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你被開除了
“你被開除了。”
醫務科長說這句話時，聲音並不大，可到江寒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轟地一聲，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穩了。
腦袋亂鬨哄的，連江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出辦公室的。
本來，堂堂蘇南醫科大學的學生，被分配到這蘇江市第八醫院實習，已經十分不爽了，江寒本以為憑他的才能，在這裏隨便都能夠混得風生水起，最後拿到寫着漂亮評價的實習證明畢業，之後到省醫院謀求一份不賴的職業，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出點不平凡的業績，步步攀升……
可為什麼，投注的美夢還不等享受就已經先醒了過來。
他只是來這個醫院實習的學生，醫院甚至都沒有給他提供一個宿舍，碩大一個醫院裏，除了需要脫下一身白大褂，可笑他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帶走的東西。
當他狠狠把手上白大褂摔在科室地板上的時候，就意味着他的實踐課程已經結束了，實習徹底的不及格，這是對一個學生最嚴厲地懲罰，等同於給他判了死刑。
志比天高，江寒也只是最普通的大學生之一，在校期間的履歷漂亮得令人驚嘆，但眼下也不能夠改變他實習不及格的現狀，那些榮譽到底抵不過醫務科長那一句“你被開除了”。
站在醫院大門，他覺得門外是一片灰濛濛的世界，看不到接下來要走的方向，江寒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大樓上“為人民服務”，嘴角牽強的一扯。
“後悔嗎？後悔嗎？後悔嗎？……”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在重複。
蘇醫大學學生實習一般都是到省立醫院，極少分配到市級醫院，尤其是第八醫院這種墊底的醫院，更為特別的是，江寒在校期間學習成績優異，各種榮譽不少，這種醫科的學霸，竟然沒有被重用，他自己都鬧心了很久。
可這有什麼辦法，醫科學生實習，門路很不好找，很多醫院是不接收的，即便接受，別說沒有實習工資這種東西，還需要給醫院交不少票子。
這些江寒自然都有耳聞，但是他卻沒有像平常學生那般，按照規矩行事，他自信憑藉自己的能力，能夠有例外，只是實習通知拿在手中的時候，他才知道，可能他也只是所謂的“例外”之一，原來那只是他以為的例外，哪怕包括這次被開除，既是例外，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江寒家境貧寒，因為沒有給醫院足夠的“誠意”，一個普通員工宿舍都沒有他一席之地，他咬牙，並沒有把情況跟父母說，而家裏每月給他的生活費就剛好只夠租房。
不管如何，飯還是要吃，迫於生計，他不得不找份工作，說到這個他還得再感謝一次老爸老媽，他對人天生便有一種難言的親和力，因此謀到了一份工作，每天下班后負責幾個科室的衛生。
因此江寒得以餬口，不至於活不下去。
前幾天下班后在小兒科拖地，天色已經轉暗，但燈還沒亮起來，轉過了一個角落，他發現昏暗的牆角，有個中年婦女抱着一個孩子在哭泣。
“阿姨，請問下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江寒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那婦女身邊蹲下。
那婦女只是低聲啜泣，一隻手不住摸着眼淚。
被無視了，江寒卻沒有惱怒，繼續柔聲開口，“阿姨，有什麼事你先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些忙呢。”
聞言那婦女緩緩抬起頭看向江寒，這個普通的小夥子，外表並不出眾，但聽到他說話的時候，她竟然有種安心的感覺，可能是因為絕望看的太多，一點點溫暖都讓她安心。
之後那婦女告訴江寒，她兒子患上了敗血症，已經住了半個月院了，每天一千多的費用，她家裏本就貧困，所有的積蓄早就耗盡，來到市裡求醫又沒有什麼朋友。
能夠借錢的人已經走訪了一遍，如今早已負債纍纍，由於欠了醫藥費，今天醫院下了最後通牒，明天再不補上費用便要停葯。
聽到這裏江寒有些惱怒，醫者父母心，如此作為實在是不應該，因為小兒敗血症一旦停葯，如果複發，細菌產生耐藥性，是十分麻煩的。
也許是同病相憐，江寒隻身一人來到這裏，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人情冷暖他這些日子也漸漸體會到，而身為一個醫生，即便還只是個實習生，但對於病人，就不能置之不理。
他馬上對這個小孩的病情進行深入了解，病案顯示，小孩為糞腸球菌感染，經過細菌培養和葯敏實驗顯示，該球菌最為敏感的葯為慶大黴素，其次為萬古黴素。
“奇怪了，慶大黴素只有幾毛錢一支，怎麼會要一千多一天呢？”手上拿着一份報告，江寒皺着眉頭，這件事情怎麼也說不通，沒有理由的。
“其中肯定有蹊蹺。”最後江寒放下了報告，下了定論。
為了弄清楚這件事情的貓膩江寒趕忙仔細查看了用藥記錄，發現醫院用的是次選葯萬古黴素。
怎麼會用萬古黴素呢？難道是考慮慶大黴素的毒副作用？也不對呀？十歲的小孩完全可以耐受了，不會產生耳腎毒性呀？
“我明白了。”江寒離開了藥房，走到一個診室，那婦女抱著兒子坐在裏面。
一看到江寒進來，那婦女很激動，連忙開口詢問事情怎麼樣了，江寒看着婦女一笑，“李阿姨，不用擔心，明天你八點之前來到這裏就行了，帶着所有的藥單。”
婦女心中還是很不安，她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年輕人能不能信任，但她沒有了別的選擇，只能相信老天開一回眼。
連聲道謝，之後這婦女抱著兒子離開，診室里又只剩下了江寒。
“哼，竟然做這種事情，不可原諒。”江寒重重哼了一聲，把所有記錄都拍了照，這才收拾離開。
有些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當他看到萬古黴素的時候，心中已經大概有數了。
萬古黴素每一支單價要一百二十元，醫生每開一支可拿三十元促銷費，按照小孩的用量，一天六支，光回扣就有一百八十元，難怪主治醫生捨不得換藥，這相當於白得的錢，誰會嫌多。
第二天上班，江寒直接帶着那對母子到了院領導辦公室，向上反映此事，並陳列了所有證據，醫院被迫為患者換了葯，因為此事，小兒科主任和萬古黴素的醫藥代表都免不了受到責罰，對江寒恨之入骨。
之後兩人聯合幾個主任到院委會告了一狀，說江寒目無領導，狂妄自大，挑起醫患矛盾，院裏對開除一個實習生這種小事，自然也不會追根究底，便同意了。
“難道我錯了嗎？”
“後悔嗎？後悔嗎？........”
“我不後悔!”江寒走出了醫院大門。