒地道：“難道戎氏不是你的家？難道你血管里流的不是戎氏的血？”他憤怒地指着整個房間，“你憑什麼開這個琴行，買這個房子，逍遙快活無所事事，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我大呼小叫？我告訴你，戎奚，就因為你姓戎！就因為你是我的弟弟，你今天才能成功地要挾我，讓我功虧一簣放掉你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好朋友’！”

“你當我還是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嗎？”戎奚也提高了聲音，“這一切根本就是你計劃好的！我十天前從琴行逃跑、跟FLINT去玉戈山、包括今晚的偷襲，以及我此刻為什麼會坐在你的面前，全部的全部都是你的計劃！”

戎鈞再次語塞，眼神閃爍不定，胸口劇烈起伏。戎奚冷笑道：“以你的手段我怎麼可能在那晚逃出琴行？即使我僥倖逃出了，你也有一萬種辦法把我從李諾和傅焓家裏弄出來！你根本就是欲擒故縱，讓我待在FLINT的團隊裏繼續當你的‘楔子’，因為你一直認為我會是FLINT最大的漏洞和軟肋！”

“你讓我們去玉戈山，是因為你發現李諾是關鍵人物，你沒法像二十年前那樣把他殺瞭然后把你想要的東西拿走，只能寄希望於他自己改變想法，認同你和你的價值觀！你想讓他看到你和你的合作者是怎麼通過強大的資本力量來‘幫助’玉戈山那些貧苦的山民，你想讓我們像那個紀錄片導演一樣被你的‘進化論’折服，心甘情願成為你資本擴張的開路先鋒！”

“然而你發現李諾並沒有被說服，甚至我們整個FLINT都固執地站在他那一邊！玉戈山之行非但沒能達到你預計的效果，反而讓我們更加堅定，更加‘自私’，更加‘不可理喻’！”戎奚蒼白的面孔因為憤怒而佈滿冷汗，他緊緊抓着椅子扶手激動地道，“所以你才策劃了今晚的劫持，你知道我不會讓他們被你的人帶走，不會看着瀾霏死去，一定會拿自己跟他們換！這樣即使他們以後知道我是你的弟弟，還是會原諒我，信任我！然後當你把我關起來的時候他們才會自投羅網，心甘情願地出現在你的面前和你談條件！”

窒息的沉默瞬間襲擊了溫暖的房間，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揭秘。

戎奚大口大口喘着氣，怒目看着自己的哥哥。戎鈞與他對視，眼神幾經變幻，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啞聲道：“你是剛剛才想通這一點的，對嗎？否則你絕對不會輕易回來見我……我知道，你一向又聰明又狠心，一定能想出一百種辦法和他們全身而退。”

他睜開眼，竟然微微地笑了：“可見幸運之神是站在我這邊的，你到底棋差一着。”

戎奚氣息一窒，咬了咬后槽牙，避開了他的視線。戎鈞深深嘆了口氣，道：“那個女孩子，是個意外，我沒想傷她。”

“沒什麼區別。”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我們之間再有任何誤會，任何隱瞞。”戎鈞淡淡說，“如果你我之間仇恨在所難免，我希望它單純一點，乾淨一點。”

單純的，乾淨的仇恨……戎奚心中猛地一痛，一瞬間竟然有些茫然——原來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殘存的親情，已經可憐可笑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

“很晚了。”戎鈞慢慢站起身來，短短一個小時他彷彿老了很多，忽然間從一個高傲優雅的紳士變成了一個疲憊蒼老的中年人，“醫生說你有輕微腦震蕩，需要休息，所以好好去睡一覺吧。”

戎奚倏然變色，掙扎着試圖站起來：“你想幹什麼……”

戎鈞輕輕摁住了他的肩膀，溫聲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這樣處心積慮地把你弄回來，就是想讓你那些‘好朋友’心甘情願地出現在我面前，和我談條件……他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唔，交給我吧，相信我，我會扮演好一個喪心病狂六親不認的‘好哥哥’的。”

他像個溫厚的長輩一樣撫摸着弟弟的頭髮，用自己昂貴的絲綢襯衫擦去戎奚額頭的冷汗：“我會盡我所能維護你們高貴的友誼，讓這樁令人痛心的無奈的交易成為你們‘肝膽相照’的完美註腳。”

“他們不會來的。”戎奚道，“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們，並且答應他們說服你收手。”

“哦，是嗎？你比我想像的要坦率一點。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他們知道你失敗了。”戎鈞直起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搖頭嘆息，“你一定非常懊惱為什麼剛剛才看穿我險惡的用心，別太自責了，戎奚，畢竟你才二十一歲……不過即使如此你還是令我出乎意料，你太聰明，也成長得太快了。”他打了個響指，微笑着道，“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房門應聲而開，阿芙拉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我想她會替我看好你的。”戎鈞說，“沒有比一個喜歡着你的女人更好的枷鎖了，暗戀中的女人直覺無比敏銳，你只要動一個小指頭，她們就能嗅到你下一秒想要幹什麼。”

說完，他無視戎奚驚愕的表情，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